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写完名字看看四周,又看看自身,什么变化也没有,连奶奶讲的鬼故事里象征变化的油灯也没闪了一下,看了看金纸,名字还是歪歪扭扭,没有发光也没有消失,李寻没了兴致,将纸握把握把又夹到书里去了,拿出白纸写大字去了。
第二日这事李寻也就忘记了,三人都一瘸一拐揉着屁股朝前村走去,“你大字写完了么?”韩其叔问道。徐之僮怏怏道:“我都快写到天亮了,我爹看着呢,一停就给我一脚。”李寻也没精打采道:“我也写了半夜。”韩其叔疑惑道:“你们咋写这么慢,我一会就写完了。”这下李寻徐之僮也疑惑了,“你咋写这么快?五张大字呢?”“五张?”韩其叔惊呼,“不就一张吗?我就写了一张。”
他俩对韩其僮报以同情,只怕去了学堂又要挨一顿打了。走在前面的李灵儿清清脆脆的声音传来,“七张,昨天你们没去,先生又布置了两张。”三个人都蔫了,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学堂走去。
果不其然,先生又是一顿狂风暴雨式的责骂。
下了学,三人又用拉屎的借口跑了,三人一边走一边抱怨,“为啥去学堂,天天背书,烦死了。”“就是,有啥用啊,我不想上了。”“你俩还好,我还天天比你们多背两篇呢,那个道人,以后见到了非打他一顿。”
抱怨着又来到那个发现金鸟的树林子,三人又都忘了学堂想起昨天的金鸟来,李寻道:“那鸟我抓到了,不知咋地变成纸鹤了。”两人自然不信,“编瞎话也编个像样的,那鸟咋还能变。”
“是真的,”李寻见他们不信有点急了,“不信我给你们看看那个纸鹤。”可翻了半天那纸鹤竟也没了踪迹,就像那只金鸟一样,这下炫耀不成反而又惹他们嘲笑了,李寻确定那金鸟是抓住了,可变成纸鹤啥的却是自己杜撰的,估计自己没看住从书包里飞走了。结果那纸鹤来的莫名消失的也莫名,这今后几天估计都得被他俩笑话。
好在没几天学堂就放了秋假,整个河沟村又浸入到丰收的喜悦和忙碌中去了,李寻和李灵儿却不能像上年那样疯玩了,因为得看孩子了,他们的弟弟——羊蛋已经一岁了,家里大人都忙了起来,看孩子自然落到他俩身上。
这日俩人正在院子里“打八二棒子”(一种游戏,用长木棍击打短木根,看谁击打的远),而他们的弟弟羊蛋在一滩泥水里正玩的高兴。
“家里有人没?”村长在门口喊了句径直走了进来。见到李寻在院子里玩,就指着他对身后人道:“这就是狗蛋,哦,是那个李寻。”
只见从村长身后走出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来,束发高冠,素白长衫,长身玉立,尤其是在村长衬托下,端的风度翩翩。
两人都有些好奇,暗暗打量那少年。村长朝屋里喊了两声,也没有人出来,朝灵儿道:“你家大人呢?”
“都去‘下地’(去地里干活)了,东北地。”灵儿回道。
“仙使,你看家里没人,您还是先去俺家喝点茶,等会,我找个人把他家人喊来。”村长说道。
那少年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多谢村长,学生在此等候即可,不劳烦您了。”
村长忙将他让到屋子里头,又倒了碗茶来,殷勤地端到少年面前,才忙出门叫人去地里喊李宝庭去了。
灵儿站在门口看了那少年一会,问道:“你是谁啊?来俺家干啥?”
那少年对她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几颗糖果,伸手给她,“来,吃糖。”
灵儿见他伸出的手心里放着几粒红红的晶莹剔透的糖果,白白的掌心衬托着那几粒糖尤其诱人,灵儿家境虽然尚可,但毕竟地处偏僻,更何况父母不是溺爱孩子的那种,糖果这样的珍贵零食也就过年去姥姥家才能吃上一颗,更何况看着也没有眼前这种好吃。但她还是不敢上前,她没见过穿这么华贵衣服的人,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那少年见她不敢上前,就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糖塞到她的手里,笑眯眯地道:“这糖可甜了,吃吧。”
李寻从旁边站出来,摇头一本正经道:“娘说了,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灵儿很想给他一个大白眼,这是自己家,那人也是村长带来的,绝不是奶奶和娘亲口中所说的人贩子、大灰狼。
“你叫李寻?”那人向他问道。
李寻怔怔地点点头,像鼓起巨大勇气一般,“你,你还有糖吗?”
那少年笑了起来,白齿青眉,无限朝气,他从兜里又抓出一把糖来,李寻忙伸出双手接了,先跑到院子里给依旧在玩泥巴的羊蛋塞了一颗,这才拿了一颗慎重地放到自己嘴里,接着便露出惊奇的表情,那糖实在太甜太好吃了,比他吃过所有的东西都要好吃,忍不住又吃了一颗。
那少年笑的甚是明朗,来的时候幸好听了师兄的话,装了一包糖果,看来无论是仙界还是人间,小孩子都是爱吃糖的。
灵儿吃着糖,甜丝丝的,便没有刚才拘束,“你来俺家干啥呀?”
少年还没有回答,村长回来揪揪灵儿的辫子,逗她道:“你爹把你卖给他了,他要来带你走呢。”
灵儿还未回答,李寻听了忙一把将灵儿拉到身后,朝那少年喊道:“这是我妹妹,不是你的,你要妹妹让你娘给你生一个去。”
少年甚是惊讶,也生出小孩心性,笑道:“那不带她走,将你带走如何?”
李寻想了半日,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在泥地扑腾正欢的羊蛋,心中大喜,忙将羊蛋一把抱起不由分说塞到那少年怀里。那少年本来看他要如何,冷不防他将弟弟塞了过来,只得接了抱在怀里,那羊蛋玩泥巴玩的正高兴,被哥哥抱走此时又被一个生人抱着,哪里依得,扭着身子咧着大嘴哭喊,口水眼泪鼻涕糊了那少年胸口一片,而羊蛋浑身的泥水也沾满了他素白衣衫,看起来甚是有些狼狈,李寻却浑然不觉,觉得解决一件大事,松了口气道:“我把弟弟给你吧,他还小,你带回去了他也不知道不是你亲弟弟,我和妹妹长大了,知道你不是我们哥哥,我们不和你亲的。”
村长忙将羊蛋抱下来,手忙脚乱地伸手给他擦拭,一边赔罪道:“对不住仙使,小孩子不懂事。您别一般见识。”说着又呵斥李寻。
那少年忙说不碍事,又掏出几粒糖来给哭闹不止的羊蛋,那羊蛋见了糖也就不哭不闹的摇摇摆摆去一边玩了。李寻呆在一旁依旧将灵儿护在身后,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灵儿在身后扯他衣服,小声说村长是开玩笑的,李寻想了想,说,“万一他来抓你,你就跑,我拦着他。”
正担心,李宝庭回来了,李寻终于放下心来,拉着灵儿跑到李宝庭身后,心急道:“爹,你不能把灵儿给别人,要给就给羊蛋吧,反正他啥也不会,啥也不知道。”
李宝庭一头雾水进了院子,村长在一旁苦笑不得,打个哈哈道:“哎呀,这狗蛋,二爷爷给你说着玩呢,给,人家也不要啊,要回去当媳妇?你咋光疼恁妹妹,这一对炮仗就是不一样。”
李宝庭明白过来,安慰李寻道:“没事,二爷爷给你开玩笑的,我谁都不给,他谁都带不走,好,一边玩去吧。”说着和村长寒暄着进了堂屋,李寻心里的石头放下来,转过头来想和灵儿说一声,灵儿给他嘴里塞了一粒糖,叹气道:“我的傻哥哥,一看他们就是在开玩笑,也就你傻当真,不过看在你这么护我的份上,我就不骂你了。”
李寻想揍她一顿,可又打不过,甚是气恼,明明知道却不告诉自己,让自己在那出丑,看到羊蛋更是觉得亏欠,他还那么小却不知已被哥哥给卖了一次。
不知爹和他们讨论些什么,声音甚小,听不太清,李寻也不再听了,抱着羊蛋玩去了,好歹也修复一下兄弟情谊。
没多久全家都回了来,呆在屋里说了半日,莫娘将李寻唤了进来,屋里气氛有点古怪,李老太太忙一把抱住他,哭道:“俺小才七岁半,就跑能远,俺不舍类呀,仙家,俺不去那个岛不中吗?”又转过头来,“狗蛋,你搁那个纸上写你名字没?”
那少年略又尴尬,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纸鹤来,说道:“金鸟报喜,向来是不会错的,小兄弟你可识得这纸鹤?”
李寻看那鸟眼熟,想起是那日逃学逮到的金鸟,后来金鸟不见了,只又一只纸鹤,打开后他确实是写了名字,只是第二日那纸鹤也不见了,李寻点头称是,却仍是愣愣的,不知发生何事。
“各位有所不知,这金鸟是随天地灵气凝结成的解灵石一同而生,待仙童的仙力开始觉醒,金鸟便会飞出寻找它的仙童,然后幻成纸鹤,仙童将名字写在上面,就代表会去学院修行!”那少年解释道。
李宝庭问道:“不知我们要何时启程?”踌躇半响又道:“不知那仙院多少路程?此去需多少时日?”
那少年一时不解其意,待明白过来忙道:“这个不必担忧,我来此便是接他的。”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连李老太太都面有喜色,村长朗声道:“咱河沟村要出一个神仙啊,咱老李家祖宗显灵啊,宝庭,你明天得宴请乡亲啊,都得沾光不是?大家也给你家狗蛋贺喜啊。”
李宝庭高兴地道:“应该的,还请二大爷明天受累,给帮忙招呼一下。”又忙着让莫娘去厨屋里整饭治酒,款待仙使和村长。
莫娘和李老太太忙去忙活了,李寻依旧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家里人都喜气洋洋也跟着傻乐起来,直到灵儿过来,幽幽说道:“你要被那个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