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少年多看了虹猫几眼,抿了抿嘴唇。面无表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衣檐又拉低了些,便随着风吹散般地离去。
“哎呦,头好痛。”叮当逐渐清醒,摸摸自己的大脑袋,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却猛然间又记起了刚才所发生过的一切。
张望四处,她看见寒天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的桃树下,也不在看她,默默无言。虹猫蓝兔和小狸在地上倒成一片。
“喂,你没事怎么还傻愣愣的站在那一边,都不帮忙叫醒我们,若去迟三台阁,还如何赢得比赛,赢得净元珠呢?”叮当气不打一处来,一肚子的怨气全都发泄在了寒天身上。
“叫醒他们又不是我的职务,也不知究竟是哪位千金大小姐让我们到这桃花滩上来?”寒天也不多说,此时便站起来,朝海边过去。
叮当虽说有些大小姐脾气,倒也不是不讲理,此时也确实是有些愧疚,但还是小声的嘟囔道:“哼,我不也是不知道嘛,一副冰山的样子。”
她也不敢怠慢,再继续在这岛上呆下去,指不定又要发生什么事情呢,慌忙跑到虹猫,蓝兔等人的身边,一一叫醒。
瘫倒在地上的蓝兔睁了眼,双手支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叮当看她这样子,虽说心里倒也是有些怪罪她身体竟如此之弱,倒也十分关心并无不愿的扶她从地上站起。
虹猫此时也苏醒过来,默默调动了一下真气与内力,发现并无异常,后又感到有些奇怪。按理会有这法宝或有这功力的人来头应该不小。
而叮当所告诉他的“暗夜北斗之力”更是潜藏在江湖,十分有影响力的北斗宗所有,这样有后台的人,就这么善罢甘休了?怪哉怪哉。
他低着头,还想从这桃花滩找出什么线索,但再想想同伴,他还是先帮着叮当把意识恢复后呼呼大睡的小狸和有些虚弱的蓝兔扶上了船。
“叮当,你先跟着寒天前往邪鲨海,我还得留在这里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那人应该来头不小,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继续走下去,指不定还会碰到什么危险,或许那人甚至还有更大的阴谋。”
蓝兔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地按住自己的胸口。为什么呢?怎么会有些伤心呢?明明虹猫这么做是十分理智的,为什么,自己偏偏有些不愿呢?
伫立船边,看着船行晕起的涟漪,望着虹猫运着轻功逐渐远去的身影,蓝兔感到,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心中空洞的一方土地,似是永远都补不全了一般。
寒天靠着船舱,不屑的顺蓝兔目光望眼而去,微眯眼睛,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虹猫回到最初的地方,为了不破坏现场,以免不小心湮灭了证据,几步轻功跳上一棵桃树,俯瞰这片桃树下的空地。
果不出他所料,离去时过于匆匆的一瞥没能发现这一线索,铺满粉红的花瓣的地上,赫然隐约露着那快被飘落的桃花淹没的一片衣角。
虹猫轻跃而下,中食两指夹住那块一角移至面前细细端详,左手摩挲着下巴思考。
这块布料真是好生奇特,虹猫心道。这倒并非是因为它是黑色,江湖闯荡,夜行衣这些年看的多了,但异于普通黑衣的是,这一料是由绝佳上好的天蚕盈丝所织,细密柔软,比丝纱绸缎还要更加轻盈。
就是玉蟾宫,这样的衣料也属稀少,更别说这腥杀的江湖了。若非至尊至贵,家产万贯,决计不可能有人穿这样的衣料游走江湖,当是要小心翼翼的保护,甚少穿它才对。
那么说起这当今天下,能如此奢侈的行动派能有哪些人呢?北斗宗是其一不错,而除此之外,还有幽冥派,武林盟主绝天重摩下护法也当有此财力,但觉天重一派一向穿张扬的红衣,其成员也没有什么喜爱黑衣之辈,就是夜行服也是极少用。
那么剩下的幽冥派和北斗宗,究竟会是哪个呢?虹猫思虑之时,又猛然想起幽冥派中一位十分奇特的武者――灭君念。
灭君念大略比他年纪稍大,武艺精炼,速度轻快,听觉感知尤其灵敏,而这样一位天资卓绝的武者少年,却天生眼盲,厌恶阳光,外出无论昼夜都披着如墨般黑的斗篷。
幽冥派主对天才一向宠爱有加,毫不吝啬,对灭君念更是爱材如命,生活待遇几乎如太子一般优越,想来若他穿这天蚕盈丝,倒也不算奇怪。
难不成真或是幽冥派吗?
虹猫抓住这布料,眉头紧紧地皱着,叮当方才也说,这与暗夜北斗之力有关,可究竟会是哪个呢?
这一宗一派也不曾有什么交集,总不可能会两方联合来对付七剑中的两剑吧?
如果他们查的透彻,说不定也知道她与蓝兔武功尽失,蓝兔失忆的事情,仅仅凭他们其中任何一派一宗,现在都能够轻易地至他们于绝境。
紧握衣料,虹猫此时紧张的心情可想而知,许是急中生智,虹猫忽然想起他所忽略的一个细节。
若是幽冥派天资艳艳的灭君念,又岂会不小心掉下这衣料?有问题!
天蚕盈丝轻易不会扯坏刮坏,既非物使然,必是人为之,指不定,这幽冥派与北斗宗都来了――各为异心而来呢?
若这么说,那便解释得通了,十有八九是二人争夺两败俱伤。――不,不是两败俱伤,两方都伤定是互相拖缠,无人可走,也便不会有这衣角,应该是……
想到这里,虹猫心中大惊,急急运了轻功,奔赴大船开走的方向。在海上极速的狂飙,虹猫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儿。
对,留下这衣料必是一方陷害一方,那必是败者陷害胜者,那么胜者必定是目的已成,再想想醒后十分反常的寒天、心冥空间里的状况,虹猫便猜到了真相。
“说起来,这片海域鲜少有人来,难道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叮当单手搭在栏杆上,有些无聊地随口一问。
“邪鲨海常年鲨鱼出没,”小狸警惕地在海面上观察着,一概往日的吊儿郎当,“以前五侠还在时,嗯……记不得是那次了,反正聊天的时候不知道谁接的话茬,跳跳在魔教卧底那时候去过邪鲨海一次,就多说了几句,表情似乎还挺严肃的。”
“跳跳?”叮当把支在手肘上的脑袋抬起,问小狸道,“就是青光剑剑剑主吗?他应该很厉害吧?”
“那是!”小狸说着就经不住得意洋洋,“青光剑出,犹如电光闪闪,剑气逼人,不比长虹剑弱多少。
虽说青光剑是七剑排名第六,可是真论起来,跳跳该是七剑里除虹猫最有实力的一个,尤其是雷雨天出鞘,啧啧,那真叫一个气势恢宏,青光夺目……”
小狸越说越激动,叮当无情地打断他道:“厉害的又不是你,你这么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果真欠扁。”
小狸哑然,十分不满地看着叮当,殊不知叮当那话不过是气他一气,实际上叮当可是真的羡慕小狸,能够和七剑成为朋友,这个八卦袋子究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又撇了一眼小狸,悄然叹了口气,叮当安慰自己道:算了,八成是拿几辈子智商换的吧。
“那么青光剑主是如何说这邪鲨海的呢?”不知何时,蓝兔也已侧旁聆听,此时好奇地柔声一问。
“这啊,”小狸回了神,看了眼前失忆之人一眼,替虹猫又有些惜哉。曾经的七剑如今余二,却也有一再无曾经。
不知何时,小狸也已学得如何隐去心绪,并未表露此情,回忆片刻道,“其实当时也不过闲来无事说了那么几句,具体的话我也记不清了,不过跳跳当时是有说过那么一句,一句什么来着……”
“……嗯,‘那倒还真让我好好玩了个痛快’,没错,大概就是这么说的。不过这么说来,”小狸脸上就忽然尴尬,“连青光剑主居然都说让他‘玩了个痛快’那对我们来说该是怎样的变态级别呢……”
叮当和蓝兔也不由紧张起来,慌慌盯住海面,精神也再打起几分。
“不过区区鲨鱼,有何可惧?”寒天不屑地看小狸一眼,毫不避讳地高声道。
“寒天,这鲨鱼与平日普遍的食人鲨大白鲨并非可视为同仁,经过此处的船只都道此路诡异难行,我们万不可大意。”
小狸此时也算是好脾气地劝说,也并无他意,但寒天执念太深,经一桃花滩,他的心魔完全被汐娘娘挖掘扩大,此时更是听不得半句小心。
娘,我一定是最强的对吧?我才不需要他人指手画脚吧?
“以我功力,这鲨鱼不过尔尔,何须小心一说?!”寒天轻蔑一扬头,傲意十足,“唯有弱者才会如此懦弱无能!”
“寒天大哥,我觉得小狸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不能因轻敌而败。”蓝兔犹豫片刻,也忍不住提醒寒天。
“哼,”寒天不甘地闭了口,拳指却被狠狠捏紧。
蓝兔,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与虹猫等人为伍只会让你受伤,哪怕你恢复记忆,也依旧如此。
小狸倒是嫌再劝多费口舌,也就不再说话。可叮当却不想让寒天就这样与团队闹翻,否则还谈什么团结,也就人心不齐了,可几次想开口又都咽了回去,好不憋屈。
蓝兔看着寒天,没有如小狸一般就此闹翻白眼异见,也不似叮当那般千金脾气,只是暗暗摇了摇头,似是叹了口气。
寒天也不服软,只握紧拳头,心中暗想:蓝兔,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比虹猫强的多……我也有保护你的能力。
平静的海面上忽然划开一道道波澜,状似三角的鲨鱼标志性鱼鳍十分醒目地游动在海面上。
“这是……来了!”小狸皱了皱眉,紧盯着海面上出现的,越来越多的鱼鳍,马上调整到了战斗状态,迅速报告。
“那么……准备战斗吧!”寒天微眯双目,寒冰铠甲也一层层镀上身体,调整到完全地战斗状态,正要出招,却被小狸一声喝止。
“寒天你切莫冲动,这一仗我们该随机应变,能不打最好不做纠缠,眼下应先观察片刻再商议对策。”
“这是为何!”寒天高声质问,实则是有些心虚的,他实际也明知此关不可硬来,若吸取邪鲨海力量悬殊的教训,加上在桃花滩费时过久,若一心恋战不是战败便是时久,但碍于面子和执念的驱使让他只愿自欺欺人,咬定不松,“以我们实力想也能够与此鲨一战,未战先退,算何英雄!”
小狸皱眉,他本就是魔术师,自然注意一点察言观色,便看出寒天实则明白此事,却是下不得台又确实有所执念,无奈只得给他个台阶以顾全局面:“寒天你必已明白单拼力无用,请还大师兄此时就别再考验我们罢,速速绕道而行离开此是非之地。”
“就是,一昧以蛮力相搏是无用的,此事更应像注重顾全大局,虹猫曾经被魔教包围心急如焚时尚未如此冲动,怎可如此有勇无谋。”叮当冷不丁插一嘴,顺带想起了娘亲所讲的虹猫的故事。
小狸扶额,暗道不好。
本来小狸不伤人面的台阶已是备好,就待寒天走下,寒天也不是傻子,虽然胸中莫名执念却也正欲压下道好,听叮当这话反是气焰更甚,火冒三丈:“如此说来,我还不如那手下败将了?!”
寒天口不择言,竟是气急将此过往陈事也来说,实际包括他本人都清楚,自虹猫战败风龙一事便已明了,寒天此刻功力等根本已是再不及虹猫了。
“待到我们打败了鲨鱼直接通行岂不更加容易!绕避此险,同样费时费事,不如尽力一战,同样有机会尽快过此邪鲨海!”
“这不一样的,寒天。叮当也说了,这些鲨鱼拥有内力。多做纠缠,反而会时间不胜。还是听虹猫的,绕路走吧。”
“虹猫虹猫,你们什么都是听虹猫的。我可是凤凰物管大师兄,你们要听我的!”
“听谁的不在地位如何,谁对就听谁的。”叮当抱起双臂。
“我不管。”韩天见他人都不肯听到他的话,趁大家不注意,推开了虹猫,自己来掌船。
“寒天,别胡闹!”虹猫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别胡闹的是你才对!”寒天说完便施法攻向虹猫。“寒冰矛——”虹猫没有想到寒天真的会攻击自己,措手不及,被冰矛射进了大海。
大海咆哮着,很快吞没了虹猫。
“虹猫!虹猫!”蓝兔,小狸和叮当哭喊着虹猫。
蓝兔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伤心,眼泪如同垮谢了的堤,不停的往上涌;宛如断线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她有一股冲动,哭着跳向大海。
“不!不可以!蓝兔!”小狸不禁也黯然落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你,你究竟是谁!”小狸仇恨的目光看着寒天,不用说,他绝对不是真正的寒天。以前的寒天,只是目中无人,骄傲自大罢了,无非是想更加完美。但现在的寒天,不但目空一切,还心狠手辣,冰冷如雪山。
“我是谁?哈哈哈。”寒天自嘲的笑了起来,他已经完全被混沌控制,“我是寒天啊。黑暗的寒天。”寒天眼里发出暗红色的目光,冷冰冰的,似乎能将人冻成冰块。他突然打开了两面黑暗的翅膀,飞到了空中。“我,早已加入了仇杀五人组。毕竟和你们在一起,根本没有胜算。”寒天嘴角钩起一道充满邪念的冷笑,“如今,虹猫大患已除,再也不会和我争抢一切了。我,该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虹猫,蓝兔——”小狸绝望的仰天大喊。
“虹猫,虹猫,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呢,你,你怎么就走了,怎么就走了!”叮当流下一滴滴泪水,她的痛楚,岂是别人能理解的。
寒天离开了。
突然,两条鲨鱼从海里跳出来。它们背上驮的正是虹猫和蓝兔!
“这…”小狸和叮当不知所措。这时,鲨鱼竟然升腾到空中,变成了两个人。小狸他们更是张大了嘴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抱歉,吓到你们了。”一位鲨鱼变成的女子穿着绿色的长裙,蓝色的上衣,对他们说,“我们是谐鲨族。”
“但我们并不是坏人!”另一个男子着急着说。
“可是…”叮当刚要说话便被男子打断了。
“造谣!造谣!造谣!”男子连连摆手。
“别老插人家话,迪尔多斯。”女子不高兴的说。
“好好,我不插话。蜜露伊娜,我们总要板正世人的看法吧?”迪尔多斯急巴巴的说。
“那么急干嘛,先带他们去谐鲨宫坐坐吧。”蜜露伊娜邀请叮当和小狸去谐鲨宫,“我们路上再说。”
……
“你们的朋友一个因该几分钟就好啦,”蜜露伊娜指着蓝兔说,“另一个…”
“另一个怎么啦!”叮当着急的问。
“另一个估计…下午才能好。”蜜露伊娜摇了摇头说。
“能好就好。”叮当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们谐鲨一向被人认做坏人。但其实我们的本意是善良的。”蜜露伊娜无奈的说,“请你们出去一定要告诉世人。我们谐鲨一族是善良的。请他们要多来我们谐鲨宫转转。”
“我们一定会告诉他们的。”这时突然传来了蓝兔的声音。“蓝兔醒了。我们也要走了。多保重!”
“再见!”
“再见!有空常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