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霈没有杀封昼。
五百名灵武师,想要击杀任何一个灵师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何况还有精心布下的阵法,公孙霈自觉在劫难逃,便将封昼一掌推出了阵法,推到了封王的身边。
封王很是欣喜,他抚摸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很是温柔的却有些陌生的面庞,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招拿了公孙霈的命,还保住了小儿子。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这个多年不见的小儿子竟然拔出了朱雀羽幻化成的一柄红色的短刀,准确无误地刺向了封王的心脏。
鲜血染红了封昼的双手,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他自己的父王。
封王一死,灵武师们立即收手,公孙霈赌输了,但又赢了,他赌的不仅是封王,更是封昼。大少主带兵围剿本该群龙无首的幻林,却被万兽血魂阵吞噬得不剩半点残骸,二少主庸庸碌碌,等到封王去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封月,他还在他那方小小的宫中看着艺姬们歌舞生平。
封昼没有半点意外地成为了封月的王,一位杀父弑兄的王。
看着王位之上那个眼神空洞又有些茫然的封昼,我不禁有些恻隐,但又不知在恻隐些什么。
此番心神一动,先前堪堪能稳住自身的灵诀倏尔间被破,我猛地被卷进了另一场梦境,但这场梦似乎不是封昼的梦。
我看到的是十岁的玉澈和十二岁的公孙霈初次相见的情景。
玉澈那时还不是玉灵族的大祭司,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圣女,她手中捧着朱雀羽,自己走到了幻林边上,她对她遇到的人都会问上一句:“这里有没有火?”
有的人给了她一个火折子,有的人给了她一盏油灯,还有的人把她领到了炉火边上,但她见到那跳跃的红色小火苗却总是沮丧地摇摇头。
直到那天她看见星轨指向南方,她壮着胆子走进了南方的幻林之中,手中紧紧握着朱雀羽,旁边的灵兽们都不敢逼近,远远地看着她,灵兽的魂印在朱雀羽的召唤之下纷纷涌现,在灵兽的身上闪着金银红碧蓝紫六色的光,夜色之中格外华丽绚烂。
灵兽异动引起了公孙霈的注意,他提着剑到幻林之中查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一片片的幻光之中,是一名这样好看的女子。
二人在幻光之中对视了一眼,这一眼便注定了朱雀星君接下来要犯的的罪孽。
玉澈见到有人便开口问道:“请问你有没有见到火?南方的火,不是那种火。”
公孙霈愣了愣神,回应道:“什么火,未曾见过。”
玉澈很是失望,她明明看见南方就有红色的火光。这下没有寻到,她便对公孙霈说了一句话。
玉澈说:“那火是眼里的火,亦是心里的火,若是你见到了,请你务必帮他。”
此话说完,玉澈便转身离开,带着手中的那束幻光,渐渐地消失在了幻林的尽头。
当时公孙霈只道是幻觉了一场,谁料回到了月城的门口,便见到了封昼身前的碧魂狼在他闭上眼之前便被他眼里的灼灼烈焰焚烧的场景。
他心下惊疑不定,突然明白这人便是那个女孩儿要找的火,但是他一眼便看出来这个男孩儿是个没有灵师天赋的废物,他要怎么帮他呢?封昼是个质子,等于被主君逐出了王位的争夺,如此看来是不是要帮他夺得王位呢?
他心想,这个封昼看上去刚毅不足,过柔易靡,不如在一开始就劈头盖脸地打击他,锻炼他的心智,激起他的自尊心。然而他没有想到封昼根本就不吃这套,于是他只好先让他背各种各样的灵诀,打好基础最为关键。
在十五岁在灵枢宫遇到玉澈之前,公孙霈就已经对这个女孩子的话很是上心了,但是他后来自己也忘了究竟是为了封昼,还是为了玉澈,只是一直有个执念,那便是助他夺得王位。
那日在灵枢宫的轩台上见到玉澈,他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她长大了很多,高挑的纤瘦的身姿和当年的小姑娘不甚相同,但她打败那人之后走下轩台的姿态和那时离开幻林的背影一模一样,公孙霈霎时间就晃了神,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玉澈最后停了下来,看向了封昼。
也许是命中注定吧,玉澈终于找到了她的火。
往后公孙霈每次来灵枢宫都很凑巧会遇到她,第二次在灵枢宫见面,他便拦住了玉澈,直截了当地开口问她:“你是不是忘记了我?”
玉澈莞尔一笑,幽幽开口道:“我没有忘记,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感谢你把他照顾得这么好。”
公孙霈心下一喜,但也有些不是滋味。
公孙霈问玉澈为何要找封昼,玉澈犹豫了片刻,决定闭口不说。但是有时候人的好奇心是很难打消的,公孙霈旁敲侧击都没办法问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决定先把自己的设想告诉她。
“我一直想让封昼当封月的新王,现在的封月国君忠奸不分,还听信了赵世惟那老狐狸的挑唆,打算征伐酒仙和青洛,还在酒仙这个穷地方招了不少廉价的散兵,以他国之兵攻他国之城,国君庸碌可以,但不可不仁,此举將我爹活活气得病重,在我十二岁那年便离开了人世。听我爹说赵世惟擅长攻心,就算听了他的话最后也未必有好果子吃,我可不想看着封月的国运断送在这种人手上。”
玉澈认真的聆听了公孙霈所言,微微点了点头,但仍是不说。
这下可把公孙霈气得不轻,玉澈一日不说,他便一日纠缠,直到玉澈不胜其烦,只得把实情告诉他。
“这本是玉灵族的秘密,我是玉灵族的圣女,本不该和你说这些,我的使命便是辅佐朱雀星君,那时大祭司夜间观星,只见南方的封月星宿气数有些异常,恐怕要波及到玉灵族,她便睡了一觉。”
公孙霈有些想笑:“睡了一觉?”
玉澈解释道:“大祭司功力深厚,从不轻易入梦,因为她入梦之后可以看到一些神秘的迹象,这回她见到了幻林周遭有一些火光,醒来之后,便瞧见手中握着一片朱雀羽。”
公孙霈接着开口问道:“所以你便拿着朱雀羽到幻林来找那火光?”
“是的,我那时已经略学了一些观星秘术,越是到幻林附近,越是能感应到那火将熄未熄。观星往往是观心,故而我猜测那团火是由心而生的。朱雀羽的主人是朱雀星君,朱雀星君乃是贵人之命,封昼以后必然是要坐这王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