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四大剑派的弟子都沉默了,他们看着齐显死了一样躺在地上,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吊桥那端传来岘山派众人的奸笑声,几个岘山派的弟子抢先走上吊桥,准备对云南四大剑派大肆屠杀,他们中有的好色之徒,早就瞄上了云南四大剑派的漂亮姑娘。
此时,云南四大剑派阵中已经没有能打的长老了。永昌派的掌门和三位传功长老尽数受伤;元元道人吴元是传授心法的女长老,她的功力恐怕与岘山派三十几岁的弟子相差无几。李带雨重伤未愈,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根本没法对敌;至于苍山派另外几个长老,那武功就更不成话了。
徵江派长老大多以治伤救人的法术见长,并不擅长杀人的武功,她们举剑挡在徵江派弟子前面,旁人看去真的是毫无威慑;姚安派剩下的方长老是一位山客,他对讲授道法很有心得,这次中秋佳节,也是特地来传道的,没想到赶上了这样的江湖仇杀。
耿珺知道自己就算去和丘筠决一胜负,也是必败无疑,徵江派虽然不是名门大派,但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强忍悲愤,喊道:“各派弟子听令,今日咱们云南四大剑派一败涂地,不想受辱的就跟我一起自刎殉派!”
众弟子一听,有人默默啜泣,有人放声大哭,她们似乎看见了自己尸体胡乱堆放的惨景。她们太过年轻,没经历过生离死别、世态变迁,对人世间满怀留恋。她们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遇上不如意的地方,只要撒一撒娇,就能唬得家人百依百顺。然而,眼下她们就像被押送刑场的死囚,无论怎么哭号哀求都没用了。
有些心思活泛的弟子在想着如何投敌;有些弟子脸上大义凛然,腿上却在不住打颤。
韩郁不确定剑中的不死术是否打得过丘筠的凝月术。他必须在丘筠察觉以前,抢先施放不死术。他稍稍回过神,听见周围都是叹息声、哭泣声、哀求声。
很多人男女弟子相拥在一起。苏才恒把脸埋在薛弘的怀里,肩膀微微耸动,显然是在哭泣,他们本来是一对佳侣,平日说话都要背人,但大难就在眼前,也已经顾不上什么讳避。
吴启盈与陈霁并肩站立,十指相扣。韩郁与吴启盈是好朋友,心说,“吴师兄不声不响,居然都已经抱得美人了。”
陈霁家境宽裕,她本人也是热心善良,有时会主动帮同门师兄弟缝补衣裳。韩郁看着他们两个,故意做了个吃惊的表情,吴启盈和陈霁腼腆地笑了笑,韩郁也回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赵文卉搭着韩郁的肩膀,说:“能和徐姑娘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韩郁道:“你们还是‘死则同穴’呢!”
王子安也叹道:“哎,考进苍山派是想寻求长生,结果反而落个横死,真是世事难料。”
韩郁听了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这时,阮长老走进弟子们中间,高声道:“各位弟子,咱们苍山派弟子死也要死的有骨气,绝不可哀求讨饶,听见了吗?”有些人高声答应,有些人已经泣不成声。
韩郁最后看了看沐宁,她把陈含章的头抱在怀里,微微闭起眼,显得十分满足。她应该是觉得这样死在一起,就算是有始有终了。
韩郁心中发酸,迈步向人群前面走去。东边天色泛白,山影嵌着红线。他走到人群最前面,丘筠就在两丈之外,近处看他,发现他十分瘦小。
韩郁深吸一口气,正要拔出不死剑。
忽然,身后有人喊道:“丘长老!”
丘筠仍坐在地上,手里摆弄着月刃。他朝声音来处看过去,一个岘山派弟子正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丘筠不悦地问:“怎么了?”
那个岘山派弟子扑倒在地,禀道:“白掌……掌门……死了……”
丘筠大吃一惊,问道:“啊!受的什么伤?”
弟子道:“头……头被捏碎了。”
丘筠道:“还有别的伤吗?”
弟子道:“没有了。”
丘筠阴沉地点了点头,心想:“掌门怎么会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被人直接捏碎头颅,这太匪夷所思了。”他强自镇定地说:“把尸体抬过来。”
弟子应了声:“是!”又向徵江派那边招招手,喊道:“抬过来。”
另外两个岘山派弟子分抬白甫的双手双脚,从人群里走出来,把尸首抬到丘筠面前,又垂手站到一边。
云南四大剑派的人听说是岘山派掌门的尸首,顿时精神大振,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一定是来了强援!”
“真是大快人心!”
“果然是报应不爽。岘山派作恶多端,终于有人来收拾他们了!”
徐云佩见到地上放着的尸体,正是那个自称是“邵世让”的老者。她扯了扯师姐丁彤云的衣角,问:“他是岘山派掌门?”
丁彤云道:“他们自己说的难道还会错吗?”
刚才,她跑回到徵江派弟子中间,一见到另一位徵江派长老被打成重伤,心里对韩郁很是责怪,心想:“你为了自己长生不死,害了这么多人,你真是太不应该了……”
一想到自己替他隐瞒不死剑的下落,真是更加对不起自己死去的师父了。可是让她去告密,她又实在狠不下心。
她稍稍踮起脚,望向苍山派那边,想找到韩郁的身影,却在人群的最前面找到了他。他佝偻着背,手搭在剑柄上,好像正要拔剑的样子。她心里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强援,杀死白甫的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苍山派弟子。
而韩郁却更为震惊,他明明记得白甫跌下山崖,难道岘山派弟子是从山崖下找到尸体的?还是有人故意把尸体搬上来了?
岘山派众人陆陆续续走过吊桥,眼见本派掌门横尸在地,各个神色惶恐,心中打鼓。在他们心里,白掌门的武功远在丘筠、王直等人之上,要是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杀死白掌门,丘筠显然不是这个强援的对手。
丘筠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心想:“只有掌门热衷于抢夺不死剑,既然他已经死了,在这里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何况对方还有强援在后,不必闹个两败俱伤。”
想到这里,他大声道:“云南四大剑派的朋友,今天岘山派认栽了,咱们这就告辞下山。若有不服的尽管站出来,拦下我们试一试。”
云南四大剑派的人早已被吓破了胆,哪还有人敢站出来叫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敢吭声的。
丘筠等了片刻,见没人答应,拱了拱手道:“各位,咱们就此别过,齐掌门或许还有救。”说完,将手一挥,一个人过来把他搀起,另有两个人抬着白甫的尸首,其他人携死扶伤,走过吊桥下山去了。
云南四大剑派的人全都站在原地,眼望着岘山派大摇大摆地走出视线,才稍稍放下了心。
徵江派长老周台阳冲出人群,俯身去查看齐显的伤口,见凝月术只是穿过了肺叶,并没伤到重要脏器,稍稍松一口气,赶紧招呼几个女弟子过来帮忙。
其他人有的大声欢呼,有的还在担心岘山派另有阴谋。韩郁将抽出了一半的不死剑退回剑鞘,回到几个师兄身边。
耿珺本以为徵江派要覆灭在自己手里,没想到还能绝处逢生,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吴过庭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他大声发号施令:“大家就地治伤,先不要四处走动,以免岘山派另有埋伏。”
吴掌门说完,玉局峰上闹哄哄地忙乱起来。
岘山派和云南四大剑派曾在苍山派宫观那里发生过一场混战,后来才把云南四大剑派逼到了吊桥边上,混战中很多弟子都受了伤。
众人开始互相串换伤药,有些门派的伤药长于治外伤,有些伤药则长于治内伤、骨伤,这其中要数徵江派的伤药最为紧俏。
苏才恒身后跟了几个受伤较重的弟子,她看见韩郁浑身是血,说道:“韩郁,你跟我来。”
韩郁大咧咧的说:“不用麻烦徵江派的姐姐了,我受的都是轻伤。”
王子安死里逃生,也开起了玩笑:“轻伤也是伤,徵江派的姐姐们包治百病。”
赵文卉道:“专治各种疑难杂症。”说着,对韩郁挤挤眼睛。
韩郁立刻会意,赵文卉是想去看看徐姑娘。韩郁哪能不成全朋友,立刻装成痛苦万状的模样,好像病入膏肓,一手搭在赵文卉的肩膀上,往徵江派那边走。
穿过人群的时候,就听大家都在谈论杀死白甫的强援。有人说是齐显的师父郑宏,但是郑宏都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况且郑宏的绝技也是“绛云剑”和“五云掌”,从没听说他会什么捏碎人脑的爪法。
又有人说强援是巫山派的高手,巫山派与云南四大剑派交好,每次云南四大剑派的比武考试,巫山派都会派人来观战,如果发现出类拔萃的弟子,还会将他们破格收入巫山派门下。
要说强援是巫山派的,似乎说得通,而且巫山派确实有一门武功叫“粗女爪”,以狠辣阴毒见称。
韩郁、赵文卉走到徵江派这边,见到几个年长的女弟子都在给人治伤,而徐云佩、韦添华等几个年轻弟子坐在师姐旁边,在给治过伤的人包扎伤口。
徐云佩身前排了长长一条队,队里大多是男弟子。她累得额角、鼻尖都渗出了汗珠,男弟子们有时还和她说笑,她要是见人伤的很重,就对他勉强笑一笑;要是见人假装受伤,就板起脸,看也不看他。
官善明是徵江派少有的男弟子,他见韩郁走过来,打了声招呼:“韩师弟。”
韩郁感激地点点头,觉得官善明虽然圆滑世故了一点,但人品倒是不坏。
徐云佩正在给人上药,听见官善明的话,抬头寻找韩郁,正巧韩郁也在看她,两人四目相交,徐云佩甜甜一笑,目光晴柔如水,似在说:“我生你的气,是错怪你了。”
韩郁冲她眨了一下眼睛,似在说:“徐姑娘,你这么温柔,也懂得生气吗?”
徐云佩被他那副神气逗得忍俊不禁。
韩郁走过去,把不死剑放在她身边,道:“这剑给你了。”
徐云佩道:“这是?”
韩郁道:“你不是要这口剑吗?”
徐云佩这才想起来,自己曾向他索要过不死剑,当时只是想试试他,但是被他拒绝了。这时他主动把剑给她,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真心,于是她故意笑道:“好!那我收下了!”
随后的半个月,云南四大剑派众人留在苍山养伤,一来是防备岘山派卷土重来,二来是防备岘山派在山下设有埋伏。
这次变故共有七十多人被害,其中包括苍山派掌门陆樵,李带雨临危受命,担任起苍山派掌门。
由于齐显下令不许任何人下山,大家整日无所事事,一开始是各派弟子聚在一起说笑解闷,后来大家慢慢熟了,不同门派的弟子也交上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