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然目光沉痛的看着温婉如脚步凌乱的离开这里,他眉眼间满是疲惫与哀痛,不知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十三与谢舒凡对视一眼后,谢舒凡摇扇一笑说:“真是个好姑娘!若是本郡王,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救她离开这是非之地,放她自由!”
听到谢舒凡的声音,李浩然心头火起猛的一脚踢开身前的桌子吼道:“本王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谢舒凡摇摇手中扇子,面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丝毫没有被人拒绝好意之后的怒色。
李浩然猛的把目光转向他身后的十三:“白玉书!果然是你!”
十三斜睨了他一眼,冷漠的说:“王爷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名无忧,是郡王的未婚妻。”
李浩然眼中崩出几分杀气:“你是在怪本王没有救你?”
十三似乎有些诧异,终于正眼打量他:“王爷说笑了。你我二人素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无忧为何怪你?”
李浩然紧紧盯着她的脸,她眉心的朱砂痣殷红似血,越发衬得十三面白如玉,目似寒星。
十三淡淡的转头看了一眼谢舒凡:“不知郡王可尽兴了?”
谢舒凡握住她的手:“今日遇到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事,实在有些扫兴!走吧,我带你去外面逛逛!”
李浩然就站在门口,在十三经过他身边时,他猛的出手拉住她的左手手腕,拉开她长至虎口的袖子。映入眼帘的是环绕手腕一圈约有二指宽、明显是新长好的狰狞疤痕。李浩然双手微颤,猛的又拉起她另一只手,看着她手腕的伤,嘴巴张了又合,不知该怎么问出口。
他已经认出了这种伤疤的来源,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竟差点丢掉性命?!
十三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谢舒凡挡在她身前面色不悦的问:“不知瑞王这是何意?”
李浩然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十三身上。十三身量长成,之前有些稚嫩的脸庞也彻底长开了。当日略有些稚嫩的白玉书好似脱胎换骨,再也寻不到那个温润如玉的小小少年了。
虽然不知为何温婉宁能做到改换身形,可他从刚刚温婉如的反应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果然是温婉宁,也是白玉书。李浩然张张嘴,想问她明明活着为何不回王府,却又想到皇帝已经宣布了瑞王妃的死讯。就是回去了,她也只会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李浩然看了她许久,才说:“我与白玉书两清了。你叫……无忧?本王记住你了……”
十三冲他冷淡的点点头,绕开李浩然向外走去。谢舒凡得意的看了一眼颓废的李浩然,打算绕开他追上去时,李浩然突然拉住他的胳膊:“你……你好好待她……”
谢舒凡冷笑一声:“小王虽然不才,却也不需要王爷来告诉我怎么做!王爷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说完他就甩开李浩然的手径直追了出去。
谢舒凡追下去时,十三就站在门口等他。谢舒凡原本有些浮躁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二人并肩走在外面的街道上,谢舒凡突然说:“我很高兴。”
十三沉默以对,谢舒凡却高兴的说:“刚刚你说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真的很开心!”
十三后退一步让开他伸过来的手:“郡王在马车上说过的话还作准吗?”
谢舒凡身体僵了僵,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自然作准。”
十三笑笑:“多谢郡王这些日子的照顾了,继续叨扰下去在下于心不安,日后有机会自会报恩。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就此别过吧!”
谢舒凡看着她的背影,最终苦笑一声:“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十三脚步不停,转过街角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张依若坐在客房里,看着外面夜色中的风景发呆。她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当日她们在慕容府里严阵以待,一直等到第二日天色大亮也没等到十三口中所说的刺客。而十三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再后来,十三的妹妹竟然敲响登闻鼓告御状,揭发了自己的父亲。瑞王被放了出来,很快就有人在京城郊外的河里打捞起一具面目全非的尸身,身上所穿都是曾经王妃的衣物。果然,不过短短几日就放出消息说瑞王妃被不甘心失败的温家人暗中刺杀,王妃被风光大葬,却没有葬进皇陵,而是选了另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再之后,就像做梦一样,她被皇帝指给了瑞王。
皇帝是个好皇帝,他更是个合格的古代帝王。以天下为棋局,她们都是其中身不由己的棋子,走向被安排好的命运。张依若叹息一声,瑞王的身不由己,她感同身受。所以这次瑞王为了温婉如南下时,她找借口在瑞王的默认下跟了过来。如果可以,她也想帮上些忙。
她始终记得秋月凉说过,让她有机会离开京城到江南找他,也记得他说过这世上唯有归剑山庄能护住她。也许秋月凉早就看到了她们的命运,所以才出言提醒。想到这里,张依若就想起了慕容瑄,慕容瑄似乎对她有点意思。也许,她该去试试。
张依若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双手合十:“小七,无论你在哪里,都希望你能平安喜乐。不要回来找我了,我不值得……”虽然不知为什么小七选择与她们分开,可估计她现在的状况一定很不好。她现在认命了,不想回家了,在京里短短几日她就见识了不少腥风血雨,宁国公一系的人被清算时那些人哀嚎的声音至今都还徘徊在京城上空没有散去。真正直面皇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代,才会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十三在一处破庙里将就了一宿,天一亮就出了城。
往东走了五十里,看着眼前巍峨的高山,十三心中默默说道:终于到了。
归剑山庄就坐落在这处山的半山腰。
十三看着山脚下的牌坊,上面龙飞凤舞般书写着四个大字“归剑山庄”。这是当年高祖御笔亲书的字迹,字迹疏狂,很有他自己独特的风格。
山下的白衣弟子迎上来:“这位女侠,不知来归剑山庄有何事?”
十三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受人所托,送一封信给归剑山庄的主人。”
那弟子恭敬有礼的接过那封信,转身走了。不多时就有人下山取了书信上山去了,十三就蹲在一边的石头下面,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
时不时有长腿的水鸟在浅水区走动,俯首抬头间长长的鸟喙上便叼着一条不断甩动尾巴奋力挣扎的小鱼。溅起的水珠扬在空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却又很快落回水面激起一阵阵涟漪。
十三唇边带笑,贪婪的看着这静谧又残忍的一幕。小鱼终究没能挣脱,被水鸟吞吃入腹。
不多时庄主身边的侍剑亲自来了:“是哪位送来的信?”
十三回过神起身走过去行礼:“是我。”
侍剑打量了她几眼:“还请姑娘留下名讳。”
十三唇边带笑,神色间似乎有几分温柔:“吾名忘忧。”
侍剑恭敬的说:“请忘忧姑娘随我上山!庄主尚在闭关,现在是少庄主做主。”
十三点了点头:“那就请这位小哥前面带路吧。”
慕容瑄坐在大厅里,外面有人通报送信的人上山了,挥手让人带进来。
看着有些眼熟的人,慕容瑄坐不住了:“你是谁?”
十三淡淡一笑:“吾名忘忧。少庄主好!”
慕容瑄惊疑不定的打量着她:“实在是太像了!”若非性别不对,他几乎要以为来人是白铁手了!
十三眼神微动,好奇的问:“不知少庄主此言何意?”
慕容瑄回过神露出个热情的笑脸:“哦,忘忧姑娘与我一位朋友长相有些相似,不知姑娘姓什么?家中可有兄弟?”
十三笑笑:“忘忧无姓,自幼在山中长大,并不曾听大师说过我有什么兄弟姐妹……”
慕容瑄爽朗的笑了:“兴许是我看错了!这世上相似之人虽不多见,可也不是没有!姑娘送来书信,本该传报给父亲,可我父亲尚在闭关不能打扰,只能委屈姑娘先在我归剑山庄小住几日了!”
十三迟疑了一下这才点头:“大师曾说要我务必亲手交给庄主,既然如此,忘忧便听从少庄主安排,等庄主出来再做打算!”
慕容瑄点头:“姑娘理解就好!来人,带这位姑娘去后院住下!”
归剑山庄依山而建,层层递进,从这大厅台阶上能将下面的普通弟子们的院落与演武场看的一清二楚。
大厅后面则是一块广阔的平地,建起巍峨的庄院。
十三走在由山石建成的院落中间,仿佛能感受到砖石上残存的凌冽剑气。她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那些被切成大小相似的砖石的山石:“这些都是山上的山石凿成的?不对,这些砖石上经历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依旧残留着剑气,这应该是用剑高手用手中的宝剑做成的!”十三说到最后忍不住面露憧憬,整个人眉飞色舞看起来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