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
张伯脚下不停,来回踱步,心中焦急早已爬上眉梢。
现今姚家就只有她与姚安青两人,若是小姐这时出了意外,他可不知该如何向老爷交代。
魏老先生道:“张伯,那位宁姑娘是……”
张伯回道:“王都来的,背景大的吓人,即使是省城的世家也招惹不得,她来龙城只是为了陪小姐。”
魏老先生一惊,低声道:“难道是——”
张伯点头,道:“王都还有第二个宁家吗?”
作为有“中原岐黄”之称的魏老先生深深地吸了口凉气,心中庆幸,还好没太过得罪她。
张伯道:“魏老先生,你觉得那位青衫先生的医术如何?”
魏老先生苦笑道:“不知比我高了多少,有他出手令小姐或许有救,至于能否除病老朽也不敢说。”
正在这时,众人忽然嗅到一阵泌人心脾的杏花香。
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
杏花于三月开,可如今乃是深冬腊月,哪里来的杏花?
却又见屋中荧光闪烁,猛然间,一颗虚幻的巨大杏树破顶而出,随即花朵依次渐开,香气飘荡,彷如真境。
魏老先生震惊道:“一条人命一棵树,他是……杏林医师!”
张伯不解,问道:“何为杏林医师?”
魏老先生解释道:“医师如武者也有境界之分,医德高尚、医术高明者为岐黄之术,称作岐黄医师。一条人命一棵树,医术高超者为虎守杏林,称作杏林医师。”
虎守杏林虽只是医师的第二个境界,但地位却不知要比本道入化的武者高出多少。即使在整个中原省,杏林医师都是凤毛麟角,哪怕是青道宗师也要奉为座上宾。
换句话说,即使许丰并非武道宗师,单单凭借杏林医师的身份也足以在小小的龙城立足。
张伯心中立即啪啪打起了小算盘,“现今姚家被迫从省城搬回龙城,若是能得到这位青衫先生的相助,龙城四大家族便不足为虑,或许还能再度重回省城。”
杏花树逐渐淡去,最终化为一捧呼啸的北风,两人心里早已因它起了惊涛骇浪。
房门打开,许丰走了出来。
张伯与魏老先生一起围了上去,态度不知比刚才热络了多少。
许丰道:“放心,姚小姐已无大碍,只需调养些许时日便可痊愈。只是这五年来,她体内真气几乎散尽,恐怕要从头修炼了。”
张伯激动道:“小青她还可以继续习武?”
许丰笑道:“自然可以。姚小姐算是因祸得福,经过这次生死考验,相信她的道心以及根基都要远超常人。落下的境界很快就能赶上来,但也不可操之过急,有伤身体。”
张伯喜极而泣,此番姚家被省城各大世家逼回龙城,主要原因就是与姚安青不能习武相关。
“大恩不言谢,大侠日后若有吩咐,姚家必为你赴汤蹈火。”
许丰轻轻摆手,前世他杀人太多,今世行医救人倒也不错。
魏老先生挪步上前,小心问道:“冒昧请教师兄是如何救治的姚小姐,我明明看她已经……”
许丰笑着看向这位仙人风范的老者,笑道:“我说你是庸医,你可敢承认?”
魏老先生重重低下头,叹道:“师兄说的不错,庸医害人,我是庸医。若非师兄出手,老朽只怕再也无颜见人。”
许丰笑了笑不再计较,道:“你既然看出了姚小姐经脉收缩,气息短弱,可知道是何原因造成的?”
魏老先生恍然大悟,但最终还是摇头。
许丰又道:“目光短浅,是行医大忌,下次不可再犯。以老先生的见识,其实并非看不出,而是被您忽略掉了。我给您提个醒儿,天赋流失,境界跌落,无关乎一个字:气。真气乃武者本源,所谓境界高低,无外乎真气多少,有多浑厚。”
魏老先生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姚小姐是中了毒,拂柳白狼毒!中此毒者,银针、机器皆无法验出,因为它并非是让身体中毒,而是令真气中毒。可恨我竟然让姚小姐服用还灵丹,无异于雪上加霜。师兄一语惊醒梦中人,指点之情,老朽没齿难忘。”
许丰笑道:“指点不敢当,老先生是前辈,互相交流。”
魏老先生再看许丰,当真是愈发的敬佩。
宁雪从屋中走出,道:“拂柳白狼毒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此毒夏国并没有,据说是北苏国的一位科学家研发而出,为的就是针对夏国的武者。”
魏老先生颔首道:“不错,此毒极其罕有,我也只是听几位前辈说起过。”他看了许丰一眼,又道:“那几位前辈说,目前并无根治之法。”
他口中前辈无不是医学界大才,虎守杏林境界的医师。魏老先生不相信那些高人前辈都为之棘手的问题,同为杏林医师的许丰真能彻底解决。
许丰微微一笑,想要根治拂柳白狼毒的确极其复杂,夏国目前没有根治方法也很正常。但他乃是一代天尊上神,前世纵横仙界时见多了稀奇古怪的毒药,拂柳白狼毒只能算是其中的小儿科。
至于所谓的杏林医师,就连他自己也很诧异。
“拂柳白狼毒中最主要的成分是从北苏国特有的白加尔狼身上所提取,因此我用一气浑天毒丹克之,也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
魏老先生眸子一亮,不敢打断许丰,像个学生一般认真地听着。
许丰继续道:“但这样只能起压制作用,想要彻底解决,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中此毒后,第一步真气感染,随后经脉紧缩,真气溃散。最终导致天赋流失,境界跌落。归根到底,就是一个‘气’字。我以‘日扬梅月指’将五谷、五香之气打入姚小姐体内,最终以‘癸水承云印’将毒逼出。”
“日扬梅月指?癸水承云印?”
魏老先生苦笑摇头,难怪夏国医师始终无法根治拂柳白狼毒,而是因为没人懂这种仙人手法。即使知道步骤,除了许丰依旧无人能解毒。
许丰淡然一笑,道:“古人说:活到老学到老,老先生若不嫌麻烦,我就将日扬梅月指与癸水承云印传授于你。你可再传授他人,这样一来拂柳白狼毒便不再是剧毒。”
魏老先生目光呆滞,似是傻了。
许丰笑道:“老先生不愿意学?”
魏老先生眼泪湿润,哽咽道:“师兄真愿将绝学传授?”
“绝学?”许丰哈哈一笑,道:“不值钱的技能,算不上绝学。”
说罢,他当众演示了三遍日扬梅月指与癸水承云印,再将其中窍门说与众人听。不仅是魏老先生,张伯与宁雪同样也是受益匪浅,心中顿时又将许丰提升了一个高度。
许丰笑道:“日扬梅月指与癸水承云印可用于医道,也可用于武道,既然是我传出,只希望诸位只救人而不可杀人。”
三人齐齐点头,拱手拜礼。
这时,泌人心脾的杏花香再次飘来。
院落中,一棵棵虚幻的巨大杏树拔地而起,花蕾绽放,花瓣飘洒。
片刻间,杏林已将整个姚家老宅包囊其中。
众人诧异之际,又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竟见一只威风凛凛的花虎踩云而来,蹲守于杏林之下。
魏老先生喃喃道:“这是虎守杏林的最高境界,百年难得一见,死亦足惜!”他说着不禁老泪纵横,“拂柳白狼毒困扰夏国武者数十年,师兄此举真乃造福世间呐!”
姚安青奔出门四顾寻去,却见青衫已不再。
宁雪望着头顶那片被漫天杏花遮挡的夜空,眼眸中不禁也泛起了痴迷与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