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是曲中人
“温宛，昨天真的是谢谢你哥哥了。”心莲走到温宛跟前，认真地说道。
“没什么呀，举手之劳罢了，你别太放心上。”温宛笑说，抬头看着心莲，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今天怎么这么香啊?”温宛脱口而出，声音似乎还有些大。
“你说什么呢?不过是抹了几把发乳罢了。”心莲脸色乍地红了，因为看见几个她还不太熟的同学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噢，好吧，还以为你新买了雪花膏呢。”温宛有些悻悻的样子，也没意识到什么，只管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不知道噢，现在上海都流行一种雪花膏，叫什么夜来香雪花膏，有杏花味的，桂花味的，还有玫瑰花味的，可香了，你看现在这个天我们这儿又干又冷，涂上这个雪花膏啊，脸上就不会起皮皲裂啦，涂在手上，手上就不会生冻疮了。我也好想有一罐夜来香的雪花膏啊。”说着说着，温宛满是神往起来，眼睛也已经不是看着心莲了。
“真有这么神奇吗？”心莲听她说心里也很羡慕，她的手自她记事起就年年生冻疮，一到晚上，手在被子里就肿成了馒头一样，还痒的难受，抓也不是，忍也难受，经常很久很久才睡着觉。师父也给她找了一种草药，据说只要秋天的时候坚持一直用它的汁水涂在手上，到了冬天手就可以不生冻疮，可是试了却没什么效果，后来师父得出了个结论，说她这是体虚，要从身体内部调理，就经常给她熬点姜汤喝。
“这是自然，可惜啊，这种雪花膏只有上海有卖。咦，我想起来，我哥哥有个同学，她是上海人，我可以让她帮我带。”温宛眼睛亮晶晶的，两个眉毛一皱一松，还是个月牙的样子。
“那可真是好呢。”心莲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酸酸的，特别是听温宛谈到她哥哥的时候。
“你要不要呢，我让我哥同学也帮你带一罐吧，反正也顺路捎带一下。”温宛好心地说，眼神转向心莲，看她的反应。
“我……不麻烦了吧，我也用不到。”心莲心里琢磨着，有些窘迫起来，自己来上学已经是花了不少钱了，她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问她师父要买雪花膏的钱。
“怎么会用不到呢，一大罐子可以用好些时候呢，你还可以给你师父用用啊。”温宛有些不解，她显然是没考虑到心莲的境况，只以为她是怕麻烦。
“真不用，谢谢你，温宛。”心莲又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心里的苦涩又无法向温宛说明，她还是很自尊的，虽然她把温宛当作好朋友，却也不想让她同情自己。
“还这么客套啊，以后叫我阿宛就好了。”温宛也不强求她了。
“好的，阿宛。”心莲叫的有些不习惯，是少与人接触的缘故，她还从来没有与一个人亲近过，更别提喊什么亲密的称呼了。
“阿宛，今天来莲花庵看梅花吧。”心莲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虽说带温宛去莲花庵看梅花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但是一直未邀请就是怕师父生气，但今天不知怎的就这样说出来了，可能是太高兴了吧，因为温宛更加把自己当成好朋友了，她也想让温宛高兴。这就像她看过的《欧也妮与葛朗台》里面，欧也妮为了招待夏尔，不顾葛朗台的威言，把家里的方糖和葡萄酒拿了出来。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却也合了她现在的心情。她家里有不少外国的名著，都是一个叫威廉的教士带过来的，他经常来，能和无心聊一个下午，燃的香都熄灭了，无心才把他送出庵。
“好啊，但是……我可不可以让我哥哥一起来呢？”
温宛脸上满是期待。
“好。”心莲鼓着勇气同意了，她实在不忍拒绝眼前的女孩。
“那就这么说定了噢，我告诉哥哥，他一定也会很开心的。”温宛托着腮帮朝心莲眨了眨眼，一边的酒窝看上去甚是可爱。
心莲心里有些忐忑，但一想到温宛那张期待的面庞心里又高兴起来，自己终于也可以为温宛做些什么了。
一直到了下午，心莲还是心心念念着这件事。要拿什么给温宛和她哥哥吃呢？一定要让他们喝一杯自己刚刚做好的桑叶茶，还有一定要让他们看一看自己种的小白菜，一定要让他们看一看庵里精美的壁画……却忘了自己主要是带他们去看梅花的，净想着怎么招待他们了。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个新同学，是从上海来的，大家欢迎她。”课上到一半，校长突然领着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示意数学老师暂停一下。校长脸上满是高兴，就算依旧戴着那老式的墨镜，依然表现得格外明显。特别是提到上海两个字的时候，更是有些激动。清河县确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又有些闭塞，被三山环绕着，许多人都向往着能出去看一看，上海这座大城市给他们的印象就是百乐门前的歌舞升平，每个人都好像多的是快乐，永远不用为吃穿犯愁。
“大家好，我叫吕思永，是从上海转来的，以后就和大家一起学习生活了，也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女孩说的落落大方，一点也没有怯懦的表情。
“这……你看，教室里也没其他位置了，你就坐……”班主任话还未说完，就看到校长向她不住地使眼色，心下有些明白。
“春子，你个子高视力好，就坐到后面心莲边上吧，新同学就坐在你的位置上吧，下课再换。“班主任因为是有了校长的知会，便有了些底气，也不怕让她学生委屈。
叫春子的女生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青一阵紫一阵，她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自己，上一秒她还想着要和这个上海来的新同学交朋友，下一秒她就因为她要让出位子，坐到后面的小尼姑边上，心里不忿极了，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
“我们继续上课。”班主任目送校长走出了门，将门又重新掩好。
新同学拿着她的书包走到了心莲边上坐下来，因为是上课也没开口和心莲说话，偷偷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长得好像周璇呀。”心莲也不知道周璇是谁，只道是一个和新同学相熟的朋友而已。
“那可巧。”心莲在下面写上自己四四方方的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