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5015500000008

第8章 昨夜星辰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颓。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才近醉心楼,便听得二楼传来击筑之声,和着素淡的嗓音。刘洵抬头望了一眼,缓步上楼。筑声遂停,竹尺打起门帘。“原是你。”朱唇轻启,皓齿流光。

刘洵进屋坐下,将长枪立在一旁。那女子又放下门帘,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格照在她脸上,浓妆艳饰之间描画的是说不尽的优雅。这是个已近三十的女人,人唤“莞娘”,岁月在她的眼中沉淀成忧郁,也成就了她淡如清菊的气韵。莞娘便要为刘洵斟茶,刘洵却道:“我自己来,接着唱吧。”

莞娘应承,重新执起竹尺,击筑而歌。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一曲歌罢,莞娘问道:“还想听些什么?”

“《绿衣》吧。”刘洵说。

莞娘颇感不解:“变徵之声,凄凄然矣。悼亡念妻之曲,无端听它做什么?”刘洵不答,莞娘便应他唱了一曲。弦音冷涩,她的吟唱仍旧清淡而不悲伤,却正应了“哀莫大于心死”一句,直教闻者心如刀割。

“给我拿酒。”

莞娘微微欠身,转到外室打酒,随口问道:“今儿不回去了?”

刘洵没有回话,醇香清酒呈在面前,莞娘又道:“郁结于心,原不该喝酒。”刘洵执杯一饮而尽,说道:“笑话,杯酒岂解人意?”

相识数年,莞娘料到他定是遇上了伤心的事。当然,这世上只有那一人能叫他伤心,她心知肚明,但只是默默斟酒,待到他想说时,个中缘由自会明了。

更重要的是,他说或不说,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知或不知,也并不会改变什么,他只是听她唱歌的客人,或许勉强算是一个老朋友。她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心中却早已没有了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他与她是截然不同的人,却不巧遇上了同样的命运。

几壶小酒下肚,刘洵面颊炽热眼眶通红,也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忧愁满溢。

突然“呯”得一声,原是刘洵手指发劲,将那酒杯捏碎。

莞娘拉过他的手,轻轻拂去指缝间细碎的瓷片。她知道这双伤痕累累的手是用来做什么的,和她的纤纤玉指没有什么区别。“物来则应,过去不留。”莞娘重新换了一个酒杯劝道。

“说得轻巧。”

“做起来也并非什么难事。”

向来戏子无情,刘洵不屑一顾。莞娘又道:“你瞧,酒壶烫手了,自然就能放下。”

刘洵摇头:“你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

莞娘笑道:“奴家只晓得唱曲儿。”

杯中清酒微漾,刘洵突然问道:“你的客人?”

莞娘道:“似乎不是。”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已破窗而入,步法轻盈果决,宛如一只猎鹰。那人蓬头垢面,衣着破败,肩上一柄黄金环首大刀却光亮如新咄咄逼人。待抬起头来,才见其左眼蒙着黑布,嘴角挂着狞笑。

竟是那销声匿迹多年的眬鹰!

“老夫闭关五载,今日便来取你首级!”声音雄浑有力,刘洵暗自思量道;这老匹夫却不知练了什么功夫,气息吐纳与以往竟大不相同。他啜了一口酒,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眬鹰大怒,金刀迎面劈下。刘洵侧身一避,只这功夫已将枪提在手中。

“哼!”眬鹰啐道,“这地方狭小烦人,随老夫去外面打!”

“好。”话音未落枪锋已出,眬鹰环首大刀一挡借势后跳,稳稳落在院外,刘洵腾身追上挺枪先刺,眬鹰推刀转环轻松化了劲,紧接着劈刀转进,腕强腰柔步法轻灵,腰腿发千斤力,劲从根起快去快回,一套刀法打得毫无破绽。刘洵见此气势便不急进攻,枪头走圆只是避让,心下想道:才出手便是招招发狠式式取命,可见此人武功虽进,心境却大不如前。遂暗自冷笑,既要急攻,我不妨煽风点火。

眬鹰见刘洵只守不攻士气大振,紧接着交出了拿手好戏“翻云刀法”。刘洵体松神聚,不慌不忙只舞枪化势,看似毫不发力,但枪尖游走呼啸生风,轻而易举挡下攻击。忽而听到对方发劲稍弱,刘洵抓住时机举周身气劲猛一突刺,破了眬鹰空门。好似百万雄兵在外却叫人袭了中军大帐,眬鹰霎时丢了防范之力,毕竟是行家里手,紧要关头也并无慌乱,但见他后仰矮身一滑避开直刺,待刘洵枪尖回刺来时已重新舞起“海底捞月式”。

但经此回合刘洵已占了先机,他弃了守势转而猛攻,只用拦、拿、扎三招最浅显的枪法,却能千变万化越打越快,眬鹰燥火攻心自然越接越快,岂料那枪尖点戳招招挑衅,忽急忽缓竟似鼓点一般强行带乱了眬鹰的节奏,待他发现时已深陷其中,退避不得打断不得,只好硬接。如此一来则更加急躁,心绪微乱便听不出刘洵的力道,局势愈加被动,很快便显体力不支。

而刘洵年轻力壮又是借劲打劲,几百回合交锋力气不减反增,眬鹰心境大乱破绽频现,刘洵却不急不缓如游戏般将一曲鼓点打完,突然关节一动枪锋一转,接着回来的劲狠狠地敲在眬鹰的腕骨上,打得他右手骨折再无还手之力。

“无趣。”枪尖直直指着眉心。

眬鹰丢了大刀瞪着刘洵好半晌,面露痴色垂头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刘洵打量着这位失魂落魄的前辈,他那狼狈的衣着中隐约还能看见曾经的光鲜。当年的天下第一因为一次失手战败竟自暴自弃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纵然武功修为举世无双又能怎样,心已败北,便再也不必妄想得胜。

只可惜眬鹰勘不破,英雄迟暮,叫人不胜唏嘘。

十数年后,我会不会也如他一般?刘洵自问,不由放下武器。

眬鹰喃喃道:“老夫叱咤风云二十余载,却在一个毛孩子手上折了戟……成了废人……为什么……”

“胜败乃兵家常事。”小楼上的莞娘轻声说道。

眬鹰冷笑:“想当年,老夫凭一柄黄金环首刀独斗南陵四怪,单挑‘紫云公子’花不客,截杀‘曲水双刀’绛荷夫人,哪一战不曾震惊江湖!鬼王?谁能比老夫更明白这个位子意味着什么!”

好汉不提当年勇,刘洵察其神色,断定他近年多有走火入魔,如今神智早已失了大半,他对这般痴态并无兴趣,正欲离开,那眬鹰又念道:“老夫这一辈子刀不离身,究竟杀了多少人?”他抬起伤重的右手,那只手在可怕地颤抖,已全然不像习武之人。眬鹰仰天长啸,仿佛要将心中愤恨全盘倾吐。

眬鹰拖着脚步漫无目的地念着走着,约莫走了数十步,一些断续的字眼却突然引起了刘洵的注意,他好像在说什么“劫掠幼童豢养”,刘洵快步上前压着他的肩膀问道:“你说什么?”

眬鹰先是一怔,忽又想起了什么,失声大笑指着刘洵道:“可悲!可悲啊!”肩胛用力滑脱刘洵的擒拿,腾身越墙急急走了。刘洵剑眉紧锁,轻念道:“劫掠……”

望月宫杀手多是孤儿,自幼便在宫中受训,只是这些孤儿的来历并无从知晓。刘洵和多数人一样都曾好奇过自己的身世,当然,到最后大家或多或少都明白——望月宫并非“收养”而是“劫掠”。

其中细节刘洵只是不喜过问,或多或少却也知道一些,只是眬鹰的话让他恍然悟到:这个人曾经每每参与其中,甚至很可能是自己的仇人。

莞娘却也步下楼来,向刘洵问询:“可需要奴家去查探?”

“不必。”刘洵却拒绝了。

此事若发生在十多年前,他定会坚决追查下去,但如今他早已断了这念想。万般皆是注定,既然亲缘如此浅薄,追究又有什么意义。

“帮我一个忙。”

虽然已经少有任务需要刘洵亲自出马,但作为鬼王有太多的事需要他管理和决断。他正好藉此努力不让自己闲下来,不叫自己的眼睛去看四周的一切景致,那些有轩飞陪伴的岁月里再寻常不过的景致。

他愈发觉得自己可笑,这么多年居然从未敢细想过对轩飞的感情。只知道教她防身,保护她免受伤害,还有时时刻刻把她困在自己身边。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出落得如清水芙蓉,也看着她幼时灿烂的笑靥日益消失不见。他当然知道轩飞和他赌气的原因,可却不敢向前再多迈一步。

他害怕未来,他只是个刀头舐血的杀手。

刘洵兀自走在林间,回望一眼手上的钢枪,是这柄枪教他们相识,也是这柄枪教他们分隔两地,各奔天涯。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何为。

远处传来踩踏草叶之声,听脚步凌乱,其后还有呼喊之声,似乎是谁在逃避围追,刘洵从不愿多管闲事,但那人却偏偏奔这条路来。

是个衣着朴素的女孩,约莫十七八岁,像是家仆模样。那女孩见了刘洵就像寻到了救星,急急冲上前来跪求道:“公子救命!”见他无动于衷,那女孩竟向前一扑,紧紧抱着他的脚。

刘洵蹙眉,还未甩开纠缠,一票人马已追上前来。“小贱人!看你往哪跑!”

女孩吓得浑身打颤,哆哆嗦嗦地藏在刘洵脚边。对面头领拔刀直指:“原来还有同伙!都给我抓起来!”

下人应声蜂拥而上将刘洵包围,刘洵想走,脚却被那姑娘死死抱着。他眉头一动正欲发作,四周虾兵蟹将却已不分皂白提刀上前。

让刘洵一举成名的兵器是手上的长枪,但他最惯用的伎俩却并非枪法,而是那空手夺刃的本事。刘洵轻轻一提已将脚下女子抛到身后,刀剑近身,却见他身形变换,举手间却已擒了一人,又反手夺下其朴刀,后退数步故意引众人围攻,刹时间锋芒共指,刘洵持刀相迎,将众人刀剑搅乱,只再发力一震,便一举缴了各个手中兵器。

本来这般浅薄的武艺能和刘洵过上一招便是今世之幸,那头领也算略晓深浅悬殊,连逃犯也顾不上速速教唆着撤了。女孩惊魂未定,只道是刘洵救了她性命,扑上前来又接连叩拜道谢。

刘洵瞥了她一眼,俯身轻浮地挑起她的下颌冷冷问道:“你怕他们——不怕我?”

十二年前他也曾用这样的举动问着同样的话,那是他初次遇见轩飞,只因一念,他救了她。

那姑娘大骇,登时不敢妄动,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缩。她没理由再去信任这样的陌生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刘洵的手指滑离她的肌肤,女孩浑身颤抖转身便要逃,不料她遇到的这个男人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难对付,眨眼之间,铁钳般的手指已死死锁紧了她的喉咙。

“救……命……”她奋力挣扎艰难呼救,只是林深人少,又怎会有人听得到。

视线逐渐模糊,女孩只能怨自己命薄,手脚疲软逐渐失去了直觉。但她并不知道,刘洵不过是点了她的穴道,致命的锁喉手早已松开。

刘洵望着不省人事的女孩冷哼一声,兀自叹道:你怎么可能是她。

“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唉,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久远得简直教人望而生畏。我一直在学着忘记,但只要望着他,与他有关的点点滴滴便霎时历历在目,他就像刻在我骨血里一样,抽骨放血,谈何容易。”

夜风微凉,苏越解下鹤氅搭在轩飞肩上,听她说着从未有第三人知晓的陈年旧事。

也许那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许在偶然擦肩而过时曾有匆匆一瞥,只是在那之前,轩飞的世界并未有这个人的存在,望月宫虽然严禁私斗,但三组的混乱却从未引起过重视。年长的以大欺小,力壮的恃强凌弱,而孱弱的幼女,根本就是众人争抢的玩物。

逃跑,躲藏,亲眼见到被强暴至死的女孩尸体,或许因为她还太小,竟然能够多次死里逃生。可年岁不会停下脚步,当她第一次遭遇到围追堵截,铺天盖地的恐惧竟在瞬间把她击垮。年仅六岁的她哭喊,狂奔,身后是震耳欲聋的嬉笑,慌不择路闯进陌生的房间,抬头遇见的是冰凉如铁的眼神。

轩飞喊着救命,把所有希望押在这陌生人身上,但他只是望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坐在榻上继续擦拭锋利的钢枪,一丝不苟。

“嘿!小妞,看你往哪逃!”拥进门来的三个少年满脸荒淫无耻,有人反剪轩飞的双手,冲榻上之人啐了一口:“混小子!别碍事!还不快滚!”

依然无动于衷,似乎面前发生的一切他都视而不见。

三人火冒三丈,拔刀亮剑,寒铁指向他的心脏:“娘的,老子先宰了你!”

“滚。”他淡淡说道。

一个字足够点燃战火,瞬时刀光剑影,轩飞蜷缩在角落愕然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不消片刻,钢枪刺破最后一人的喉咙,三具尸体,鲜血淋漓。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男孩的年龄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小上好几。

“你还不滚?”男孩瞟了轩飞一眼,鲜血顺着持枪的手臂下滑,滴落在地。他受伤了,虽然不重,但毕竟是刀砍剑创。她泪水肆虐,如大雨倾盆。

他冷笑一声:“你哭什么?”

“对不起……”

“我并未打算救你。”

“很疼吧?”

“与你无关,滚出去。”

“我……我帮你包扎……”

他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诡异轻浮的笑,走过来挑起轩飞的下颌睥睨着她:“你怕他们,不怕我?”

尽管是这样的笑,却让轩飞感到点滴暖意,她缓缓站起来,牵着他的衣角:“不怕。”

鹰爪一般的手锁住轩飞的喉咙,他收敛笑容,露出一脸厉色。

“挣扎啊!你不是怕死吗?”

轩飞望着他无言以对,或许在她尚且懵懂的心里自己的命早已属于这位恩人。喉咙上的压迫撤去,刚止住的泪却又顷刻涌出。

“别哭了,烦!”他轻声说道,又坐回榻上,捂着受伤的右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轩飞,你呢?”

“嘿,刘洵——哟!”推门进来的楚叶看到陈尸眼前一时目瞪口呆。他俯身查看了一番,啧啧称奇:“你杀的?真厉害啊!”

“搭把手。”

“受伤了?行!交给兄弟了!不过话说在前头,嘿嘿,先前欠你的酒钱我可就……”楚叶侧目一看,突然瞧见角落梨花带雨的轩飞,又吃了一惊:“哟,怎么还有个小丫头!嘿,小妹妹!”他一扬手,眉开眼笑。

轩飞不由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钢枪突然横亘在他面前。

楚叶恍然大悟,一脚踩在尸体上望着刘洵窃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废话少说,你帮不帮?”

“帮!当然帮!十几两银子呢!”楚叶俯身扛起一具尸体,仿佛那只是一个习武沙袋,他又冲轩飞一挥手,“小妹妹,常来玩啊!我和你洵哥哥住一屋的!”

“洵哥哥?”

钢枪飞出,深深刺入门框,楚叶大笑出门:“刘洵啊刘洵,看不出你还会害羞啊!哈哈哈!”

“洵哥哥极少与人往来,总是一人默默练功,或者静静呆在房间里。只要稍一得闲,我便会溜去找他,侵扰不会停止,只有在他身边我才安心。起初他并不欢迎我,但也不至拒之门外,不过当我不存在罢了。他出乎意料地喜欢读书,枕边总是散落一堆黄旧的书卷。我就占据着房间的小角落练着不成样的花拳绣腿,大概只是觉得练好武功就能离他近一点吧。”

“他只比我大六岁,可我会的一切却几乎都是他教的。他真是习武奇才,任何武器在他手中都能使得出神入化。但其实他并没有将大把的时间花在苦练之上,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静坐着,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教我练功之时,他在一旁也只是观花赏月,看似随手一指,却能点出破绽所在。”

“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意识到‘杀手’二字的含义,只知道洵哥哥能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有任务,而且很频繁,往往半月不见踪影。十四岁,他成为地魁执事,位居七十二地煞之首;十六岁晋位天魁执事,占据了三十六天罡首席;二十岁时他就成为了你们认识的七杀鬼王。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崛起,血雨腥风只是将他打造得更加冷毅,坚不可摧。”

“至于我……我只是不顾一切地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什么都没想过。”

轩飞说着这些的时候,眼眸之中一直潜藏着幸福的笑意,或许她自己都未发觉,却叫苏越的心沉入谷底:她对那个家伙岂止是爱慕,更是谁也不可企及的信仰啊……所谓刻入骨血,还真不仅是说说而已……

湖水在脚下涟漪,月色清雅宜人。轩飞浅浅一笑,对苏越道:“今天居然说了这么多话,我是不是得了唠叨病?”

“飞儿这样寡言若亦可称唠叨,在你眼中我岂不是个话痨子?”苏越打趣着,又问道,“我不大明白,为什么刘洵喜欢带着把枪招摇?”

轩飞嫣然一笑:“为了让你只看得到那把枪。”

见他不甚理解,轩飞又道:“你可曾听说有谁死在长枪的暗杀之下?我们也要生活,也不得不行走江湖啊。”

苏越恍然大悟,轩飞突然捡起块小石头向右后方树上砸去:“小鬼,下来。”

树枝哗啦啦震了一下,青鸟铃铛般的笑声便传入了耳际:“嘻嘻!你头顶上长眼睛吗?怎么每次都能发现我!”她跳下树来非要挤在两人中间,抬头端详着轩飞道:“哗,原来你长这模样,是挺好看的,不过比起我还差一点!对吧,砚三三?”

苏越无奈道:“说了是‘山’不是‘三’……”

“不懂有什么区别!”她伸了个懒腰,月光洒在黝黑的马尾辫上,好像为她戴上了满头银簪。苏越顺手牵了过来绕在手指上,柔声说道:“小鸟儿,我们明天就走啦。”

敲着节拍的手指慢慢落下,马尾辫不动了,她眼眸里闲不下来的光彩也静止了。

离别,轩飞竟也觉得残忍起来。

“哦。”青鸟却又笑了,“那就走吧,这里从不留客。师父说过,每一个来客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们要做的是把他们送回去!”

江湖中人来人往各自殊途,越站在顶端越是尝遍曲终人散,可这句话从一个七岁小孩的口里说出来时为什么竟叫人如此心酸,如此难以释怀?

青鸟站起身来,突然“啪嗒”亲了苏越一口,又在轩飞脸颊上也来了一下,两人措手不及,登时都乱了分寸。青鸟得意地拍掌大笑,说道:“反正我是个小孩,喜欢就亲一下也不会怎样,不像有些笨蛋……算啦!你们聊吧,我走啦!”

“等等。”轩飞走过去将她横抱起来,叮嘱道,“抓紧。”

青鸟还没来得及发问,风已经从耳畔呼啸而过,她看到熟悉的地面飞快地远去,许多她费尽周折都攀不上去的地方竟都出现在了脚下,然后她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了山峰中最高的那棵树尖上。

“啊哈哈!”青鸟开心地大叫大笑,“好美的景!好大的风!好晃的树!我快掉下去啦!哈哈哈!哎呀,星星好近,如果山再高一点,我是不是就能抓到星星啦!”

“嗯……”

她竟然主动和人说话?小青鸟啊,你定是有什么魔力吧……苏越遥遥望着二人,满眼不可思议。

“哎呀,这是九曲溪,那边是隐屏峰,玉女峰,大王峰!灰灰你好棒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爬高高!”

“是‘飞’……”轩飞摇了摇头,“罢了,随你吧……”

同类推荐
  • 刀剑门

    刀剑门

    有人,精心布局,以江湖为棋盘,以各门派为棋子。又有人,十年蛰伏,十年谋划,反将一jun。是谁,言势要斩破这夜空墨色!又是谁,在无边黑夜里,抓住稀稀疏疏的光,自以为是光明!一个随意少年,一剑自在。一个白衣疯子,一刀狂妄。江湖的画卷,就此铺开。
  • 不想做武侠bug

    不想做武侠bug

    "出来久了,我好像只认得一个字",江诀一说道! 旁人问:什么字! 灭——剑气抟摇苍穹火,光寒耀闪地州破。刀剑火花铁争鸣,身手电光影火石。烟气踏裂尘飞散,神色凛冽人心寒。亢龙冲天闪天际,游鱼跃地现江湖。
  • 山河命

    山河命

    以江山为注以豪杰作棋这是十五年一次的山河局。然而从南都的公主偷遛出宫那一晚开始,世界逐渐变化。少年,少女,恶棍,侠士……无数人被裹挟,在其中狂笑、哀嚎、憎恨、欢愉……无论是否愿意,他们都将汇集,成为滚滚洪流中的水滴。然后共同掀起时代的巨浪!
  • 济世救国策

    济世救国策

    三国将临,风云乱世,被历史潮流淹没的将领——陈到将于本书涅槃重生,再现那段精彩往事。本书将以陈到的视角和原创历史武侠的视角展开,讲述陈到从灭门之祸开始,从雏鸟开始走入武林,并一步步变强,带着自己止战保天下太平的心愿与抱负走入沙场。他曾有过美好抱负;有过奉献牺牲;有着和爱人的相知相守。也犯过错误;也曾失去一生所爱;也有失去初心、看着理想破灭的绝望。在此硝烟乱世之中,我们将在陈到的引领之下,再品三国,再论英雄。
  • 本朝

    本朝

    万里飞虹惊落雨,飞雪清霜斩白蛇。五湖四海歌一曲,潇洒万古皆一朝。本故事与真实历史人物事实皆无关联,大概俩天一更新。
热门推荐
  • 携手与君共

    携手与君共

    多幸运,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一直有你的陪伴。两情相悦,多么美好的字眼。如果,经历了风风雨雨,那时你依然还在我身边,那么:愿与君携手相伴,择一城终老,共度余生。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爱的进程

    爱的进程

    人的一生中能有几回,曾经的伴侣再次相见,尘封的童年记忆忽然惊醒,年迈双亲像婴儿一般被子女照料?《爱的进程》的11个短篇中,门罗将目光投向普通人生活中最为私密的角落,聚焦于恋人、夫妻、手足、亲子之间难解难分的郁结和爱。作家的叙述尖锐而富于同情,记录了生命不同阶段中,人的自我、抉择以及对爱的体验是如何悄悄地转变。《爱的进程》发表于1986年,令门罗第三次斩获加拿大最高文学奖——总督文学奖。
  • 朝倾九歌

    朝倾九歌

    她是妖女,生来就有妖帝之心,原本在二十一世纪活的好好的。可上苍却见不惯她活得好,一出大戏,让穿回异世大陆。她笑:这天下都是我的,要覆,要灭皆由我说得算,你算老几?敢对我指手画脚。她哭:他们不信我,可以。但你……不行。她闹:杀我的人,死;灭我的城,死;你们活着皆是浪费空气,不如死掉的好。她疯……天地毁灭,寸草不生。……………………众人:“她是妖女,杀了她。”叶修语:勾唇冷笑,辱她之人全都变成灰烬消散在空中。拍掉手上肮脏的血迹,她若有若无的看了身旁人一眼。他:“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好,你且歇着。”
  • 全世界都要你爱我

    全世界都要你爱我

    青梅竹马很常见,但你见过情侣名的青梅竹马吗?念念妈和慕慕妈是闺蜜,两人几乎同时怀孕,感慨缘份的神奇之后,就给孩子来了个指腹为婚。结果慕慕妈第一次产检就得知:怀的是双胞胎!念念妈表示:都收了还是挑谁,这是个大问题……龙凤胎的哥哥慕君年表示:想多了。龙凤胎的妹妹慕久儿表示:性别让我逃过一劫!
  • 雨城

    雨城

    失去父母的孤儿六一为了生存走进社会最底层,后当知青用稚嫩的肩膀挑起生活的重担,拉架车、淘沙石、开田种地,劳动者的质朴善良滋养了他,钻营者的鲜廉寡耻警醒了他,在人生的苦难中渐渐长大。四人帮粉碎后考上大学,开始了新的生活。
  • 以婚为名

    以婚为名

    夏草曾经以为,与陈慕云的相遇就是一出灰姑娘与王子的童话,却没有想到,自己其实只是一个配角和炮灰。“陈先生。”夏草说,“既然以前我的爱,我的孩子与你无关,那么现在,你爱我,又与我何干?”
  • 涅槃经本有今无偈论

    涅槃经本有今无偈论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青青那么好

    青青那么好

    初见你时,你明媚的像春日的暖阳,闪耀的另我睁不开眼!你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全世界。可是某一天,我的天塌了,地陷了,我的世界湮灭了。我不知道我好不好,我只是做了所有我可以做的!我想要的幸福就是幸福着你们的幸福!
  • 保卫马六甲

    保卫马六甲

    大年根儿下闹贼,本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儿。按马默他娘活着时候的话讲,谁不过年呀,贼也是人哩!可这一年的贼却闹得凶,偷东西偷出了规模和水平。比方说吧,贼偷车,以往都是偷自行车三轮车面包车什么的,偷小轿车就要算不得了的大案子啦!可晚报上说,腊月五号的那天晚上,西街停车场内却一骨脑儿丢了三辆大“解放”。这三辆大“解放”如同土遁,连车带车上的货物一概不知了去向,奇的是设在出市几条主要干道上的卡子口都没发现有载着货物的解放车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