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个月,半身不遂的万宁与身体也已抱恙许久的伍姿夫妇经受不住巨大的打击,相继驾鹤西游去了。
1842年,与万希洁、孙凯格夫妇经过一些列的财产争夺过后,赵习瞻正式接管了风雨飘摇的怡兴洋行。紧接着,赵习瞻将剿丝厂以及残存的鸦片生意牢牢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上。再后来,中国战败,鸦片业渐渐合法化,政府对其管制也完全松懈了下来,且赵习瞻又积极涉足它业,因而看似阳寿已尽的怡兴洋行竟又起死回生了。
而与赵习瞻开战后,孙氏夫妻则将茶庄生意彻底划分了出去,另立起了门户来。
可安稳日子才仅仅过了两年,由于经营不善,茶庄却到了濒临倒闭的田地。那会儿,孙家因战争也已失了势,万希洁想着如今唯一的生路怕是只有去赵习瞻那争取了!
于是万希洁放低了身段上门请求援助,可赵习瞻却冷脸视之,不仅不出资相帮,还旧事重提,讥讽她势利眼,看不起当年身份卑微的自己,有眼无珠竟找了个天底下最无用的男人。
万希洁心想自己即便再势利眼,也比对方处心积虑地往上爬,得势之后翻脸无情要好得多的多。
且自己的丈夫虽有些软弱,能力也差了些,可比起那心怀鬼胎、不择手段的对方来也要好上千倍万倍。
此刻的万希洁十分庆幸自己当初头脑清醒没被赵习瞻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妹妹还尚在虎口,万希洁的心中难免感到十分悲凉。此刻的万希洁知晓有求于人,因而任对方怎样羞辱,只要对方肯出资帮着茶庄渡过难关,也就不想与其多做计较了。
而就在那时,外出归来的万希雅听下人说姐姐来了赵家,因而兴冲冲地前去寻对方。可没成想,万希雅刚一到赵习瞻的书房前,就听到了对方那高亢刺耳的讥讽之语。这时其自然猜到姐姐是上门来求援的。
做了数年的夫妻,万希雅早已看清了赵习瞻的为人,但此时对方那嚣张的气焰着实让其忍无可忍。
接着,万希雅强压着心火,推开房门,走上前去与赵习瞻理论。可无论万希雅怎样低三下四地为姐姐、姐夫求情,赵习瞻都嗤之以鼻,无动于衷。万希洁也已十分明了,赵习瞻确实是个冷酷薄情之人,就连对妻子都如此漠视,更何况是对自己这个外人。
万希洁知道让这种铁石心肠的无情鬼伸出援手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赵习瞻的态度弄得万希洁、万希雅姐妹俩心灰意冷,心寒至极。
事后,她们两姐妹于大门外相拥挥泪告别时,万希洁真是心疼妹妹,貌美如花可却嫁了个如此冷漠的薄幸郎,且还不知苦日子何时才能到尽头,而这些话万希洁却只能默默压在心里。
临行前,万希洁曾暗暗发誓从今往后自己不会再踏进这里半步,也绝不会再跟赵家有任何往来。于是万希洁与丈夫孙凯格携三子一女前往澳门谋生,决定重头再来。一家六口定居泗孟街,为了糊口不得不学着街坊经营起了糕点生意。
他们一家虽不及从前那般富足滋润,但家庭和睦,父慈子孝,万万希洁至此也算知足。可后来万希洁夫妇打听到茶庄倒闭后,赵习瞻又将荒废的茶园收购了去,且再度经营了起来。
因而万希洁和丈夫孙凯格细细回想,当年茶庄的生意无故被人撤了单,很有可能也是赵习瞻动的手脚。赵习瞻八成是想将孙家继承的遗产也据为己有,这样万宁一手打下的“江山”就全是赵习瞻一人的了……
可时间隔得久远,且孙凯格、万希洁夫妇还远在澳门,生活还算舒适的他们虽有不甘,但也无心去深究往事。
可那些多年埋藏在心头的隐恨却始终未曾消散,因而她才会对陈顺达道出这些旧闻。
又过了几年后,万希洁一次回广州祭拜父母时,无意中得知她的妹妹万希雅早在两年前,也就是1849年5月突然意外身亡了。
当时的万希洁听了伤心难过之余便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可奈何自己能力有限,即使心有疑虑但也爱莫能助,所以这也是她愿意吐露往事的原因之一。
可令万希洁倍感疑惑的究竟又是何事呢?
此前,也就是那次万希洁上门求助与赵习瞻谈话时,没多久,万希雅的侍女连依竟没有敲门便私自进了屋来。
当时眼见万希洁在此,连依立即面露尬色,且任那赵习瞻城府再深,也都没能掩饰得了内心的虚悸。
那会儿的万希洁一眼就看出了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果不其然,就在万希雅死后不到三个月,赵习瞻就迫不及待地纳了连依为妾,更不可思议的是,没多久,他们的儿子赵仲阳便降生了。
这一系列事实足以证实了万希洁此前的推断,可后来毕竟身居澳门,广州诸事鞭长莫及,后续种种万希洁便彻底不知了。
!!!!!!!!!!
想来想去,万希洁已经远离了是是非非,似乎也没有诋毁赵习瞻的必要,因而他不禁感叹:“原来赵老板竟是这样的人,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眼下,他对于赵总商的印象已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惊天大逆转,因而自是唏嘘不已。
可即便对方心机叵测,他也无法断定此人便是杀妻的凶手。
如果想要全面了解“五一五戏台血案”,他心知还得有新的突破口方可。
那些日子,他一面须张罗洋行的各种事宜,一面还得绞尽脑汁去思考下一步要如何继续接近事实的真相,真乃身心俱疲。
他竭尽全力不走漏风声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事,且还得刻意避开赵习瞻的耳目。毕竟洋行上下还是有许多赵习瞻的心腹之人,要是有什么消息不慎泄露了出去,那自己不仅无法侦破案情,且连小命都可能不保。
于是他时刻保持高度警觉,即便是见到虬枝,他都没有透露此事分毫。
因万希洁最后给出的线索与连姨娘很是相关,所以他决定接下来的调查就从这位连姨娘入手。
且他还知道连姨娘有个堂兄名叫连明,也在怡兴洋行做工。
连明今年已有四十六岁,可现在仍一样,位列二班之职,由于能力有限,多年来都没有得到过晋升提拔。
连明这人能力不足也就罢了,为人还有些跋扈。此人十分不待见那些比自己能力强的人,他与连明级别相同,且年级较其轻了二十余岁,因而自然成了连明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然,他也曾收到过连明射出的“明枪”和“暗箭”,可对方的那点能耐奈何不了他,三五个回合下来,没有讨到便宜的连明便渐渐更换了目标,去挑那些软柿子捏,也许那样才有成就感,才让此人感到快活。
眼下,正义感和好奇心的叠加效应令他精力倍增,再加上丰厚的物质回报,他没理由停下探索的脚步,于是乎接下来的他又命陈顺达找人跟踪调查连明,而让自己的表妹沈娇蓉有意去接近一下那位连姨娘。
相识了两年的沈娇蓉与赵虬枝眼下关系还算不错,因父亲病危时虬枝曾伸出了援助之手,因而沈娇蓉心中的妒意也便随着时间渐渐淡了。
至于表哥心中所许之人为何旁人根本无法左右,想通了这些后,沈娇蓉便对赵虬枝没了成见,再后来,沈娇蓉还偶尔受邀去对方家中小坐。
一日,他叮嘱表妹,下次再有机会去赵家做客时,可以试图从连姨娘那里探听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可沈娇蓉问及原因时,他却并未言明,只是含糊地嘱托对方行事千万要小心谨慎。
没多久机会便上门了,领到任务的沈娇蓉应邀前往赵家同赵虬枝和其好友欧迪思等人小聚。此前沈娇蓉见过连姨娘几次,此人眉眼小巧,略带苦相,说起话来慢吞吞的,似是被心事所扰。
那日,已察觉连姨娘喜欢刺绣的她为了进一步与对方深层次接触,竟特意向其讨教起了女红来。
赵家客厅内,赵虬枝、欧迪思、姚兰同七岁的赵仲阳欢乐地玩耍着,而另一边沈娇蓉和连姨娘则在认真地绣着屏风。
沈娇蓉故意把紫色的丝线藏起,于是她便假装寻不到,让连姨娘再取些来。
“我上去取好了,你在下面等我。”
可沈娇蓉却觉不妥:“那个紫您刚刚没看见,万一拿错了,还得再去取,不如我陪您一同上去看看,这样准保不会拿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