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次连严杰都来了。”
“你说的可是当今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严太保?”
“可不是嘛,据说他还带着他那天生异象的瘸腿儿子一起来了。”
“我呸,这些当官儿的还真把咱江湖上的大会当赶市集呢。”
几个背剑提刀的男子边走边侃,时不时喝口山泉、嚼个野果,好不惬意。其中一人刚咬了口青果,登时被那股酸涩激地呲牙咧嘴,好不容易缓过来,眉头一展间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招呼身旁众人,道:“诶我说,你们知道吗,中原第一高手,一招吃遍天的那人前些日子被人给打败了。”
“我也听说了,也不知哪儿来的消息。不过听那人的大徒弟说,他师傅正在闭关,不会参加这次的大会,这倒是赶巧儿了。”一人马上接嘴补充道。
得到其余人的异口同声后,发问的人擦了擦嘴角的唾沫星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咱们帮里的兄弟来自五湖四海,既然都得了这消息,那么这真实性就莫约有个八九,看来这次的观梅大会有的好看了!”
这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即将发生的大事,却有一阵狂风骤然刮过,直接吹倒了两个,打翻了三个,剩下的二人犹自在原地转着圈儿。良久,他们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因怕被同伴嘲笑,所以没人嘴上发问,可他们心里都明白,自己似乎、可能、应该是看见了个扎着朝天辫儿的小娃娃,足不点地、御风而行地飞上了山去。
不多时,又有四个黑着脸的人快步超过了他们。有人眼尖,立马认出了那是正一教的钟全和其手下爱徒,以及掌教养女独臂道花李寒烟。姓李的这妮子不光有张祸水容颜能让人茶余后意-淫,她那身世与少去的胳膊更被编成了百来个故事,她在江湖上的名声甚至都盖过了正一教本身。
于是,被方才那股忽然而至的狂风吹得灰头土脸的众人即刻又有了话题与兴致,其中一人拿着手中的刀鞘朝石头上敲了敲,道:“诶我说,你们知道吗,听说这李寒烟其实不是少条胳膊,而是她的那条手臂上长满了鳞片,所以才一直包裹着不敢示人。”
“可不是嘛,我也听正一教内的朋友说,这李寒烟当年是被人弃在道观前。本来掌教是不打断收留她的,可打开那襁褓一看的霎时,竟是夜幕闪雷光,云海有龙形。”
“还有这等事情!”
“那可不,这简直和那严太保那儿子出生时一模一样。”众人七嘴八舌,聊至兴极之时,不禁捶胸顿足,说若是自己出生哪怕炸个霹雳,即便不是个长老之类的帮主亲信,怎么也都能当上个分舵之主,不至于混到现在还只是个小小弟子。可若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各家娘亲都憋到个雷雨之夜生产,岂不是各处都是人杰了。
不多时,怀着对天地异象的种种敬畏与向往,众人终于登上了凤凰山巅。此刻虽离着晌午还有一会儿,却已有不少人五六成群地聚在各处,将那块梅树破石而出的巨石围了个大圈儿。正一教的四人亦占了个好位子,离着巨石不过两丈远。
“师姐,喝水吗?”两个少年同时拿出了盛水的竹筒,殷勤地看着李寒烟。后者只摇了摇头,径自朝巨石走去。
虽早就闻名遐迩,但李寒烟也是头次见这传闻中的梅树。这梅树从一块大石头里钻长而出,此时她隔着那一丈来高的巨石不过两步,仰头一看,刚好能见到几枝斜出的枝干,上面结着朵朵红梅。
这花儿……定睛一看下,李寒烟忽然觉得有一瞬好像能看见花瓣儿上的纹路,那纹路不像叶脉条条分叉,也不像树轮圈圈化开。倒像是一个个说不上笔画样子的怪异字体,又像是那种石壁上刻着上古先民的奇异图画。虽是一刹那的功夫,可李寒烟确是确定自己看见了。她正欲再凑近了瞧瞧,却听见那两个师弟又似膏药般地粘了过来。
“师姐,”其中一人道:“您若是喜欢这花儿,我给你摘一朵便是。”他话音未落,另一个已然飞身而起。可就在他拈花的手指离着花朵不过一掌距离时,却好似碰到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壁一般,喀拉一声,指折骨断,狼狈摔下,直痛地嘴里嘶嘶倒吸凉气。
“这是怎么回事儿!”事出突然,几人大惊之余,不禁再次打量起这梅树来。周边众人也因这一股风波陆陆续续凑了过来,在一旁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就听有人疑声说道:“这晌午将近,怎得落前辈还未到?”
便好似请神得祭祀,叫人需唤名儿。这人话音未落,就听一旁的山头如炸雷般一声轰隆巨响,连着这处山巅都不住震颤。待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块巨型石块正从那处山头直射而来。
巨石来势汹汹,一瞬而至,山上众人手忙脚乱地让到一边,却仍让那落石激起的风沙迷地睁不开眼。直待尘埃静缓,众人才攒动着探上前去。
那落石呈方形,将整块山地都砸凹了个大坑。石面有刻字却模糊不清,要它说是个碑,这近三丈来高巨大的石碑真是古今罕见。这么大的东西竟然是从对面的山头直飞而来,若非亲身经历,真的难以形容那种震撼之感。
“这……”
“简直……”
“太……”
人见神迹,不过如此。在场之人,除了尽可能地瞪大双眸,长大嘴巴,就只能偶尔断断续续地蹦出几个字来。
好不容易将心情稍稍平复,眼神好反应快的人又伸手朝着石碑顶上一指,大惊喊道:“落,落前辈!”
此正是正午十分,其余人闻声赶忙定睛一瞧,只见一人身着白袍背耀金光,银须白发随风摆动,双手抱拳,声若洪钟,道:“今日承蒙各路英雄赴约前来,老朽落古今不胜感谢。”
这处山头本就不大,除了西北角的悬崖边有片巴掌大的小树林,就是这长了梅花树的巨石了,这一块儿石头已占了莫约三分之一的地儿。在场不下百来人,来分先后,可却无一人看到过落古今。难不成他老人家是乘着这巨石一同从旁边的山头飞来的?这想法一出,好似野火般在人群里蔓延开来,所有人看向落古今的眼神里都满是复杂神色,是惊讶大过崇敬,不解和着感慨,敬畏盖过钦佩。
现如今,这块碑石就立在梅花树后。树高一丈有余,长树的石块也有一丈,可加起来都仍比这石碑差上一截儿。
“诸位即是来了,老朽也就开门见山。”落古今说罢便从碑飘然落下,正立在梅花树前,他道:想必诸位也早就听说此处山头长了棵奇树,而这处山头先前并无人踏足,所以没人知道此树是何日何时长出。十多年前,它被农夫发现,见此树枝繁叶茂,比一般梅树要大的多的多,于是便想要把它砍了当柴烧。可他发现将刀口砍地崩开了,却连这树皮都碰不到,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护佑着这棵树。不久,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地散了出去。人们更是发现此树不光不惧刀剑,水火不侵,且终年不落一花一叶。当然地,这树就成了神树,祭祀它的神梅庙就建在半山腰。”
落古今顿了顿,见众人皆是神色紧张,一动不动,又接着说道:“这事儿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于是十年前,老朽听闻这奇事之后,也忍不住前来一观,这一看就是十日。老朽禅坐于树下,也终于在最后一天的子夜有所顿悟。”
说罢,他双目微阖,单手呈掌,在一呼一吸间猛然朝树干处击了一下。其掌面虽离着树干大约还有着一拳之距,可一旁的众人却都清楚听见了铛地一声巨响,这声响就像是一轮大锤砸在铁盾上一般,直震得人头晕耳鸣。
“诸位可都听见了,”落古今缓缓睁开双眼,朝上一指,道:“你们再看这儿。”顺着落古今所指,众人看到了一朵梅花像是小伞似的,缓缓地飘落了下来。
不管雪雨风吹都不落一花,不论刀剑拳打都不折一枝的梅花树,竟在落古今的隔空一掌下,落下了一朵梅花!
“这!”登时,人群中的唏嘘感叹之声此起彼伏,不少反应快些的人马上明白过来落前辈的意思了,难道在内力的作用下,就能对这奇梅之树有所反应?于是,一阵窃窃低语后,一些人就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看到众人的表现,落古今微微颔首,他道:“想必大家都明白了其中缘由,谁要先来试一试!”
“我来!”接话之人只披了件粗麻衣服,身形壮硕如牛。他噔噔噔几步跨上巨石,走到梅树旁边,朝落古今拱了拱手,便提息运气。霎时间,此人整个身子上的肌肉都似充气般鼓胀起来。
就在人群里啧啧称奇的赞叹零星响起时,这巨汉猛地一掌轰出。可那暴风骤雨的一击却没换来地动山摇的反应,那梅花树纹丝不动,汉子的整条手臂却软了下去。他恭敬地朝着落古今鞠了一躬,用另一只哆嗦着的胳膊抹了抹额角的冷汗,缓步缩进了人群里。
见此,不少人摇起脑袋,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这些人知道自己是定然不会上去出糗了,只希望下一个勇者能挣点儿气。
“嘿嘿,让我来试试!”
不多时,又一个人跃上巨石。他凝息的时间更长,掌风更具内劲更浑厚,可结果却是一样。
于是,一个又一个门派的翘楚代表上前挑战,他们得到的结果虽是一样,可不少人都渐渐看出了些门道,这梅树似乎能反弹内劲。但若是如此,为何落古今一掌就能让梅树微动,落花一朵呢?
“可否让我一试!”此声音一出,人们登时将目光聚到了问话人身上,竟是她!
“寒烟,你?!”大惊之下,钟全想再做反应却已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