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当逃犯心情不爽,方可可还真想好好看看彩曜国宫廷的夜景。
这彩曜之国,是方可可用心构想出来的艺术国度,这里上到国君下到百姓,人人皆以艺术为大,就譬如唐以诗为先,宋以词为要,在这彩曜,你若不懂个艺术都不好意思在这里充数。
所以重重殿宇亭台楼阁,都是描金绘彩雕梁画栋,当初都是方可可用画笔精细打磨过的,耗费了不少心血与眼神,后来洛洛等人来了,更是继承了方可可的事业。而今看着自己的杰作,生生激出方可可一肚子豪迈来。
这时天黑得如同锅底,把方可可死死的罩着,前头路径看不分明,方可可循着记忆中的路径向御湖而去,自然是要趁闲人不在,正儿八经地穿越一回。
可是天黑路暗,方可可正想着要是有盏灯笼就好了的时候,果然有十数盏灯笼就飘了过来。
原来是一队侍卫巡夜,方可可连忙伏身在一株牡丹花下,等着那队侍卫过去。却见侍卫中有一盏灯笼竟幽灵一般悠悠地向这边飘来。
方可可以为这提灯笼的必是内急,寻个妥当处方便,心中腹诽这园子里四处整洁,牡丹也是皇家培植的上品,这位是脑袋进水了还是不想要脑袋了?想想自己还要脑袋呢千万不能进水于是想挪挪窝,这人却提着灯笼在眼前晃了晃就绕到了别处去,似找什么东西一般,周围的人寻了四处不见,也便聚拢一处,大家嘀咕着“这陆侍卫也不知哪里睡去了,害得大家好找”便去了别处。
之后没多久,方可可的夜逃又陷入窘境,仍然是被一些提着灯笼四处搜寻的人截住去路,方可可只好不断耽搁在树阴下花丛中。那些人又是无功而返,有人念叨着“再找不见,三皇子又该骂了。”
方可可不气反笑,这本该是追自己这逃犯的情节,居然被这个陆侍卫抢了戏。蓦地,前面两路人马堪堪要撞在了一块,而方可可就在这两路人的交汇处,情急之中,感觉树阴下花丛中都不太靠谱,于是方可可抱着旁边一棵槐树就爬了上去。能练成爬树这功夫还真要感谢大白,方可可在与它百折不悔的艰苦斗争中,终于学会了它的若干本事。
上得树来,还没将一根粗树枝坐稳,方可可的嘴巴突然被一只大手牢牢捂住,随着一股凛冽的寒气袭来,身子也被一只胳膊圈住,蓦地靠在一个宽阔的怀里。
方可可被突然袭来的状况搞得身子一僵,正惶惑恐悚间,鼻中却荡进了一股清爽的气息,不知是来自树上的槐花,还是这男人的衣袖。
方可可眼睁睁地看着下面两股人马胜利会师,又各奔前程,却是无法道出一句感叹。良久,后面这位倒是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可以松开,但你不许说话,知道么,否则……”
否则后面的事情需要脑补,方可可自然脑补出很多少儿不宜来。
方可可立时点头。那人果真轻轻放开了手,以方可可逃犯的身份当然不可能大喊,怕把那些侍卫招回来再引起另一股血雨腥风。
方可可慢慢转过头,看看是何方神圣将自己置于掌握之中。却看见一个着卷云暗纹竹青色侍卫服饰的男子,满头大汗地靠在树干之上。看到转过头来的方可可,他长眉微挑,星眸一闪,朱唇微张,在清俊的脸上写出“瞠目结舌”,纵使这五官挪位透出的无比惊愕让他的脸有些夸张,但并不减少他一分颜色。
这是个好看的男人,或者应该说,相当好看。
当然,一应主角里面,方可可自然不会画出太丑的人物,否则,不好卖。
这人方可可认识,正是自己画笔下的美男子之一——陆星元。三皇子白湛的大师兄,国寺青元寺苦海大师的高足,不只武功卓绝,而且满腹文章,近年被养在宫外的三皇子派在宫内做侍卫。这样的人物,将自己裹在怀里,方可可暗想如果不是在赶着穿越的紧要关头,其实也是可以靠在树上聊聊理想人生什么的。
更何况,他不止是彩曜值得夸耀的人物,也是方可可应该感谢的。方可可刚被救出御湖之时,众宫女喊出的救人英雄陆侍卫,应该就是这位了。
方可可长出一口气,这位的禀性,她自然是熟悉的,虽然冷俊了点,但是,纯天然无公害。
“你要吓死我!”方可可拍拍胸脯,“陆侍卫不守卫宫廷,有心在这里赏月?”
说完方可可觉得不对,抬头证实了一下,今天却是天上无月。
月黑风高,躲在树梢,大约干的并不是什么文明的勾当。
没等方可可琢磨出自己的画作里并没有陆侍卫上树这一段,这位是如何自由发挥的时候,陆侍卫却表情进一步夸张,大叫一声:“你认识我?”
方可可又笑了,“陆侍卫,三皇子的师兄,宫里谁不知道。”
陆星元嘴角一扯,似乎一笑,造出一个并没有比困惑高明多少的恍然表情来,这与他的冷俏清俊的惯常大相径庭。
陆星元又想说什么,方可可大手一挥,“不用解释,你做什么,我全当没看见,我做什么你就也当没看见,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扰。”
陆星元皱皱眉还似要说。
方可可摇摇头,“你也不用谢我……”想了想似乎还应该表示点什么免得人家挑理,“好吧,看在你之前出手相救的份上,那我就多谢……”虽然他当初很不友好地相救,到底也是救,方可可决定在自己穿越之前最后的时刻还是谢谢人家以给自己的下辈子积德。
不想自己的“多谢”刚出口,人家的“多谢”也脱口而出。
“你谢我什么?”方可可抬眉问他。
“多谢你没把我的腿坐断。”陆星元说着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继而又咧了咧嘴,面上那惊色已退,话说得却甚是艰难。
方可可一怔之后才蓦然发现,原来自己坐的不是粗树枝,而是陆星元的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