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三年前自己从国公府外路过的时候，一个从狗洞里钻出的小姑娘眨巴着那双大眼睛无辜地望着自己的情形，楚照的嘴角便不自觉地扯开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傻丫头。
说她傻不是说她很呆萌，而是她真的傻，脑子有点问题。
也不知道她是国公府哪个厨娘的孩子，或者只是从狗洞钻进国公府偷吃的野丫头。
但是既然又到了这里，那么自然想要见一见她，看看她又有没有抱着受伤的兔子哭鼻子。
正想到这里，身后便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楚照扭头一看便看见那个小和尚跟在自己身后。
楚照自小在山里长大，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在读书，但是每天都要去山上见一次先生，长年累月下来，身体极好，脚程也快。
小和尚只能跑着才能堪堪追上他，此时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悟道见楚照转身盯着自己，只感觉两把刀子自身上剐过，赶紧蹲了下来，指着地上的蚂蚁喃喃说道：“一只、两只、三只……”
看着地面上慢慢向自己靠近的黑影，悟道竟是害怕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继续数道：“二十……二十……”
“二十几只了？”楚照问道。
小和尚抬起头，小脸上梨花带雨的模样煞是可怜，瘪着嘴道：“我……我忘了！”说完又是“哇”的一声，哭得更加厉害。
“喂喂喂，小和尚！你哭什么呀！你是男孩子吗？怎么胆子这么小？”
“我……我……是……”悟道把头埋得低低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
泪珠打在地上，将几只蚂蚁裹住，蚂蚁像是落进了池塘，在泪珠里不断挣扎。
小和尚见状，连忙停下了哭泣，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将蚂蚁捉出来，放进了蚂蚁的队伍之中。
楚照看见这一幕，只感觉这个小和尚好生有意思。
他蹲在小和尚身旁，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来，问道：“你不在前院好好念经，跟着我做什么？”
小和尚悄悄挪动身体，离楚照稍微远了一些，断断续续地说道：“你身上有……有刀子……怕你……怕你伤害别人……所以跟……跟着你……”
刀子？楚照摸了摸身上……哪里有什么刀子啊！
他挪了挪位置，又和小和尚靠近了一些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身上有刀子啊？在哪里？”
小和尚见楚照靠近，身体绷紧，皱着眉头憋住气，又悄悄挪了挪身体，再一次离楚照远了一些，指着楚照的眼睛说道：“在那里！”
“这里？”楚照在面具上揉了揉眼睛，疑惑的说道：“没有啊！眼睛上怎么会有刀子呢？有的话，我岂不是早就瞎了？”
小和尚的眼神异常坚定，无比肯定的说道：“有！黑色的！两把！很利！”
楚照哂然一笑，扶住额头无奈自语道：“原来是个傻和尚！”
说完便不再理会悟道，继续去寻找那个傻丫头。
悟道小嘴一嘟，看着楚照离去的背影小声说道：“我才不是傻子呢！”
说完依旧紧紧跟着楚照，一定不能让他伤害到别人。小和尚在心里这样想到。
相比而言国公府虽然不大，但占地也有十余亩，废了老大的精力与时间，也没有找到那个傻丫头。
“唉……”楚照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
“你……你在找什么啊？”悟道好奇问道。
这个小师兄在国公府里脚步匆匆，遇见人便说是奉国公爷之命，来看看府中有没有邪秽之物，还真就没人阻拦他。
只是这样骗人，非常不好。
小和尚有心劝他，只是看见他的眼睛便是一阵胆寒，那两把刀子实在太过于可怕，闪着黑黝黝的光泽，让人不寒而栗，只好放下劝他的打算。
楚照没有回答小和尚的问题，因为他的目光被一个洞牢牢吸引。
那是被杂草掩盖的一个小洞，楚照记得很清楚，那一天他便是在这个洞口的外边儿，看见了那双眼睛。
大诗人洛阳生曾经形容一个人的眼睛好看是这样说的：看见她的眼睛，便如同阅尽初春里所有的美好。
那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楚照扒开杂草向洞外一看，熙熙攘攘的人群离得不远，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他回头对悟道说道：“小和尚，我要走了，你还是回去好好念经吧！”说完便往那狗洞里钻去。
悟道见楚照要从狗洞里逃跑，心中急切万分，听着外面人声鼎沸的声音，便能知道今天是多么热闹。
眼前这个人又会骗人，还装着两把刀子出去，谁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要是伤到别人就不好了。
“你不能走！”
小和尚大吼一声，扑上去紧紧抱住楚照的腿。
嘴里还不停说道：“不能走！你不能出去！”
楚照一脚踹开小和尚，恼火地说道：“别缠着我！”然后继续往外爬。
小和尚洁白的僧衣被泥裹得脏兮兮的，来不及整理又扑过去抱住楚照的脚，吼道：“你！不！能！出！去！”
楚照刚刚探出一个头，感觉到自己的腿上又坠着一个重物，深深叹了一口气。
任由小和尚抱着腿，只要自己出去了，他还能咋样？
只是爬着爬着……卡住了。
“小和尚？”楚照喊了一声。
“你不能走！”悟道坚定的说道，手中抱着楚照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小和尚，我被卡住了，出不去了！”楚照眼睛一转，憋出一个坏笑继续说道：“要不你把我拉进去吧！我不走了！”
悟道一愣，将信将疑地问道：“不走了？”
楚照幽幽叹气道：“佛说因果循环，万事皆有因由，如今我被卡在这里，想来也是天意使然，不去也罢！不出去也罢啊！”
悟道将信将疑，一手抓住楚照的脚依然不放，用另一只手拄地起身说道：“那我拉你进来。”
楚照连忙答应说好，却用手死死撑着洞口两边。
悟道在里面非常用力的拉着，像拔萝卜一般，却也怎么也拉不出来。
小和尚跌倒在地，大声喘气，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泣着说道：“怎么办？我把你拉不出来，你要死在这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