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可与陆星元还在拉拉扯扯,投湖是投不了了,打板子更是要命,情急间方可可怒道:“什么破规矩,毁了画就死罪……”方可可一时激动倒忘了这是她自己定下的规矩,“反正一幅画而已,我赔给你们还不成!”
白湛徐徐走过来,“这宫中画艺出众的大有人在,容贵妃娘娘,唐姑娘,甚至吾皇都是画艺精绝之人,你胆敢提出赔一幅画,有这个本事?”
方可可冷笑一声,“这有何难,其实连你都是……”
方可可立时噤声,对面的陆星元手一僵,明显瞳仁又大了一分。
此刻唐梦真远远地望着,反是白湛与陆星元离方可可最近,白湛突然压低声音道:“我可以救你一命,不过,你要什么来还?”
方可可心中恍若洞开一扇门,脱口道:“你要的真相。”
白湛又道:“你为什么执意投湖?”
方可可突然一笑,“等我活安稳,再告诉你。”
白湛向陆星元道:“放开她。”
陆星元身子一僵,方可可趁这当把手挣脱了出来。
白湛转身向正在走近的唐梦真道:“听闻容贵妃娘娘与妹妹的画艺都十分了得,如今这女官要与你们比试呢,说什么要赔一幅画来,容娘娘的画岂是能效仿的。不过我想她也没有什么真本事,不如拍死算了。”
唐梦真神情一变,这要是应了,倒似真像弄死对手一般,如今彩曜国的艺术大典在即,这声名更是不好听。唐梦真这还在踌躇着,却听身后有一道婉转莺声道:“效仿本宫的画吗?本宫倒还真想瞧瞧。”
这声音极是好听,但语气里却分明冷意昭然。
唐梦真与白湛立时退让了半步,腾出的地儿便被一宫妃占上了,宫妃身后带着一名贴身侍女,后面还跟着数名持各色用品的宫娥,这排场倒是十足。
白湛谦逊地道:“贵妃娘娘,湛儿有礼。”
唐梦真只微微一拜,极是勉强,大约交往得久了,连虚礼都不屑于做实了。
容贵妃,目下宫中除了皇后,排场最大的也就是她了。一身绯色宝相花纹曳地罗裙,衬得她身材娇好,满头金饰珠钗,映得容颜闭月羞花。容贵妃之美倒在其次,能宠冠后宫的本事倒是她的艺术之才,皇帝一贯爱好才艺,容贵妃算是对了皇上的脾气。
白湛倒是心头闪过一丝落寞,曾经这一荣耀是在宫中绘画第一的母亲元妃的。
“三殿下免礼。本宫游着园子,可巧听到有人要描摹本宫的画,本宫倒想看看是哪位这么有本事。”容贵妃闲闲道。
容贵妃身后的侍女却上前一步,向方可可道:“敢效仿娘娘的画作,你好大胆子!当初毁的是娘娘的画作草样,也就让你丢了命而已,若是绘好的珍品,诛你九族都不够赔的!”
“澜儿,”容贵妃唤住了侍女,“我彩曜之国一向以艺术为大,最敬艺术之才,这女子既然说有这个本事,我们不遂了她的意,倒显得我们小肚鸡肠了。唐姑娘,你说是不是?”
唐梦真嘴角泻出一笑,“娘娘大度,既是贵妃娘娘宽宏,我也不能做小人,便按娘娘的意思行事吧。”唐梦真斜睨了方可可一眼,“你听着娴女官,限你十日,帮贵妃娘娘重绘一张草样,绘得好了,便以此赎过,若绘得不好,便二罪归一。”
唐梦真眼神一飘,正遇到白湛好看的眸子轻轻一闪,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唐梦真的脸上,正听得仔细。唐梦真莞尔一笑,“其实,果如贵妃娘娘所说,彩曜最重才艺,若你真有这个本事,也没人能泯灭你,若是沽名钓誉,小心数罪并罚。湛哥哥,你看如此处置可好?”
白湛恭敬地朝向容贵妃:“还是看贵妃娘娘可满意。”
容贵妃被唐梦真话中那“沽名钓誉”四个字小小地刺了一下,宫中早有传闻,容贵妃才艺并不如何出众,只不过画艺之中有当年元妃的一点影子,便蒙皇帝垂爱,也正因是皇帝的垂爱,让三分技艺涨成了七分。而这传闻多少也从安泰殿那边传过来一些,皇后是个一心求善的,只关心百姓头疼脑热的,在艺术之事上并不曾用心,只有这唐梦真仗着才艺出众,时不时与容贵妃计较,所以,这份让容贵妃芥蒂的传闻便被她有意无意地署上了唐梦真的名。
这厢唐梦真亲口说出来,容贵妃心头暗恼,嘴上却是一笑,“正是,你若真是有本事,便可把那些装腔作势的比下去,也算一桩善事。”
唐梦真嘴角一扯,眸中泻出几分蔑意。
容贵妃带着澜儿走过去,从始至终也没正眼对方可可瞧上一瞧。
方可可却是兴奋道:“既是如此,放了我吧!”
唐梦真“哼”了一声,唤过宫令女官,“将之软禁在尚工局,十日之后,若是没有完成画作,再次行刑。”
方可可被几名粗壮的宫女拉上送去了尚工局,方可可虽然极其向往后面那片澄澈湖水,到底扭不过眼前的一群凶神恶煞,被拖着走了。
唐梦真瞧着白湛,“湛哥哥若是喜欢,十日之后我再陪你看。”
白湛眉头微蹙一刹,立刻又展了笑颜,应了下来。
当身边空旷起来,白湛拍了拍陆星元,“师兄,你纵是身子不爽,仍记得我们的约定,我的眼色刚刚过去你就跃了下来,果然心有灵犀,不枉我们师兄弟一场。”
陆星元仍是愣愣的,什么约定?什么眼色?
陆星元身子不爽,倒正可用来插科打诨,混水摸鱼,找到一个与娴女官交谈的机会,便有人怀疑,也赖不到一个疯魔之人的身上。
白湛俊眼微眯,轻飘飘道:“你一边休养,一边帮我继续留意着这个娴女官。不过为你行动方便,该操劳的还是要操劳,我也与侍卫长知会过了,不会为难你。”他唇畔的细纹渐深,漾出一丝笑意,“这女人,有点意思。”
却听陆星元愣愣地道:“果子都碎了,真没意思。”白湛这才发现,原来陆星元这会正盯着地面,弯腰在地上搜寻,原来却是在地上拣拾着从怀里掉落出去的瓜果零食。因为从白湛寝宫而来,寝宫里白湛的东西都是唐梦真备下的,冲着这份荒疏了十多年的情意,唐梦真没少给白湛预备,瓜果零食都是白湛当年爱吃的,只是白湛口味未必不会变,就算没变也未必会在乎吃。他不在乎,陆星元却在乎,不仅在乎,而且没少揣着,现在这些好东西都统统滚落在地,陆星元满眼可惜,白湛却笑一笑道:“师兄,你何必在意这一点,你若喜欢,我一句话,唐梦真都会给送过来。”
“可你半句话也没说呀。”
“好好,我这就派人向她去要。”
白湛拉着陆星元往回走,陆星元却在白湛注意不到的时候,眸光狡黠地一闪,嘴角一勾,挑出一抹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