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依依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但是不敢去证实。
王昭每天看着无比正常但是一到晚上陈依依总能听到隔壁房间的哭泣声,有时候哭一阵骂一阵的,有时候又是重物撞击墙壁的声音。
她知道妈妈也病了,和自己一样,可是她没办法走出母亲的掌控,最近她甚至听母亲说有要给她休学的打算。
她很想和小西说话,想告诉她最近发生的事情,可是身边一直都有妈妈跟着,她根本没有机会和其他人说话。有几次小西过来家里找自己玩也被母亲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挡回去了,她猜小西一定讨厌自己了。
她也知道爸爸不是去出差了,母亲美观卧室门的时候她分明看到爸爸的公文包还挂在衣架上。
那天王昭一反常态给陈依依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平日里的鸡蛋挂面已经把陈依依给吃麻木了,王昭的精神状态也是最近以来最好的一天,她在厨房里哼着小曲儿,麻利地把饭菜端出来招呼陈依依一起吃。
“依依啊,妈妈那天是不是弄疼你了。”王昭小心翼翼地把陈依依的头发拨开,露出后脑上那个硬币大小的秃块。
“妈,不疼了。”陈依依习惯了王昭最近的冷漠,突如其来的关心反倒让她乱了方寸,微微的倾斜像是有意无意地闪躲。
王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自责,但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那就好,咱娘俩吃饭吧,今天做了你最爱的可乐鸡翅,快尝尝。”王昭热情地为陈依依布菜,像极了小时候自己考了满分王昭对自己的嘉奖。
这顿饭陈依依食不知味,机械的咀嚼王昭夹来的菜。
“依依,三天之后妈妈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到时候咱们一家就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王昭像是有些紧张,双手握在胸前不停的掰扯手指。
“轰”陈依依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也许是这么久以来母亲最清醒也最理智的一天。
“嗯。”陈依依把嘴里最后一口菜嚼完,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直视母亲的眼睛。
而王昭则是在接受到陈依依直视的那一刻很快地低下头,堪堪错过来自女儿的直视。
那天晚上母女俩像对姐妹一样,一起在床上嬉戏打闹,一起收拾行李,两人说了很多很多话,陈依依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无比轻松,如果能一直这样也挺不错的。
陈依依整理着满满一柜子的东西,最多的还是关于她小闺蜜的东西,两个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共同的回忆太多太多了,多到足够她用这一生去回忆。
陈依依也曾在两人相谈甚欢之时向王昭提出想向小西道个别,结果意料之中,王昭拒绝了她,并且警告陈依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们的计划。
出发前那晚,王昭依旧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陈依依也不再拘束,吃了个痛快。
犹豫再三,陈依依还是把关于两人那堆满满的回忆留在了抽屉里,书桌上留了两人的合照,陈依依还细心地折了一顶三角小帽盖在相框上,犹豫再三还是带走了香草冰淇淋挂件。
王昭锁上了房门,像是锁上了一个世界。
两人连夜离开了这个一家三口住了十几年的屋子。
街景在后视镜里一直后退,陈依依坐在副驾上微微开了窗,感受着夜风拂过发梢的感觉,要不是偶尔从窗口飘进来的雨滴,陈依依估计自己都快睡着了。她看了看旁边开车的母亲,一脸严肃面无表情的母亲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个红绿灯路口就是沿江路了。
陈依依把手里的香草冰淇淋吊坠在手里反复几番摩挲,最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把车窗放下,用尽力气把吊坠抛向了窗外。
她想了很久,还是想要把自己仅剩的这点美好的回忆还回去,这点她生命里唯一的光火她怎舍得带去漫无边际的黑夜尽头。
“妈妈。”
陈依依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稍显突兀,把正在等绿灯的王昭吓了一跳。
她侧头看着身旁的女儿,十几岁的大好年华,此刻的女儿笑的格外灿烂,看见这个笑她却觉得格外灼心。
“嗯,怎么啦?”
“没事,就是想叫叫妈妈。”陈依依撒娇地把头靠在王昭的肩头。
“依依,你想不想跟妈妈一起去找爸爸,如果你不想去,妈妈现在就送你回家。”王昭觉得自己每说一个字肺里的空气就被抽走一点,直至自己无法呼吸。
“妈,我也想爸爸了,咱们一起去找他吧。”十几岁的女孩子说出这句话就已经清楚的知道前面的路要怎么走了。
王昭像是得到解脱,一脚油门冲过了刚亮的绿灯。
车尾灯就这么慢慢消失在了江边。
“小柒,你怎么哭了。”大东疑惑地看着泪流满面的陆小柒,从刚刚开始他就像被人抽走了灵魂,就这么定定地站着只剩下泪水不断滑落。
“大东,咱们找一下陈依依除了这些照片还有没有留下其他的东西吧。”
两人几乎快把陈依依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遗憾的是除了刚刚找到的东西一无所获。
“小柒你干什么,这是别人的东西,你要带到哪里去?”莫振东看着陆小柒抱起陈依依留下的一堆照片赶快制止,他们现在已经算是私闯民宅了,再把人家的东西拿走那就是盗窃了。
“大东走吧,这座房子不会有人再回来了,他们一家三口都不会再回来了。”
两人把屋子锁上,就像当初王昭将这屋子落了锁便是锁了一屋子的回忆。
小西看到两人带回的一堆关于陈依依的东西后,一开始是拿着照片一张张看,连同照片背后的字,到最后失声痛哭。
多年前陈依依消失的前几天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后来有几次陈依依入梦她也该猜到的,有些人就这么一个转身便和自己一辈子的擦身而过了。
当李静医生把陈依依当年来看心理医生的信交给小西时,隔了一个星期她才彻底地走出来。
“小柒,你是怎么发现陈依依有抑郁症的。”他一直很好奇陆小柒是怎么找到的李静医生并且把当年陈依依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以至于李医生可以从那么多个患者中第一时间回忆起陈依依。
“陈依依所有照片的最底下有一张诊断书,内容虽然看不清了,但是右下角医生的签字刚好是我那天在医院遇到的一位医生,所以我只是大胆猜测了一下。”
“那你怎么能讲出那么多关于陈依依的事情呢。”如果刚刚说的一切是巧合,那么当他亲耳听到小柒是如何复数有关陈依依的一切就毛骨悚然,这绝非巧合二字可以笼统概括。
“我说我是看着那些照片现编的你信不信。”
“那你别和我说陈依依留信给小西的事情也是大胆猜测的?”大东挑眉看着陆小柒,他不信归不信,但是小西真的走出来了,这点他真的要感谢他。
小西:
见字如面,我好像好久没有和你说话了,讲真,真的挺想你的。我应该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爸妈并没有大家眼里那么和睦,我的家庭生活可以用一团污糟来形容:谩骂、猜忌、怀疑甚至破口大骂,拳脚相向,这些我都没办法向你说出口,因为你的笑容和我们的回忆是我最想要守护的东西。
我感觉妈妈病了,我也得了和她一样的病,妈妈说她要带我去找爸爸,让我做好准备,我怎么有一种再也见不到你的预感呢。我在妈妈的水里放了两片安眠药,偷偷跑出去看医生,想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救,如果有可能我想把这封信留给医生阿姨或者医生叔叔,告诉他们如果有一天遇见一个叫陈依依的女孩子一定要把信给她,但是我希望你一辈子都遇不见他们。
香草冰淇淋我带走啦,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但是我想带着它就像你陪在我身边,我应该就不害怕了。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温暖我这颗贫瘠而脆弱的心,我有没有说过你像一颗小太阳,看到你我觉得世界都变得暖洋洋的。
你要一直做一颗小太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