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裳闻言也是目瞪口呆,不过片刻后,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云山书院中悬挂的那副白娣画像,沈云裳一直觉得看起来眼熟,现在想想,月无殇的眉眼可不正是与那位已故的白娣如出一辙!
白詹海道:“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孙儿。”
妤姬的神色比起吃惊,更显得是惊喜多一些,妤姬问道:“白世伯,白娣师姐殒身多年,此事你可有确凿的证据?”
白詹海道:“当然。”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举着信说道:“我儿阿娣死后的确留有一子,只不过当时正逢海妖作乱,这个孩子下落不明,我也是找了很久。后来,好不容易打探到这个孩子的下落,却不想,当我赶去的时候,村子因为突发瘟疫,全村人都死了,尸体已被焚烧处理掉了。我虽然不死心,但是自那以后,就再没有找到任何有关这个孩子的消息。直到崂山斩鬼祭,我看到了无殇。”
白詹海说到此处,回身看了一眼月无殇,满眼慈爱含着泪光。众人也都纷纷看向月无殇,议论纷纷。
祁山掌门水衍说道:“如此细看,这个少年的样貌倒真是与白娣师妹一模一样。”
白詹海道:“我当时也很震撼,于是我便派人私下调查无殇的身世。巧合的是,同州城主也在调查无殇的身世。这封信中就是同州城主查到的有关无殇身世的秘密。证实了无殇就是当年的颜澈。”
众人便纷纷疑问这同州城主为何要待查月无殇。
白詹海却看破不说破,将信还给沈云裳,满脸歉意道:“云裳师侄,实在对不住。这是令尊回复给尊祖父的信件,被我门下弟子截下。截下这封信也是实属无奈,他日,我定当亲自上门向令尊请罪。现在,我将这封信物归原主。”
沈云裳有些错愕的接过信,收在怀里。
虞山掌门妤姬道:“我还奇怪呢,当年玄尘爱慕白娣师姐爱的死去活来,却在其死后依旧活得逍遥自在,哼,原来是偷偷养着师姐的孩子。他倒是乐的快活,却害得白师伯与亲孙儿骨肉分离多年,说穿了也不过是个自私的卑鄙小人罢了。”
月无殇闻言冷冷道:“不许你说我师父。”
妤媚儿道:“月无殇,你胆敢如此同我师父讲话!”
妤姬向来言语刻薄,对玄尘更是怨愤极深,但却对月无殇口下留情,制止了妤媚儿,对月无殇说道:“你如此维护那个老东西,怕是你也被他蒙蔽,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詹海道:“玄尘当年修炼禁术,试图为魂飞魄散的阿娣重新结魂造魄,结果并没有成功,反害的阿娣尸骨无存。但是几年后,他却以此术救活了无殇。他是无殇的救命恩人,又将无殇抚养长大,无殇当感念他的恩情。”
妤姬道:“救命之恩是不假,养育之情也是真,但却教的这孩子一身邪术,这又是何居心?”
白詹海道:“这便是还魂复生术的缺陷。世人皆以为此术无所不能,但其实不然。无殇的魂魄是由万鬼游魂拼凑而成,复生之后便要以血肉之躯供养魂魄,非死不得解脱。无殇当时年幼,又没有修为在身,无法压制体内魂魄,随时都有生命之危。为了不让无殇遭受万鬼反噬,玄尘才将自己的一身修为一并封在了无殇的魂魄之中。实在是不得已的保命之法罢了。”
沈云裳听到这里,不禁想起来了,月无殇曾经的确说过,苦练修为只为保命,当时还以为他在玩笑,原来竟是真的。得知他身世如此凄苦,年幼之时竟是遭遇了这般曲折,沈云裳心中对其越发怜惜,默默走到他身旁拉上他的手,紧紧的握了握。
月无殇今日也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的身世,面上虽淡然如常,心下早已波澜迭起,难以平静。拉着沈云裳的手,说道:“这些事情,我从未听师父说起过。”
沈云裳安慰道:“前辈定是舍不得你伤心,所以才不告诉你。”
石旌开道:“即便月无殇是你的孙子,但也不能解除他的嫌疑。”
白詹海道:“澈儿的身上并无伤口,方才已经验过。”
石旌开道:“那身上的伤痕愈合的太过离奇,必定是邪术的作用才使得他身上不留一丝疤痕。”
白詹海道:“这不关你的事。”
石旌开道:“事关我儿清白。”
白詹海道:“那你想怎样?”
石旌开道:“让我砍上一刀,若他的伤口如常人一般,我便不再追究。”
白詹海道:“今日有我在此,谁也别想伤我澈儿分毫。”
两人顿时僵持不下,各不相让。
忽而一声虎啸打破了僵局。
啸声一起,蓬山百里群峰都为之颤了一颤。接着又一声虎啸,比方才那一声灵力更甚,天正殿内都隐隐有晃动之感。
修齐忙待人下山查看。不多时领着一个姑娘和一只白虎走上大殿。
沈云裳一看,真是缘分不浅,来着不是别人,正是风城薛氏的薛宁儿和白虎雪娘。
薛宁儿道:“风城薛氏弟子拜见各位掌门。”
玄青子道:“无须多礼。风城,乃祁山地界,姑娘来蓬山所为何事?”
薛宁儿道:“我知道是谁杀了王氏一门二十三口。”
薛宁儿此言一处,满座皆惊。
孟轩急道:“恳请姑娘相告。”
薛宁儿道:“那人最早是出现在风城。一身红衣,带着一张鬼面具。此人最早是出现在风城城主府内,被雪娘咬伤后才仓促逃走。我与同门几人便一路追过来。我们在追查中发现,此人修习邪术,时常失控,失控时便如厉鬼重生一般,需以人血压制。”
孟轩问道:“姑娘可有看到他的样子?”
薛宁儿道:“并没有。但是他左臂被雪娘咬伤,雪娘乃灵兽,即便是此人的伤疤好了,雪娘也会认出此人。雪娘便是凭借自己留下的气味,一路追着那人到了幽州王氏府上。可惜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王氏弟子已惨遭毒手。”
孟轩道:“姑娘如今追到了蓬山,莫非那人逃到了蓬山?”
众人不由得又疑心起月无殇来。
薛宁儿道:“的确。可是此人太过狡猾。他割下了自己伤口上的肉,包在红衣之中,而后让一匹马驮着这个包裹引我们来蓬山。我们追上时,才发现是上了当。但这位月公子绝不是凶手。”
石旌开道:“姑娘为何如此肯定?”
薛宁儿道:“那人割下被雪娘咬伤的肉,只是摆脱了雪娘的气味。但是他自己的气味,雪娘依旧辨认的出。只要被雪娘遇到,雪娘定会有所反应。”说着看了一眼温顺在一旁的雪娘,又说道:“而现在雪娘如此温顺,我便确定,那人并不在此殿中。”
众人闻言,皆恍然大悟。
白詹海笑道:“如此,我澈儿便清白了。”
孟轩道:“姑娘,除了月公子,还有一位有嫌疑之人,可否请姑娘带着雪娘前去辨认?”
石旌开脸上显然的阴沉了一下。
薛宁儿问道:“当然可以。此人为祸作乱残害仙门同人,罪大恶极。不知是何人?”
孟轩看着石旌开道:“崂山公子,石冉。”
石旌开沉默片刻,说道:“那便请姑娘带着这只白虎随我去一趟崂山,当场验过,还我儿清白。”
薛宁儿道:“事不宜迟,我们便即刻启程。”
石旌开道:“还请各位掌门与我同去,做个见证。”
水衍道:“明日便是天机师伯百岁寿诞,我们今日尽数离去,这......”
玄青子道:“不如,待明日家师寿诞之后,再去崂山如何?”
妤姬道:“我们多等一日倒也无妨,只要没有人通风报信就好。”
石旌开道:“妤掌门未免太过小人之心。”说完,便收起佩刀,坐回座位。
白詹海道:“既然此事与我澈儿无关,我与澈儿还有事要说,告辞。”
水墨突然跳出来,站在大殿中央,说道:“白掌门请慢。”
众人皆疑惑的看着水墨,不知他要搞什么名堂。祁山掌门水衍当即警告道:“墨儿,不得胡闹。”
水墨轻快一笑,对水衍说道:“爹爹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白詹海笑问道:“水墨师侄有何事?”
水墨道:“既然月无殇是白师伯的孙儿,那便是仙门第四位公子,大家便是自己人了。”说完挥手召出佩剑偃冰,看着月无殇笑道:“比试一下,如何?”
月无殇道:“不感兴趣。”
水墨闻言并不感到意外,说道:“你是怕了吗?天下皆传你一身修为如何了得,莫非是浪得虚名?”
月无殇道:“比什么?”
水墨道:“听闻你集五宗所长于一身,你的崂山刀法我已见过,果然不凡。今日,我便来领教一下你的祁山剑法。”
水墨说罢,手中灵力翻涌,长剑脱手而出,在空中翻转几圈,而后一道剑光直奔月无殇。
月无殇不动声色,微微侧身些许,剑身便擦着身子而过。
水墨召回佩剑,得意的问道:“无殇兄弟,看剑!”说完,又挥手斩出一剑,剑光所到之处犹如霜落雪飞,寒气四起。
月无殇推开沈云裳,轻身跃起,踏着那剑气闪身避开。水墨持剑再度冲上。
祁山剑法,是祁山始祖在蓬山剑法之上增减删改而成。祁山一带终年积雪不化,是以祁山剑法的独到之处便是剑气如霜,冰刃似雪。
月无殇避开后,轻身落至一旁,手中血气泛起,一道黑雾蒸腾而出绕向水墨。水墨见势立即纵身后退,手中灵力泛起,一道光阵瞬间闪现,挡住席卷而来的黑雾。
月无殇手中符篆飞出,贴于光阵之壁,白色阵上片刻间便拢上一层薄薄黑气。月无殇闪身至光阵前,一掌拍下,那光阵瞬间炸裂。
水墨被飞散的气流冲击了一下,身子后退数步,鬓发凌乱,手上略微擦伤。
水墨毫不在意。手中灵力催动,偃冰犀利流转,绕着月无殇横劈竖砍。
沈云裳见势召出赤月,扔给月无殇。月无殇接过剑,挑开偃冰,跃至殿外。
水墨紧随其后。殿内众人也难耐心中好奇,纷纷走至殿外观战。
两人长剑相对,不让分毫。
如果水墨的剑法是如霜飞雪落,月无殇此刻便是霜暴雪崩。空气中白雾凝聚,地面上霜雪晶莹。四周草木的青枝翠叶,顷刻间结成了满树银花。
沈云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偃冰是水墨的佩剑,使用起来应当如自己的左膀右臂一般得心应手才对,可是此时此刻,却被月无殇手中的赤月压制的如木偶一般僵硬、别扭。
两人招数完全一样,但是威力、效果却是天差地别。不要说刺到月无殇,偃冰此刻连接近月无殇都做不到。
水墨诧异着瞪大了眼睛,连声道:“这......怎么可能?”
看着月无殇将祁山剑法舞的如梦似幻,出神入化,水墨暗自惊愕道:如此境界,怕是比父亲还要高出许多!想来自己已算天资不俗,修为上亦是勤勉,可这霜影剑花的效果、威力均不及他十中之一。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待月无殇将祁山剑法三十二式一一耍完,水墨已是目瞪口呆,偃冰脱手不翼而飞的那一刻,水墨亦是败得是心服口服。水墨不仅没有懊恼失落,反而由衷钦佩道:“无殇兄弟,好剑法。”
月无殇收回剑,礼貌道:“承让。”
众人围观之后,神色各异,无不惊叹赞服。
白詹海更是毫不掩饰的畅意一笑,说道:“既然已经比试过了,澈儿,我们走。”而后向众人道:“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