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赵拖算是胆子比较大的,但是看着这半掩在土里的铜棺材还是吓了一跳,那时候农村信奉死者为大,特别忌讳这些东西。
明亮的月光刚好穿过河床的窟窿照在铜皮棺材之上,那铜皮棺盖上雕刻着一些不知名的妖魔鬼怪,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我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心散漫全身,我也可以清楚感觉到赵拖正在瑟瑟发抖。
“三儿,咱这是掉进僵尸洞了,一会那棺材里的僵尸爬出来一定会把我们俩给吃了。”赵拖竟然以为这铜棺之内关着一只僵尸。(以前大人吓唬小孩子,就是说僵尸吃人,我们就是在这阴影下长大的。)
这时,铜棺上的月光突然明亮起来,变得越发灿白,我俩以为僵尸要出来吃人吓得抱在一起大叫起来,只听到上方传来一个声音:“这么晚你俩不回家跑这里干什么?”
听到这我俩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这分明是村支书黄老六的声音(村支书姓黄,排行老六。)我俩顺着声音望去,原来那灿白的月光是村支书打着的手电光正好照在铜棺的棺盖之上。
这时我俩急忙叫到:“黄爷赶紧把我们俩弄出去。这黑不隆冬的太吓人了。”
“好嘞,接着手电筒,我去找绳子。”说完将手里的手电筒扔了下来。我俩急忙捡起地上的手电筒,这是这黑窟窿之中唯一一点可以让我俩感到安心的。
有了光,似乎不那么害怕了。好奇是孩子的心性,于是我俩拿着手电筒照向了地窟中的天王像。这天王像给人的感觉总是怪怪的。
庙里的天王十分威严,有俾倪天下的气度,但是不管塑的是什么样子什么造型,都给人一种十分正义,可以破除万邪的感觉。而这座天王像却不这样,依旧是威严的面孔,但是给人感觉十分阴冷。
赵拖突然问道“三儿,你说这天王像怎么瞅着这么渗人?我咋觉得它好像要吃了我一般?”我宽慰道:“怕什么?不就是一座泥像吗?他还能吃了咱俩?你忘了老师说的破除一切迷信么?”
赵拖不屑的说“就那臭老九(以前的时候教师是下九流中的第九,因此叫臭老九。)白天教咱们科学决定一切,晚上不也是干着偷着拜神仙佛像的勾当么?”
其实这并不是赵拖有什么独特的见解,是他很讨厌我们老师,说白了就是谁也看谁不顺眼。
这时村支书黄老六回来了,从河床上方扔下一根麻绳,我俩急忙来到绳子旁边,赵拖这时十分义气说道:“三儿你先上,我断后。”
儿时的义气就是这样,没有任何利益上的纠结,完全处于本性,我喜欢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不喜欢,那好,咱们先打一架出出气再说别的。
我想想也对,赵拖比我重多了,黄老六那皮包骨的小身板,估计一人根本拉不动赵拖。于是我对赵拖说道:“好,我上去跟他一起把你拉上去。谁让你这么重。”
不一会我便被黄老六拉出了深坑,我把绳子丢下去,赵拖将绳子拴在自己肥硕的腰上,一边挥舞起自己的右手跟天王像打着招呼,嘴里边还哼起了歌“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歌还没哼完就听到赵拖叫骂了一声:“你大爷的,哪个龟孙子扣你赵大爷的脚心。”
这时赵拖也已经被我俩给拉出洞外。我急忙过来问道:“怎么了?你瞎叫唤什么?”“三儿,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扣老子脚心。”说完还将脚放在我面前让我看。
好家伙那味道简直是一绝,我急忙推开他说道:“你想熏死我?就你这破脚丫谁能摸你?”
黄老六拿着手电筒望洞里照了几下,我清楚的看到他的脸先是惊了一下,而后摆起了官腔说道:“你们俩这么晚出来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家?还有这里的事是队里的机密,不许告诉任何人。要不就把你们俩当奸细抓起来放到劳改场劳改去。”(那时候最大的就是生产队,一切都得听生产队的,生产队还分出一部分比较贫瘠的土地让那些犯了错误或者出身不好的去开垦,被称为劳改。)
一听这话,吓的我俩急忙点头,黄老六看到效果不错,便点点头,说道“快回去吧,估计家里人都急死了。”
我俩飞快的来到河边捡起自己的书包,收起那两张祸水试卷,一路小跑来到自己家中,赵拖家比我们家远几百米,我拉着赵拖说道:“不行你别回去了,来我家住一晚上,明天回去吧。”
赵拖呵呵笑道:“你们整天叫我赵拖,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我也利落一会,就今天,趁着这明亮的大月亮,哥受刑去了,再说了,这比起那些抗日战中的英雄算什么?”(小时候我们都有一个英雄梦,对那些抗日先烈那是崇拜的一塌糊涂。)
“哎,好吧,你好自为之吧。但愿你明天能看到太阳。”“我呸,呸,呸。三儿你不能这么咒哥,万一哥走了,你丫的这个邪头怪脑的谁陪你玩?”说完便跑了,我万万没想到,就因为我这一句无心之口,害得赵拖休养了好一阵子。
转眼赵拖便跑没影了,我刚一打开门,就看到母亲手持一根竹竿,怒目盯着我问道:“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跟赵拖玩了一会。没想到忘了时间了。”“成绩呢?考了多少分?”“额,在这,您自己看吧。”
于是我将试卷一下塞到母亲手里,迈开大步就往爷爷屋子里跑,边跑边叫:“爷爷救命,您老在不出来你这玉树临风的孙子可要归位了。”
爷爷此时正在屋里坐着泡脚呢,一听我叫救命,鞋都不顾的穿,两步来到院子,我急忙躲在爷爷身后,还不时夸爷爷几句:“行啊,爷爷,您老人家这岁数可以啊,两步就来到院子,这轻功啥时候教教我?”
爷爷回手弹了我一个栗子,说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平时就知道自己疯,你妈打你才来找我?”我急忙说道:“我虽然人没到,可是我心一直挂着您呢,您老受累先把我老妈给打发了。”
于是爷爷站直了身体威严说道:“今天三儿在我这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完拉着我进屋了,院子里只剩下手持竹竿气的浑身发抖的母亲。
我们爷俩闹了一会便睡下了,第二天天没亮就听见院子里嘈嘈杂杂的许多人,我还纳闷了,我不就考的不好么?至于来这么多人批斗我?
爷爷此时也醒了问道“你小子又闯什么祸了?”我摇摇头,真记不起自己闯了什么祸。爷爷此时十分认真的对我说道:“我们莫家子孙,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那些做了不敢承认的勾当咱不学。”
我知道爷爷是认真的,于是努力想了好一阵说道:“真没有什么事。”“好,咱爷俩出去会会他们。”
我跟在爷爷身后来到了院子,院子里有不少人,二伯,大伯还有赵拖的爷爷跟父母。
没等我开口,赵拖的爷爷便说道“三儿,昨天你跟瑜泽去哪了?”“四姥爷,没去哪啊,就抓了会鱼,玩到天黑才回去的。”
赵拖的母亲怒道:“抓鱼,抓鱼能抓到瑜泽七窍流血?你们到底干嘛去了?”七窍流血?我吓呆了,昨天我明明看着赵拖一路跑回家的。
赵拖的爷爷气的瞪了一眼赵拖的母亲道:“瞎说什么?他一小孩子能做什么?滚一边去。”爷爷也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于是说道:“孩子呢?怎么了?”
赵拖的爷爷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去我们家看看吧。”于是我们一行人来到了赵拖的家里。
只见原本十分精致的小院此时变得凌乱不堪,屋门口的梨树断成了两节,在院子角落里的一根柱子上我看到了昔日好友赵拖被绑在那里。此时的赵拖瘦了一圈,鼻子耳朵眼睛里都是血,看到我来了赵拖瞪着通红的双眼嘶哑的吼了一声,于是我推开众人指着赵拖母亲骂道:“你有病啊,不就考试成绩不好么?你至于把他绑起来打成这样子?”
爷爷此时一把将我拉开说道:“你小孩子懂什么?别胡说。”接着对赵拖爷爷说道:“我怎么觉得这孩子不大对头?”赵拖爷爷无奈到:“还用你说?我以为这孩子招了东西,也找人看过了,那人也没说什么便走了。”
话还没说完,只听赵拖怒吼一声,绑着他的那根二指粗的麻绳便一下断裂开来,而后在大家的惊呼中,赵拖张开了满是鲜血的嘴朝我脖子咬来。
身边的二伯怕伤到爷爷想推开赵拖,谁想被赵拖撞出四五米,而后我就看到一双指甲奇长的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这时我胸口随身佩戴的玉佩掉了出来,赵拖的指甲碰到玉佩,竟然发出滋的一声,而后将赵拖弹出五六米远。赵家几个青年壮汉趁机便用一根更粗的绳子将赵拖困了起来。
爷爷扶起我紧张说道:“你没事吧?吓到了没?”我木讷的摇摇头说道“我没事。”此时这里乱做一锅粥,爷爷便想带我先行离开。
谁想赵拖突然不闹腾了,盯着我邪魅笑着说:“你跑不掉的,你跑不掉的,你跑不掉的。”我是彻底被吓到了。因为我似乎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赵拖。
本以为赵拖已经平静了,何况还有二指粗的麻绳绑着,谁想赵拖竟然用一种奇怪的方式蹭的一声蹦到我面前,事情发生太快,所有人都想不到赵拖被绑的结结实实还可以一跳七八米远。
我只觉得胸口一凉,便飞了出去,摔在那颗断了的梨树旁边,别人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做的,我却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赵拖用舌头将我踢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