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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监狱会见

早饭后,我来到方达成的病室。窗外天蓝如海,秋高气爽,路边的菊花在秋阳下蓬勃绽放。骄艳的秋阳从窗户照进来,将屋里的晦暗气息一扫而空。方达成瘦小的头颅陷在雪白绵软的枕头里,闭着眼睛,嘴无力地张合着,开始了他的诉说。

一次林玉珠前来探视她的弟弟时,我们又见了面。那是又一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田野上的雪即将化完了,冬天的阴霾已经消失,天空变得湛蓝而高远。那些犯人家属有的在马路边下了公共汽车,掂着装有换季衣服的包袱,踏着雪水走来。

有的开着小三轮,驾着小车,来探视他们的亲人。他们在滴着雪水的接待室门前办理接见手续,虽然有民警在维持秩序,但还是你挤我扛,一个个把手伸过前边的人头,去争强着前边的位置。

我那天值班,到监区转了一圈,当来到前边,看到这个情况时,就督促民警维持好秩序。我正准备回办公室,忽然在人群的后面,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高高的个子,留着发髻。那人虽然侧着身子,但我还是认出来了林玉珠。她显然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只是站在后面无奈地向里张望。

民警在对他们大声喊:“不要挤,挨着来。”他们却像没有听见,依然乱哄哄地向前挤。我走到门口对里边的民警高声说道:“停止办理手续,什么时候排好队伍了再开始。”

那些犯人家属这才嘟嘟囔囔地开始排队。

林玉珠也看见了我。我朝她点了点头,她也会意地向我点了头。我向办公室走来,林玉珠离开了队伍,随我走了过来。

一个民警拦住了她,我扭回头对民警说了是找我的。民警看了看我,放了行。

我在前边走,身后是女性特有的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而林玉珠的脚步声却有些特别,她的脚步很轻柔,很空灵,就像手指触在钢琴健盘上发出的柔和的乐音,又像是在踩着一首轻音乐的节奏在行进。

我进到屋内,把门留着,等着林玉珠的到来。可那声音在门外终止了,继之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我说了请进,林玉珠才拘束地走进来,还低着头看自己淌着雪水的脚。

我说:“没事,进来吧林老板。”

林玉珠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下摆达到脚腕处的驼色羊毛绒大衣,领子处露出半边雪白的丝巾,提着一个鼓鼓的牛仔包。她看了看我,犹疑了一下,就在临门的沙发上拘谨地坐了下来,把手里的包放到了并着的膝上。

她看着我,有些惶恐,还有些羞涩,完全没有了在酒店时的气质和风度。她的头发蓬松零乱,却在惶然无助的表情里,平添了几分妩媚和慵懒。她好象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整,就松开了手中的包,去整理自己的头发。她取下那支珐琅般透亮的紫色发卡,满头乌发瀑布般泻下来,披到了肩上。

她把发卡衔到嘴里,向两边轻轻地甩了甩,把发头抖直顺溜,然后用双手向后拢。拢顺了,把那头发握起来,捏着梢头扭成髻子,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取下嘴里的发卡,将卡梗慢慢地穿过去,扣住。然后贴着头皮将几根不服实的发丝细细地抿下。

从前至后贴着头抿了一遍,之后又在上面轻轻拍了拍。她的动作娴熟而连惯,干练而沉稳,虽是一种纯粹的女人的肢体语言,里边却又有一些男人般的大气。是属于那种经历过大事,又能做成大事,对事物具有很强的控制力的人所特具的。

我不忍心让她坐在门边,就说:“坐里边啊林老板。”她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提起包,站起来,迟迟疑疑地来到办公桌前的沙发上,离我远远地坐了下来。把那包仍然放在并着的膝上。我倒了杯水,端到她的跟前,她赶快欠起身双手接住,口里连说着谢谢。在那一刻,我又闻到了她身上那种特有的馨香,很清淡,很悠远,很撩人,也很熨贴。我看她这么拘束,心里有些不自在。我很希望她能随便些,就像到了一个老朋友那里了一样。

她打量了一下我的办公室,没话找话似的说:“方政委,你的办公条件挺好啊。”

我说:“基层单位嘛,地方相对宽敞些。”又打趣道:“要是叫我当个省长,夹个包办公我也愿意。”

林玉珠拘谨地笑了。

我又说:“林老板,上次你说的事没有给你办,很抱歉。”

林玉珠说:“你说的哪里话方政委,我知道那也不是个容易的事,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

我说:“你弟弟的情况我问了,生活劳动都表现得不错,我也给他们监区的民警交待了,让他们给予照顾。

我看他长得挺像你,性格也有点和你一样,不太爱说话,是吗?”

林玉珠说:“给你添麻烦了方政委。其实我弟弟是个很本分的人,虽说小时有点娇生惯养,但他还是很规矩的。就是我父亲那几年做生意顾不上管他,加上矿上那帮年青人的勾引,才学坏的。”

我说:“你们家不是在市里吗,怎么和矿上有来往。”

林玉珠说:“是,是在市里,我们过去在矿上住,他是在矿上长大的。”

我问道:“是哪个矿?”

林玉珠说:“是长志矿。”

我下意识地哦了一声,想问没有问出口。

林玉珠看了我一眼,她的目光再次停在我的额头上,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我打了电话,叫民警来,拿了林玉珠的接见证,去办理接见手续。

在民警没来的间隙里,林玉珠坐在我的面前,显得孤独无助。

她端着水杯,喝了也不放下。她的眼光盯着前边,也不来看我。我突然觉出她的可怜,她的需要帮助。那一刻,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她是个单身,她对来自周围的一切都存有戒备,把自己裹得很严实。我不由想到了她的家庭全凭着她在苦苦得支撑。当我感觉到了这一切时,我就情不自禁地对她说:“林老板,以后来见你弟弟,就不要去排队了,给我打个电话,我让人帮你办手续。你把我的电话号码记一下吧。”

“不,你们都很忙,这次是刚过罢年,人多点,以后人就少了。”

她看了看我递过来的笔和纸,又看我一眼,说:“我有你的电话。”

我记起了去年冬天林玉珠曾给我打的那次电话。

民警在外面敲门喊报告,我知道是来送接见证明了,就对林玉珠说:“见了你弟弟让他安心在这儿改造,做出了成绩就可以多减些刑,我会尽力照顾他的。”

林玉珠说:“我会给他说的,方政委,谢谢你。”

民警进来,把接见证给了林玉珠。我又交待那位民警和她一起去,争取能提前接见。临出门时,她又扭过脸,很着意地看了我一眼,说:“我去了方政委。”

中午时分,我接到林玉珠的电话。她告我说她已见过了林青山,把我的话都对他讲了。她还说:“我弟弟给我讲了你到他的车间看他的事,自那次以后,监区的民警给了他很多照顾,他说以后就没有人再敢欺侮他了。我跟他说了,叫他以后有什么事想法找你。方政委,我是先斩后奏,你不会怪罪我吧?”

我说:“不会。”

林玉珠说:“方政委,我走了,谢谢你。有空到酒店来,我请你吃饭。”

我问道:“有空我一定去。

你怎么走,有车吗?”

林玉珠说:“有车,你放心。”

我见林玉珠很满意,心里颇觉宽慰。

我又说:“林老板,你走到哪儿了,我出来送你。”

林玉珠说:“不用了,方政委,我已经坐上车了。谢谢你。”

我说:“林老板,路上慢点,路太滑。”

那是我和林玉珠第一次单独接触。她在我的办公室沙发上坐的时候,我感到很温馨,很美好,她就像一缕阳光,透进了我的心房。

我还感觉到她好象就是我的亲人,她的一切都和我那么接近那么相投,那种感觉非常奇特。后来我理解那就是人们常常说的那种叫做缘的东西。林玉珠走了以后,我的心里好长时间都是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似的。我很想出去送她,再多看她一眼。她要没有车,我会派个车去送她。她太孤独,太娇嫩了,她是那样地需要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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