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遇感受的很真切,就在刚刚他贴近宋虞的时候,宋虞的血脉深处有什么东西悸动了一下。
这种东西元遇很熟悉,但万万不应该出现在宋虞身上。
是龙气。
是孟章皇室专属的灵脉气息。
元遇脑海里突然闪现那晚逸阁里孟星沉笃定的眼神,龙气虽弱不可闻,但的确真实存在。
可是为什么,那天救她的夜里在洞穴,两人互渡灵力,他却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元遇的眉头深深的拧了起来,他想不通。
“宗先生?”
宋虞仰着头,短短几秒,她看元遇的神色变了又变,总觉得气氛发生了一丝微妙的裂变。
元遇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他急于搞明白这件事的缘由。
“宋虞姑娘,你能否如实回答我一件事?”
元遇握了握拳,又松开:“那日城外洞穴里,你告诉我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属实吗?”
宋虞被问懵了一下,她看进元遇那一潭漆黑的瞳底,在那里面,她看到了满满的纠结和怀疑。
像是被刺到了一般,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天灵盖。
宋虞单薄的身子晃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宗先生,你可是在怀疑宋虞?”
“我……”
元遇张口无言,不是他怀疑宋虞隐瞒于他,只是那一丝龙气,是骗不得人的。
若非宗室……
“你当真从未踏出过师门?”
宋虞清丽的俏脸上浮现出一抹冷意:“师父自幼便教导我,修术者,言不信者则行不果,所以我最恨欺骗,更不屑于欺瞒他人,宗先生这一番怀疑,是要陷宋虞于不仁不义之地吗?”说着,便转身欲走。
元遇不料她反应如此激烈,被这样冷漠的一番顶撞,也生了几分火气。
他脑子一热,一把掐住宋虞的肩膀推到墙边,长袖一伸牢牢的把宋虞禁锢在双臂间。
宋虞脊背撞上青墙,疼的倒吸一口气,她眉目里升上一丝恼怒:“宗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你不要跟我耍嘴皮子,我要听实话。”
宋虞倔强的眸子对上元遇的眼睛,她很生气,也很失望。
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让他如此怀疑于她:“宗先生要听什么实话?宋虞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昭渊开年,孟章紫微垣突发兵变,朝堂动荡。届时姑娘应是五岁,那时,你在哪?“
“我说过,我从未踏出师门,宗先生怕是找错了人!“
宋虞道完,一下子不知哪里生的力气,猛地推开了元遇。
她本觉得这个宗先生,是善良可靠之辈,救她姓名,赐她良计,她很是喜欢,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怎么回事?难道有什么隐情?
元遇被推的脚下一晃,他强行压下心中的诸多怀疑,宋虞的反映不像在作假,但她身上的龙气他不能视而不见。
元遇本就不愿相信是宋虞欺瞒于他,但皇命难违,若宋虞真的是皇室遗留下的血脉,那他们就注定只能是敌人。
这次就,罢了。待他调查清楚了再说。
两人各怀心思,皆是沉默。
不多时,宋虞先耐不住了,她后退一步,低头颔首,声音里蒙了一丝疏离:“宗先生若是无事,我便先告退了。“
元遇没有作声,宋虞便转身离去了。
她的背影绰约,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夜凉如水,丝丝晚风吹散了元遇束得整齐的冠发,元遇看着宋虞远去的背影,亦扭头离去。
我们还会见面的。
两人分别后,宋虞一路向前,好不容易的找到了自己的居所——瑶光居。
这瑶光居坐落在皇宫一隅,倒是清净的很,宋虞喜静,这样的住所十分和她心意。
宋虞被刚才那一出搅得心情郁结,便没注意到身边空无一人的前庭。只不过才刚踏入瑶光居,宋虞便被眼前的阵仗惊到了。
“虞美人吉祥!”
两排齐刷刷的宫人在门边整齐划一的鞠了一躬,继而又默契十足的齐声道:“瑶光居恭迎新主!”
声音饱含中气,异常响亮。
从未见过这样阵仗的宋虞被这一声吼震住了,呆立在门口。
真狠哪。
见宋虞不动弹,宫人队伍里走出一个生得颇为清秀的小宫女,行了一个礼道:“美人莫要害怕,只是这瑶光居太久没有生鲜人了,大家伙也是高兴。”
宋虞缓了缓神,呵呵笑道:“甚好,甚好,我心领了,若没什么事,你们就先散了吧。”
“是!”
又是整齐划一而响亮的一声,大家也就各自散开做自己的事了。
宋虞又是一愣,这个瑶光居的人,还真是有意思。
“虞美人,我是六爻,是这瑶光居的掌事宫女,若美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便是。”
宋虞转身一瞧,正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小宫女。
这宫女生得白净,水灵灵眼里透着一股机灵的劲儿,宋虞看着喜欢,便把她拉到桌子边坐下,笑笑道:“你叫六爻对吗?我初到宫中,人生地不熟的,其实我跟你们一样,本也就是一介民间的普通小姑娘,我看着你倒是合眼缘,若是你不介意,可以喊我宋虞。”
六爻眼睛咕噜噜转了转,连忙起身道:“美人,万万不可,这不合规矩。”
“哎呀,你坐下。”
宋虞一把把六爻摁着坐下,笑着道:“我既不出身宗室,也不隶属权贵,哪来那么多的规矩,既然你是我宋虞的宫女,那就不必如此拘束。”
六爻看着宋虞眼中的一片赤诚,心下感动,道:“虞美人人美心善,有这样的主子,是六爻,乃至整个瑶光居的福气,但规矩就是规矩,六爻在此谢过美人了。”
“犟脾气。”宋虞笑了笑:“罢了罢了,我也不逼你,你坐下,我问你些事。”
“美人请问,六爻定知无不言。“
宋虞默默的决定了,她总有一天要把六爻这一口官腔给改了,听着怪别扭的。
“你可知道,这孟章皇宫内,有什么奇异诡谲的药物没有。”
宋虞忧心缠绵病榻的百里流麟,自然时刻牢记着入宫的初衷。
“药物?”六爻歪着脑袋想了想:“四方皆知,我孟章主管万物生长,人杰地灵,孟章的皇室更是天下奇珍集聚,要论奇异诡谲的收藏,孟章称第二,就没有谁敢称第一。”
“是是是,还有呢?”宋虞眼睛一亮。
“我听宫里的老人说,在皇宫东边的百巧阁里,藏着整个四方大地最珍贵的药材,什么清灵雪芝啊,万年丹参啊,数都数不完呢!”
“那你可听说过归魂?”
“归魂?”
六爻想了想,宋虞补充道:“圣草归魂。“
“从未,美人问这些做什么,可是病了?“
六爻伸手探了探宋虞的额头,被宋虞轻轻扫了去,她清丽的脸上绽放出笑意:“不是。只不过这孟章的珍玩天下闻名,我素喜研习药理,好奇罢了。“
六爻一直看着宋虞,直被这笑意晃了晃眼,她小脸微红道:“再多奇珍也是圣主的所有,美人如此漂亮,若是喜欢,问圣主讨要一两件,圣主也定是愿意的。“
“就你嘴甜。“宋虞刮了刮六爻的鼻子,不知怎的,宋虞竟对这小宫女亲切的很:”你可知那百巧阁在何处?“
“百巧阁是禁地,具体的我不知,我只知在皇宫的东边。“
六爻摸摸鼻子道。
两人攀谈的热切,不多时夜便深了。宋虞觉得有些寒凉,六爻起身把渗着凉风的窗户合上,还未来得及回到桌边,一个小侍卫便匆匆走了进来。
“虞美人,青玄宫颐夫人有请。“
颐夫人?
宋虞想起了方才庭院中发生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