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的追寻,竟没有丝毫的结果。
姜暮云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从那日消失后,再没了一点踪迹。贺流哪怕心中焦急万分,可没有一点线索,天下之大,要他哪里找去。
说来说去,都是宴宥鸣害的。
宴宥鸣大概也是这样认为的。是以当宴平秋一身白衣找到他时,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面容消瘦的男子是自己的大师兄。
“师兄?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宴宥鸣缓缓移了眼神到他身上,只见宴平秋不仅是一身白衣,连额间都戴着一抹白带子。
“你。”
“师傅去了。”宴平秋说这话时,眼中并没有多少悲伤“没受什么罪。只是,大约还是惦记着你,临走前,连着几天都在海边坐着。”
宴宥鸣沉默了好大一会,半晌之后:“哦,我知道了。”
就这样轻轻浅浅一句话,听不出有什么感情,让人以为,他们许不是师徒,而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宴平秋见了他这反应,倒也没生气,师兄此次是真的怨恨上师傅了。代表着岛主身份的令牌从怀里取出,宴平秋郑重其事的递了过去。
“师傅临走前交给我的。让我务必找到你。”
这块令牌,不仅是五道对他的弥补,更是留给他最宝贵的东西。
那个被困在深宫的女子,因五道而死,她留下的儿子,此生最爱,也因五道间接的受了伤害。五道每每想起,总是愧疚难安。只能在临死前一再交代。将自己此生积蓄的力量,都给了这个孩子。
宴宥鸣看也不看那块令牌:“你留着吧。”
不管这令牌背后的力量是能翻天还是覆地,于他而言,都如过眼云烟。失去了此生最爱。这世间没什么可让他留恋的。之所以撑到了现在,不过是还存着一分希望,企图哪一日能在遇到她。哪怕只一眼也好。
“师兄不了解我吗?”宴平秋眼底有几分求而不得的苦涩。他此生最希望的就是闲云野鹤的日子,可到头来,不仅背负了许多,以后,还要承担更多。
“这块令牌,还是师兄留着吧,今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拿着它,到任何一处地方,但凡店面门上刻着与它相同标记的。进去亮了身份,便可号集人马。”
“岛上的百姓我已妥善安置好。愿意离开到中原的,散了银子自可离去,不愿意的,便跟着我留在岛上。师兄若是哪日累了,倦了,尽可回来。师傅说了,安乐岛,永远都是你的家。”
宴宥鸣没有说话。也不肯伸手去接。似乎宴平秋说得话与他没有没有任何关系。
宴平秋将令牌强行塞到了他的手里。握了握他的手。
“你,好生保重。”
宴平秋走后,握着令牌的手有些颤抖,宴宥鸣压抑着自己内心的苦涩。良久的沉默之后,深陷的眼窝落下了一滴眼泪。
到底养育多年,又一直视为亲父,除姜暮云之外,是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了。可为何,自己视为最亲近的人,会互相伤害。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贺流和宴宥鸣最终还是遇到了,可谓是针尖对麦芒。两个人都是一身的戾气。见面便开打。哪怕贺流那边人多,宴宥鸣也没吃什么亏。
双方好一番交手之后,具是筋疲力竭的停了下来。不住的喘着气。
“她,她身上的武功哪里来的?”宴宥鸣撑着剑,眼睛赤红的问道。
贺流比他好不了多少:“她身上哪里来的武功?”
暮云一身功力尽毁,险些丧命,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来的武功。
看来这事她连贺流也瞒住了。宴宥鸣淡淡的说道:“我们见面时,她一身武艺更胜从前。我以为,是你帮了她。”
“什么!”贺流闻言瞪大了眼睛“那药性子霸道,已经将她全身筋脉毁完了,此生再无练武的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宴宥鸣再次陷入了沉默,暮云到底做了什么,看来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你说话啊!”贺流急的上前,质问道“我对你们那的药也是一知半解。这玩意到底有没有解药!”
宴宥鸣轻轻摇了摇头,这药始于前朝,也该终于前朝,如果有,当年母妃就不会死了。
“那她怎么?”贺流脑子里乱的很,却突然想起了那日的情景,急忙说道:“我记得,那日见她练什么心法,她直只说是强身健体的。会不会是那个!?”
“心法?”宴宥鸣愣了一下“什么心法?”
“不知道。”贺流一脑门汗,现在想想,当时便该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不愿意多说,我也是见了她练了心法后身体一日日好起来,也就没多问。”
“雨林山庄内藏有万书,其中不乏许多古籍心法。我,我去查查,什么心法,练了能让人功力大增的。”
宴宥鸣的手都在发抖,习武之人都知道,练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没数十年勤学苦练压根就下不来,寻常身子虚弱的人轻易还练不得,更不用说筋脉尽毁的。
能在短时间内回复武功,且增强了不少,定然不是什么正派法子,说不准,有走火入魔的风险。暮云,练得可千万不要是什么邪门武功!
“我也去调派人手。”
贺流晓得其中轻重,两个男人也不打架置气了,各自去寻找调查了。
京城内,从得知了厉郡王造反作乱的消息,皇上本就不大好的身子一下子急火攻心,倒下了。弄得满朝文武都是人心惶惶,最后还是由皇后出面,派了莫大将军整理行军,火速前往聊城支援。务必,要确保百姓安全无虞。自然,皇后心中真正忧心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敬王,可是最大的希望啊。
皇宫内,皇上倒下了,太医院全体日夜不停的看护着,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要不成了。后宫嫔妃一个个闹腾的心都没了,变着法的讨好皇后和顺嫔,谁叫如今后宫是她们的天下了呢?
而作为唯一在京中的皇子,魏景润也是格外受到了重视,不过他似乎并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只是隔三差五的去宫中看望一下皇上,其余的时间,都留在自己的府中,不大愿意出去。
看来,五皇子是要避其锋芒了。
得知父亲要领兵聊城,莫轻声坐不住了,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甚至还偷偷去了军中,试图和父亲一起出征,被莫大将军发现后,素来疼爱女儿的大将军头一次发火。厉声呵斥了一顿后让人送回了国公府。
这下,连国公夫妇对这个儿媳妇都有些不满了。朝廷正是一片危难,人人忙的脚不沾地的,这个儿媳妇居然还想着怎么添乱!
若真是让一个女子混在军中出征,莫家,国公府乃至整个朝廷都会沦为一个笑话。
“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能不能动点脑子!”世子爷也很是愤怒,他不是那等迂腐的人,只是军中是什么地方,万一伤着碰着,可是要命的!
心疼之余,又是着急上火,世子爷语气不由得重了些,这可算是点了火了。
被爹娘骂完再被婆婆说,如今丈夫都来说教。憋着一肚子火气的莫轻声是彻底爆发了!
“我怎么不动脑子了!现在想起嫌弃我了!”
世子爷头疼:“谁嫌弃你了!只是这个关头,你就别添乱了!”
“我添乱!?”莫轻声陡然拔高了声线“厉郡王叛乱!三万军队兵临聊城!可是父亲带了多少人!?区区五千精兵!要和厉郡王三万人马对峙!这是要父亲的命吗?”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吓得世子爷险些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捂住了妻子的嘴,低吼道:“你小声些!”
莫轻声眼底发红,狠狠一口咬了下去,世子爷吃痛,松开了手。
“不要跟我说什么战术策略!父亲的生死!你们谁也开不起玩笑!”
“你冷静下!”世子爷捂着受伤的手。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何况,这是皇上的命令,你放心,我早暗中派人保护岳父大人,定然不会让他有事的!”
“我不信!”莫轻声甩开他走了出去,去宫里,见顺嫔娘娘。
可惜,顺嫔也无能无力。这个时候,身为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自然是要时时刻刻守在皇上身边,侍奉,顺便,倾听圣意。
对于定国公世子夫人的来访,自然是见不了了。
顺嫔温柔的端着汤药,一口一口的喂皇上吃下。皇上只喝了小半碗,便皱了眉:“太苦了些!”
“良药苦口。皇上还是早些喝完,臣妾也可安心了不是。”顺嫔关怀的说道。
“臣妾备了梅子蜜饯,一会可给皇上去去苦味。”
皇上接过汤药,屏息凝神,将剩下的一口喝尽,顺嫔连忙端了水,先伺候皇上涑口,再拿了蜜饯喂给他。
嘴里的苦味被一点点驱散,皇上终是笑了“还是爱妃贴心。”
“伺候皇上,本就是应当的。”
将碗给了宫女去收拾,顺嫔给皇上掖了掖被角,道:“吃过药,皇上睡一会吧,臣妾在这里守着。”
“整日睡着,朕的骨头都酥了。爱妃不如陪朕说说话。”
“那,皇上想说什么?”
皇上拉过她的手:“朕想问问你,可愿意让咱们的儿子做太子?”
顺嫔柔柔的笑了:“皇上尽与臣妾玩笑,皇上要立谁,心中中意谁,便是谁了。臣妾可不敢妄言,免得落一个后宫干政的罪过。臣妾可担待不起。”
皇上眼中含笑“今日朕与你只当寻常人家的夫妇,不必在意那么多。”
这话可轻易说不得,顺嫔的脸色都变了。皇上,除了与皇后能开玩笑说这话,与其他嫔妃可是万万说不得的。
“皇上今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说起了这个。太医说,您不过是急火攻心,休养一阵子就好了。皇上怎么急着立太子了。”
皇上叹了口气:“朕的身子自己何尝不清楚,早日立了太子也好安稳几天。”
“皇上万岁!且不说皇上身子一向都好,就是几个孩子,还有许多事都等着皇上指点呢。依臣妾看。皇上现在还是专心养好身子,别叫臣妾,叫皇后娘娘担心才是。”
皇上拍了拍她的手,没再说什么。寝宫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宫娥太监皆噤声,低头沉默。
待到皇上睡下后。顺嫔退出了寝殿,太医院几个太医正在外面守着,见顺嫔出来,皆行礼拜之。
“起来吧。张太医,跟本宫出来。”
“是。”
殿外,张太医低眉顺眼的站了,等着顺嫔开口。
“皇上的身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张太医左右看了无人,又见顺嫔身边的宫女在守着,便放了心:“娘娘请放心,臣的药用后,不出半个月,便能起作用。”
“可会叫人察觉出来?”
“无迹可寻!这药乃是臣家中秘传。再好的大夫也验不出来。”张太医眼中有精光闪过“娘娘只管安心就是。”
“那就好。”顺嫔笑着道“一切,就仰仗张太医了。”
“能为娘娘办事,是臣的荣幸。”
顺嫔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宫女回去了。路上,小宫女不安的问道:“娘娘,这张太医是否可靠,万一他出卖了咱们,可怎么好?”
横竖如今身边都是自己人,顺嫔也不怕他们泄密,便说道:“从前或许还有几分不可靠,但那药拿出后,这人,不敢对本宫不忠!”
“那,万一日后他来要挟娘娘?”
“他不会的!”顺嫔只说了这一句,言语中却是充满了自信。
一个手中有着家传秘方害人的太医,是活不久的。万一哪日他手里又多了个什么东西,要用到自己身上,岂非成了养虎为患?
是以,张太医此人,只能做个铺路的石头。
“是,娘娘深谋远虑,定然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小宫女何等聪明,自然不会再多问什么。
“对了,刚刚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来求见,娘娘可要派人传个话?”
“不用,这次,算本宫亏欠了她吧。待日后,本宫定然会好好补偿她!”
莫家的事,水太深,自己管不来。也不想引火烧身。现在,谁也没有她儿子的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