太阳是崭新的。连院子里倒下的花朵都是崭新的。姥姥坐在院子里,眼神呆滞。大怀和二怀衣衫褴褛的躺在院子的石桌上,清晨的阳光扫过去,反出微弱的光线。
大门“吱嘎吱嘎“的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对中年男女。大怀和二怀吓了一大跳。那个妇女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踩着一双陈旧的灰色球鞋,她右手提着包裹,脸上滚着汗珠,气喘吁吁。男的比她高出一大截,身材纤瘦,脸上的皱纹在阳光下发黄。一身不合身的西装让他与背后的白色瓷砖格格不入。他一手提着一包东西,站在女人的侧身,呆头呆脑的环顾着四周。
“你们就是大怀和二怀吧。”女人掐灭了手里的烟卷,声音沙哑的说。
“你们是谁?”二怀在石桌上跳下来,光着脚,像个被封冻的标本,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我们是文季的亲戚。她是文娟,我是老罗。我们来见见文季。”男的声音乡音浓厚,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关上了大门。
“老太太您好,我是文季的姐姐。乡下产了些丑果子和鹌鹑蛋,我给您带来尝尝鲜。您日子富裕的什么都不缺,这些野生的东西您是没机会见过。”说完,罗文娟把这些东西给了两个佣人。
“自己人,不用客气。文季身体不是很舒服,你们去后面的楼上去看看。也劝劝她,不要太为难了自己。”
“多亏您的照顾,我妹妹和妹夫这么些年才过上了好日子,像我们这些人翻了身,怎有不感谢贵人的道理。只是乡下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带给您,还请您不要见怪。”
“快,高姨,带她们去楼上去。沏茶,备一些点心。”
“好的,老太太。”
“这兄弟二人就是大怀和二怀吧,长得眉清目秀,真是可爱。”
“您好。”大怀和二怀鞠躬致意。
罗文娟打量着,然后和老罗上了后院。
罗文季和高力衣冠不整的开了门,罗文季把窗帘打开,把窗户打开,把风扇打开。罗文娟坐下来,高力一声不吭的出了门。老罗坐下来,自己在书桌上拿出一根雪茄,动作笨拙的点了起来。
“坐吧,这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现在前院没什么事情,他也就回来休息休息。”
“我知道,不一直是这样过的嘛?”罗文娟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打量着。
“你和老罗怎么样?上次那个偏方如何?”罗文季把床头的台灯关掉,示意老罗和罗文娟往客厅里走去。
“没有用,我们早就放弃了。这换了多少男人了,怀不上就是怀不上了。我这年纪已过,碱地发芽是不可能喽。”
老罗坐下来,被雪茄呛了嗓子,咳嗽起来。罗文季把一杯水端给他,说:“你这么使劲做什么!抽屉里还有几盒,你走的时候带走就是了。”
老罗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声音颤抖地说:“我看姐夫这一身的肌肉,五大三粗,臀大腰圆的,在你身上也没少下功夫吧。只是这土里不发芽,再好的种子也是白费。我劝你姐妹两个早早的放弃算了,这孩子有没有不都一样嘛。你看院子里那两个兄弟,眉清目秀,长得怪好看的,可惜啊,你照顾的再好,也不是自己的血肉。”
“你懂个屁,姐姐在欧阳家这么多年,把这一对小兄弟从呱呱落地照顾到成人成才,最后这对小兄弟不会忘恩的。”
老罗把手里的雪茄使劲嘬了一口,然后凑到窗前往外看着。
“不一样,那始终不是在自己的家谱上。不姓高,不姓罗,人家到死也是欧阳家的香火。”老罗吐了一口眼圈,把窗户关上。
“你竟说这些废话。还是多管管自己吧。我自从嫁去了你家,也没生出个一儿半女。姐姐就不一样了,住在这么豪门的地方,吃香的喝辣的,欧阳家钱柜上的灰尘都够姐姐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不够。姐姐和姐夫现在缺的是钞票吗?是人,是流血带肉的人。”老罗坐在罗文季身旁,把手搭在罗文季的腿上。罗文季起身走到了桌子前,在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扔在桌子上。
“你如果不想被高力打的像上次那样鼻青脸肿,你就闭上你的嘴。”
罗文季气愤的说。
罗文娟把钱往自己的面前拉近。然后笑眯眯的说:“姐,你这是何苦呢。老罗也是为了你好。我们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知道你为什么卧床不起,还不是又没怀上。你和我不一样,你先天条件充足,人富贵,姐夫又身强体壮,这都是老天爷赏赐的。事已至此,孩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又有何妨,只要名正言顺,那这孩子就是姓高。”
“可是,这对孩子明明是欧阳家的,我充其量是一个奶过他们的保姆。”
“姐啊姐,你是不是伺候人习惯了,还觉得自己命该如此了?他们姓欧阳那是因为欧阳家在,如果欧阳家哪一天不存在了,在这世界上消失了,这对孩子该姓什么就有你和姐夫这对活菩萨说了算了。”
“欧阳先生虽然不是大家族,但是企业事业威名赫赫,人家过的好好的,消失到什么星球上去?”罗文季说。
“树大招风。前几天我听说,欧阳家的球队被曝出一些丑闻,这丑闻算得了什么。高力开一场记者会,找几个记者解释一番就过去了。但是,只要你往深处扒一扒,欧阳家立刻就会被抄了。那些账目,队员的分配,队员薪资,合同,教练的私生活,赛事的前前后后不都有高力双手掌握着吗?一场比赛下来能进账数百万,里面的毛毛草草多了去了。”老罗轻声说。
“欧阳先生光明磊落,从不为一己之力做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这石头光不光滑不在石头,在风暴。”老罗掐灭了手里的雪茄,把钱装在口袋里。
罗文季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静静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只熟睡的老鹰。
“老太太,我们就先回去了。我姐姐的身体没什么事儿,劳您费心了。”
“高姨,送一送远方的亲戚。拿些糕点带上。”
高姨提着两只包裹给罗文娟打开了大门。
高力坐在欧阳怀秋的房间的沙发上,给欧阳怀秋把一粒一粒的药分别放在一格一格的药盒里。他把欧阳怀秋的衬衫和西装挂起来,把几双穿过的丝袜洗干净,接着把浴缸放满水,泡上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