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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妖魂谷

暮色渐沉,林野归寂,月魄初满,山影欲斜。荆花岭如安卧的处子,静听虫唱,心无波澜。殊不知,借着夜幕遮掩,有多少不安分的身影在无声扰动着表面的祥和与安宁……

天穹上七月争辉,蔚为奇观,美得让人心动,不愿挪开目光片刻。然而,如此奇景却被少年们完全忽略了。

山坡边缘,七八个身影静静潜伏于灌木丛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岭下——

趁着月色,依稀可以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草甸上,有一个小小黑影时而蠕动一下……

梁小妹心下不忍,觉得这只被当作诱饵的野兔十分可怜,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似乎连挣扎的气力都没了……

小郡主心中有些焦躁:这么久了,怎么夜王还不现身呢?

“有动静了!”正思量间,轩辕通轻声提醒道,“都小心了,别弄出声响来!”

几位道子灵觉都不差,也都注意到了诱饵附近草丛的轻微变化。

梁小妹有夜猎经验,听觉敏锐,目力绝佳,看得更加真切:草叶的每一次轻颤,每一声窸窣,皆逃不过她的耳目。她可以感受到目标在慢慢接近诱饵,机警且谨慎……

小郡主目光热切,粉拳中捏出了一把汗,期待着夜王一展真面目的那一刻……

现身了!倏地一道白影闪现,蹦跳着,到了那只受伤的野兔跟前。

夜王!夜……王?这……这个头也忒小了些……这,这哪儿是夜王啊,分明就是……

此时,就算目力最差的梁柏也看清了,那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白兔。

可爱的小白兔绕着可怜的大灰兔,一蹦一跳地转了两圈,用嘴巴拱了拱,似乎很是不解,自己的这位远房亲戚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把自己摔得这么惨。

你个小兔崽子,捣什么乱,快滚开!小郡主心下恼火,从身边捡起一颗石子,正欲将这个添乱的小兔子赶走,却见这只白兔儿做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它立起上半身,扬起一对小短腿,将大灰兔的身子一下子掀了起来;然后低头伏身拱到其身下,竟是将大过自己一倍的大灰兔背到了身上,颠颠地跑了……

大灰兔被小白兔驮跑了??几个少男少女愣怔怔地,一时间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眼看着那道有些怪怪的身影,连蹿带蹦的,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你个小兔崽子,多管闲事,那是你亲爹吗?小郡主恨恨地站起身来,一挥粉拳:“可恶!坏我大事!”

“郡主,好事啊!”轩辕通提醒到:“这只白兔不简单啊!”

是啊,小郡主回过神来:这么小个兔儿,跑起来一颠一晃的,大灰兔竟是稳稳地趴在它背上,如胶似漆的,这手段不一般啊。轩辕达背那个小囚奴也得用手托着不是?这,这才是……灵兽啊!

小郡主也顾不得巴望已久的“夜王”了,催促轩辕通:“快追啊!别让它跑远了……”

轩辕通不慌不忙地道:“放心吧,郡主。我这‘子母灵犀符”的效力可以维持十二个时辰,它跑不出我的掌心。”

轩辕通略一凝视,以识海中的“母符”为引,心存灵犀一点,很快便确定了“子符”的方位。用手一指:“走,在那个方向。这小兔子跑得还蛮快的……”

说着,轩辕通一手抓起梁柏,将他瘦小的身板夹在腋下,率先掠了出去。众少年纷纷掠掠起身形,紧随其后。

疾奔中,轩辕达看着那个对自己外表亲热内实疏淡的大哥的背影,心中幽怨:你是我亲哥吗?你有这能耐夹着他,干嘛还让我背着上山,搞得我一路精疲力尽的……

没多久,追出了这片草原平野,山路愈发难行起来。好在有梁小妹在,让大家不至于在山林间乱闯,少走了不少弯路。

一路追来,轩辕通更加确信这不是一只平凡的兔子。凭着“母符”的锁定,轩辕通能够感知到“子符”的位置始终在快速的移动中;这意味着,小白兔在一直奔跑,几乎不曾停歇——

如此悠长持久的体力,让几位道子都自愧弗如……

再说了,一只寻常的野兔,活动范围会有这么大吗,这都追出去多远了?几十里地肯定是有了……

当少年们一心只顾闷头追踪时,天上的月亮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

当——

就在夜空中的“琼瑶”完全没入“紫胭”腹中的刹那,一声浑厚悠长的钟鸣响彻空山,打破了暗夜的宁寂……

这一声洪钟起自落月峰顶,祭坛之上——

随着司钟者的庄严一击,司礼紧接着一声高唱:“真圣扶明,神灵降接,起祭——”

祭坛中央摆设一张祭案,三牲酒礼、果品香烛一应俱全。案前长跪一人,冕冠衮服,神情肃穆,正是亲自主祭的黎阳王。

苍老枯瘦的大祭师立于祭案上首,双手高举法杖,口中念念有词,祝诵一通。祝毕,持法杖轻轻点在黎阳王额上。随后,旁边的司祭点燃一炷香,导引着黎阳王祭拜上香。

……

起祭完毕,撤了祭案,黎阳王下了祭坛,只留下一群巫者在台上继续作法。或念念有词,或舞之蹈之,或咿呀歌讴,或司鼓鸣钟,忙得不亦乐乎。

……

黎山深处,众少年一路辗转,循着灵符指引登上了一处巨大山峰。轩辕通舒了一口气,带着些喜悦地说道:“郡主,兔子已经停下来有一阵儿了,应该是回到巢穴了,就在前面不远……”

小郡主不由地满心欣喜振奋,忘记了疲劳,脚下又加快了几分……

在梁小妹的引领之下,一行少年在黑暗的密林中忽上忽下地迂回行进。虽然山高林密,看不清前面情形,但轩辕通能够感受到“子符”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走着走着,梁小妹停了下来,有些迟疑地道:“出了这座樵子峰,再往前,便没路了。轩辕大少爷,咱们是不是……追错了方向?”

“没路了?可灵符的感应是不会错的,分明就在前面不远处,大约还有数里之遥……”轩辕通对自己的制符造诣颇有信心。

腋下的梁柏开口道:“再往前数里就是妖魂谷了。”

轩辕通方才记起腋下还夹着个人,一松手将梁柏放了下来。

梁柏连忙拱手称谢:“多谢大少爷一路提携!不然的话,我落在后面,指不定就喂了狼了!”

你不是说这山中从无猛兽出没么?那还说这些废话干嘛!虚伪!小郡主对梁柏这种毫无诚意的客套十分不屑。

轩辕通没工夫在意这些有的无的,看着梁柏,等待他的下文。

梁柏解释道:“樵子峰西边,便是妖魂谷,是镇压月姥妖魂之地。谷中终年云雾弥漫,没有人知道里边情形。据说,只要走进雾海之中,无论朝着哪个方向去,最后都会回到原地来……”

“还有就是,据说今夜天姥吞月之时,月姥的妖魂会在云海中现身。此时离天姥吞月的时辰已经不远,妖魂谷怕是接近不得呀……”

轩辕通等人都是黎阳土生土长的孩子,对妖魂谷的事情自然是有所耳闻,但也没如何当真。况且已经追到了此处,明明知道小白兔就在前边,若是便这样作罢,如何能够甘心?

“你确定小兔儿就在前面吗?”小郡主向轩辕通问道。

“没错。”轩辕通郑重点头。

“那好,先过去看看究竟再作打算。”小郡主心系小白兔,哪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危险。

梁氏兄妹也不敢多说,复又继续前行。没多久,一行人绕过了樵子峰脚下,果见一片云海阻住了去路。

好一个妖魂谷!向上看云雾弥天,不见星月;向下则白茫茫一片,不见边际。置身于此,感觉一切皆被吞没无踪,仿佛这无声翻滚变幻的云雾,便是世界的唯一。

众少年只觉得一阵莫名的恐慌油然袭上心头。

轩辕通稳了稳心神,感应了一下灵符位置,开口道:“白兔就在前面了,无须深入太多。随我来,大家警惕一些……”

轩辕通带头走进迷雾之中,慢慢地向灵符感应的位置靠拢。众道子小心跟着,都亮出兵刃,以备万一。

走着走着,轩辕通便察觉到了诡异之处:明明感觉“子符”位置就在近前,但走了好半天,仍然还在前方,似乎不管怎么走也走不到地方……他有些相信梁柏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了。

轩辕通暗暗有些着急了。他倒不太担心大家会迷失在妖魂谷中,按照梁柏的说法,结果极有可能是走到入谷前的位置。怕就怕没等找到小白兔,便被“传送”出去,那可就尴尬了。

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别无他法,走一步算一步吧……

正走之间,一众少年突然感觉脚下一空,向下急速坠落下去。不好!谷中竟藏着悬崖!措不及防之下,谁也作不出任何反应来,在慌乱的惊叫声中,任由着身体继续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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