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目下,董子安手中的元晶开始一点点消散。
与仰天镜先前展示的耀元功不同。董子安一次性就吸收了三块元晶,而且元晶被吸纳之后,他臂膀上白光艳艳。这与仰天镜中那男子吸纳元气后的表现也不相同。
在众人的注目下,董子安用半刻钟的时间吸纳完了整整三块元晶。随后,他右掌上激射出一道白色的元气束。
看到这一幕,远处的商阳下意识就后退了几步,观众们也一阵惊讶,生怕这人跟方才欧阳行一样失了准头。
董子安射出的这元气束虽然不如方才欧阳行射出的元气束粗壮,但胜在准头足。竟然是准准落在了仰天镜之上。
随着白光敛没,仰天镜安然无恙。不一会儿,镜面上慢慢显示出“凝魂境五成攻击力”的字样。
看到这一幕,大家啧啧称赞,不知道是在称赞董子安的手段高明,还是在称赞仰天镜用法神奇。
不少参赛者都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道:“好样的!”
“董公子果然天赋卓绝,比我们强多了!”
“厉害厉害!”
看众人齐齐夸赞,欧阳行微微皱起了眉头。他隐隐感觉董子安这“耀元功”,似乎跟真正的耀元功有些不太一样。一来是吸收的元气太多而元气束有些弱,二来是董子安吸纳元气的时间太长,元气在身体里留那么长时间,难道不会提前爆炸吗?
他轻轻问道:“你这怕不是耀元功吧?”
欧阳行声音虽然轻,但周围的人却都听到了。
大家虽然心里也有些疑惑,觉得董子安练得耀元功与仰天镜中展示的不一样,但看到董子安最后成功射出元气束,也都没计较。此时听到欧阳行这质疑,还没等着董子安发问,便有人冲欧阳行说道:“董公子这元气束跟仰天镜里的一模一样,不是耀元功是什么?”
“这是不是耀元功,自然由主持人判定,你说了也算不得数。”
“难道你以为就只有你一个人能练会吗?”
众人语气中颇有些讽刺,语气也极为冰冷。
原本董子安听到欧阳行的话,心脏猛地一跳。但看到众人的反应,他慢慢放下心来,微微一笑道:“我这为何不是耀元功,还请欧阳兄指教。”
欧阳行搞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突然都站出来针对他。在众人冷冷的目光下,他不自觉就觉得有些发寒,他赌气道:“我不告诉你。”
商阳却站了出来,道:“董公子已经通过考核,他施展的就是耀元功。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从第一位开始依次上来展示耀元功。”
听到商阳肯定了自己,董子安更是放心地笑了起来。他不知道欧阳行方才已经成功施展出耀元功,当下心情大好地冲欧阳行道:“欧阳兄,薛兄演示之前你还有时间,赶紧加紧练练,说不准还能练好点呢。”
欧阳行看着董子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董子安现在的嘴脸异常可恶,欧阳行心中却没有一丁点儿的怨恨或者暴躁。他有些失落,有些难过,只是默默看了董子安一眼,然后盯住了自己桌子上的元晶。
薛泽钦在比赛之前已经修炼过这耀元功,在家族长辈的指点之下,他也能够释放出一道元气束。只不过这元气束实在是小的可怜,只有指头粗细。仰天镜最后给出了缘路初境的判定。
看到商阳看向自己,欧阳行心下一喜,原本失落的心情有些高兴了起来。他心里想着,等自己施展出一次牛皮哄哄的耀元功,还不得震惊你们?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小爷的厉害了!
当下他赶忙凑到薛泽钦面前,道:“我能借你一块元晶用一用吗?”
薛泽钦方才考核时,只用了一点点元晶。他本心也记恨着欧阳行,是不想给欧阳行借元晶的。但是看到在场的人这么多,当下不好意思推脱,道:“不过几块元晶,又不是我的,你拿去用吧。”
欧阳行当下一乐,也没有道谢,便直接拿起元晶走到了商阳面前。
商阳看到欧阳行拿了整整三块元晶,心下纳闷道:“这厮也是要一口气吸纳三块元晶?”
还不等着商阳喊开始,欧阳行便开始吸纳元晶。
想起方才欧阳行用一块元晶便重伤了自家的大长老,这一次他吸纳三块元晶要是打偏了,在场这么多人谁能吃得消他一炮元气束?
可他正要阻止,欧阳行手上的元晶已经被吸纳了一块半,眨眼的功夫,欧阳行手上的元晶已经被吸纳一空。
商阳下意识后退两步,不敢靠近欧阳行。
欧阳行右手张开,顿时白光大放,好像他的手中原本藏着一颗明亮的星星。
方才元气束在射出之时偏了方向,这让欧阳行有些纳闷。这一次,他刻意用意念控制着元气运行。只是元气运行到臂端的时候,突然便要散开,连带着他清源,天都大穴之内的元气也要爆炸。欧阳行赶忙松了意念,只是垂直举着手臂。
粗壮如水桶的元气束暴射而出,猛地射在了仰天镜之上。
命中仰天镜之时,仰天镜上骤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看到元气束按照自己的想法射在了仰天镜之上,欧阳行恍然大悟:“原来意念只需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并不需要控制元气啊!”话刚刚说完,他便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方才元气在他体内游走一遭,竟然已经伤了他的肺腑大穴。
光芒散尽,仰天镜上显示出“轩辕境初境一击。”
看到这一幕,欧阳行满意地笑了笑,来不及擦拭嘴边的血迹,便转身朝着参赛者们看去,想要得到大家的认肯。
可是诸位参赛者虽然震惊,却没有一个人给欧阳行称赞。大家只是默默看着仰天镜,然后摇摇头。有的人也悄悄看欧阳行一眼,可是看到欧阳行看过来,立马就低下头去不与欧阳行对视。
欧阳行有些纳闷了,怎么董子安能放出“凝魂境初境一击”就能获得众人的赞扬,我比他强这么多还没人称赞呢?
董子安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泽钦则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商阳冷冷道:“欧阳行通过考核,下一位。”
欧阳行听到这冰冷的语气,扭头朝着商阳看了一眼,心中略微有些失望。自己这表现应该还算不错吧,怎么没人觉得惊讶呢?
他有些丧气地走回位子上,然后靠着桌子站着。
此时所有人都恭敬站着,欧阳行落魄靠着桌子的模样显得有些孤独。
看到失魂落魄的欧阳行,躲在人群中的魏无忌慢慢裂开嘴笑了。他抽了一袋烟,纹着流云图案的蓝色烟袋吊在他的烟杆子上。
“酸秀才还真是料事如神。这次小行得吃点亏喽,吃点亏好,吃点亏好呀。”
只是魏老头刚刚抽进嘴的烟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便听到观礼船传来一声大喊:
“行哥!牛皮啊!这第二轮,你一定是冠军了!”
远处的观礼船上,怀奢激动得跳了起来,大声地喊道。
闻言欧阳行扭头朝着观礼船上看去,脸上傻呵呵一笑,就像是五年前离开雪郡的春生老头儿。
听到怀奢的欢呼声,欧阳行心情大好。
日近中午,阳光越发暖和了起来。
魏老头朝着观礼船上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感慨道:“没想到小行竟然跟怀安的儿子结识了,而且关系还这么好!这酸秀才可没料到。”
心中这般想着,他顺便抽着烟朝怀奢旁边瞅了瞅,看到了商老太君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魏老头竟然觉得商老太君似乎也在看自己。
魏老头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这次悄悄跟着小行出来,除了骆鑫无人知道。此时自己躲在人群中,商老太君怎么可能注意到自己呢?不过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还是擦了擦眼睛又看了商老太君一眼,想确认一下。可随即他便傻眼了,商老太君还真的在盯着自己看。
看到商老太君脸上那一抹笑意,魏老头十分错愕,这老太婆怎么发现的自己?
“魏兄既然驾临寻梅舵,晚间还请赐见,老身有事相商。”
魏无忌与商老太君隔空对视着,脑海中还出现了商老太君的声音。魏无忌一惊,这老太婆找我做什么?
寻梅舵舵口上,商阳继续唱名,让参赛者一个个上前展示耀元功。可是除了欧阳行,薛泽钦和董子安,接连十多个人竟然都不能释放出丁点儿的元气束。更有不少人干脆没有上前展示,相当于是主动弃权。
看到这些人怏怏郁郁的样子,欧阳行心下更是窃喜,脸上却使劲绷着没有笑出来。
直到最后一个参赛者王胜上前,情形才发生了一点变化。
一袭藏青色黑衣的王胜上场之后,左手拿着元晶,右手竖指,几乎是元晶被吸纳的刹那间,手指上便射出一道极明亮的元气束。
随即,仰天镜上显示出“轩辕境界中境一击”的字样。
原本观众看到前面几个参赛者全都被淘汰,还以为最后一个人也就那样了,谁料到王胜再一次给人了出乎意料的惊喜。
看到这一幕的商老太君微微皱眉,显然并不怎么高兴。
欧阳行则是大感意外,他察觉到王胜释放出来的元气束跟自己的不一样,跟董子安的也不一样,但这一次他只是心中纳罕,没有多嘴说出来。他心下只道这耀元功说不准还真有很多种练法,日后有机会得好好琢磨一下。
最终成功晋级第三轮大比的,是董子安,薛泽钦,王胜和欧阳行四人,其他参赛选手竟然全都被淘汰了。得了冠军的王胜没有丁点儿的欣喜骄傲,比赛一结束便直接离开舵口,回到了常远山众人居住的客房,显得异常低调。
比赛结束之后,怀奢本是想去找欧阳行的,却被郡尉给拦住了。欧阳行一个人回到了晚云轩。
午饭过后,欧阳行打开了窗户。庭院中的暮风吹过柳树涌进窗户,拨动了窗帷上的金穗。欧阳行再次翻开了那本无名的黄色秘籍,独自琢磨着天蚕神功的真元运行路线。
秘籍上除了插图,还有不少文字。
看到那些蝇头小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欧阳行只觉得一阵头大。以前他不止一次求着骆鑫让骆鑫教他识字,可骆鑫却不愿意。只说书生多累,不读也罢。
欧阳行摇了摇头,把书仍在了床上,对于这本随时可能引起整个神州界巨大震动的神功秘籍,欧阳行显得云淡风轻。
扔了书,他慢慢掏出一块白鱼玉佩,伸手把玩着,莫名其妙想起了王蕊。在欧阳行的回忆里,貌似他见过的人只有那个陪着他一起吃烤鱼的王蕊最可爱,对他最好。
欧阳行年纪不大,但此时竟然莫名其妙感觉到有些孤独。他站起来再次走到了窗边,心里悄悄想着,王蕊现在会在干什么呢?
临窗迎风沉思了一会儿,欧阳行转身收起床上的秘籍,便去找怀奢了。他记得与怀奢初识的时候,怀奢曾经说王蕊最后被朱传雄带走了。这他当然是不信的,刘大娘说王蕊是被丞相王恺领走的,怎么可能变成朱传雄呢?
只是怀奢既然这么说了,欧阳行便想问个清楚,看看究竟是怎么闹出了误会。
欧阳行出门后找了庭院里负责护卫的寻梅舵帮众问路,这护卫很谦卑,直接在欧阳行身前前领着欧阳行到了怀奢的住处。
只是到了地方后,欧阳行却只见到了郡尉吴群,没有见到怀奢。
欧阳行心下纳闷,这大白天的,怀奢能去哪儿呢?
欧阳行在怀奢的房间里呆坐了会儿,本想着去找找周涛等人,但一想到周涛那一脸木头的模样,心下就有些烦躁,便没有去。
欧阳行坐了一会儿,郡尉站在旁边说了几句话,欧阳行也听不进去。郡尉看到欧阳行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苦笑一声自行离开了。欧阳行坐下后喝了两口水,便又回到了晚云轩。
到了晚云轩门口,欧阳行突然想起早上来找自己说话的商倾城。
商倾城是极好看的,不然也不会在十五岁的年纪就被《关中风评》定位神州界十大美人。早上商倾城来找欧阳行说话,欧阳行心里还有些小羞涩。哪个男人会拒绝与美女多聊几句呢?更何况是商倾城这样无论气质形象都已经极致的女生。
到了晚云轩,欧阳行没有进自己屋子,而是到了商倾城的门口。
雪郡难得有好天气,但今天天气似乎分外好。
这应该是雪郡最热的时候,太阳斯斯文文照射着,柳树花草都一板一眼地长者,叶脉上有哑光的纹路。因为临近老雁湖的缘故,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水汽。在屋子里呆着风还有些清凉,但站在太阳底下便觉得这风只让人心痒痒。
欧阳行轻轻敲了敲门。
“谁?”屋子里传来一声慌张的疑问,正是商倾城的声音。
欧阳行清了清嗓子,道:“是我,欧阳行。”
屋子里传来一阵淅淅梭梭的声音,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了。
商倾城打开门后一脸疑问的看着欧阳行,凝眉问道:“欧阳公子找我有何贵干?”
看到商倾城脸上丢了平日里挂着的浅笑,欧阳行觉得有些不适应。再仔细一看,欧阳行发现商倾城脸色发红,头发也有些乱。
“有些问题想跟你请教一下,不知道你现在有时间吗?”
商倾城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朝屋子里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斟酌了一会儿之后,商倾城这才让开身子,道:“欧阳公子请进。”
欧阳行笑了笑,然后走了进去。
一进屋,欧阳行只看到屏风后的闺床上被褥凌乱,床边一条明黄色的佩玉腰带耷拉在床边,看着有些眼熟。
欧阳行没有多想,猜测着商倾城方才可能在午睡。
“不好意思,打搅你休息了。”欧阳行破天荒地说了个对不起,这实在是很罕见了。
但商倾城却没有回应,只是挡在欧阳行身前不让他乱看。等带着欧阳行在桌子边坐下后,她问道:“究竟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
欧阳行慢慢从怀中掏出天蚕神功的秘籍来,放在了桌子上,道:“商姑娘,是这样的,这是一本功法,我在练的时候发现有些问题,还想请你帮我讲讲。”
其实他就是不认识字,想让商倾城教他识字。
听到这话商倾城看都没看那秘籍一眼,只急促回复道:“欧阳公子,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你的修行天赋怕是青云门东岳派的内门掌教弟子都比不上,我更是拍马不及了。你让我来指点你修行,这不是取笑我吗?”
闻言欧阳行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也不是让你指点我修行,就是这书上吧,有些字儿我还不太认识,想让你教我认认字儿。”
商倾城道:“若是有什么生僻字,欧阳公子不认识,倾城怕是也不熟。等晚间我请府里的先生去为您解惑,你看如何?”
欧阳行转头,一脸诚恳地问道:“为什么你就不能教教我呢?”
“欧阳公子!”商倾城突然大声急喝了一句。
欧阳行可吓了一跳。
商倾城可能也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当下吸了一口气,降低音调对欧阳行说道:“欧阳公子,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得按照你的意志来?你想让别人干什么,别人就得干什么?是不是觉得你自己修行天赋天下无双,修炼的神功又是天下第一的天蚕神功,身后又有修为高深的前辈庇佑,所以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看到商倾城眼神冰冷,欧阳行诧异道:“我没这个意思啊。”
商倾城坐了下来,也不再看欧阳行,只是自己倒了一杯水浅浅喝了一口。
欧阳行赶忙站了起来,道:“你不愿意就算了,就算了。”说着他不敢多留片刻,拿起桌子上的秘籍直接抢门离开。
等着欧阳行离开之后,商倾城扭头朝着身后的闺床位置看了一眼,然后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完。
欧阳行走出来之后,心脏砰砰跳。
等着回到房间,欧阳行赶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着压惊。他心里想着:“我还以为这姑娘对我有意思呢,没想到脾气这么爆。以后可不能招惹了,得离远点,离远点。”
欧阳行回到自己房间,这才刚刚平静下来,便看到小狐狸从他天府中跑了出来。
小狐狸气鼓鼓瞪着双眼,在空中绕着欧阳行飞来飞去,嘴里念叨道:“这女的真是不要脸。哼!难道识个字非要她教不成吗?”
欧阳行大感意外。他也不知道天府中的小狐狸什么时候是在沉睡,什么时候是在默默关注着他。小狐狸转着圈发了一会儿脾气,便直接从窗户飞出了晚云轩。欧阳行只看到天边流光一闪,小狐狸便不见了身影。
欧阳行只觉得莫名其妙,伸手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水。
从商倾城房间走出来后,欧阳行便在自己房间里呆了整整一下午。晚饭之后,商府的管家突然找到了欧阳行,说是商老太君要见。
商老太君的住处距离晚云轩并不远,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欧阳行跟在这商府管家屁股后,看到商府中小径幽幽,烛火点点的,竟然打起了寒颤。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欧阳行便来到了商老太君的住处。
依旧是珠帘脆响,漫步进入大堂,不过这一次没有小丫鬟再给欧阳行掀起帘子。
欧阳行心下纳闷,这天都已经黑了,老太婆找自己过来是要干什么呢?
等着走入大堂,欧阳行发现有些不对,转头一看,原本一路走在自己前面的商府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身影。
大堂之中一片寂静,第二轮大比时用到的仰天镜此安安静静的放在大堂中央。
欧阳行注意到大堂的茶几上又一杯已经不冒热气的茶,显然在见自己之前,老太君还接见过其他人。看着茶几旁的红木椅前的一撮烟灰,欧阳行判断出刚刚离开的客人也是个抽烟的。
商老太君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茶榻之上,巨大的袖口护住了她盘起来的双腿。看上去,盘腿而坐的她就像是一坐巍峨的山。
除了老太君,大堂中再无一人。
看到商老太君之后,欧阳行突然暗道不好,这人生地不熟的,这老太婆不会是因为自己前天想着要抢劫寻梅舵就把自己抓起来吧。这下可遭了,要是商老太君抓了自己跟魏爷爷要赎金,自己这梁寨大盗的名声可坏透了……
就在欧阳行想入非非的时候,商婉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欧阳行,她的眼中生出一丝光亮来。
“孩子,你过来。”
欧阳行不敢违拗,慢慢走到了商婉面前。老太君伸手搭在欧阳行的肩膀上,把他按在了床边坐下。
欧阳行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木偶,正在被这老太婆随意摆弄。老太婆衣袖开合之时,露出一股老人独有的气味儿,欧阳行闻到这气味儿,只觉得脑袋发昏。
老太君伸出另外一只手在欧阳行头上慢慢抚摸起来,欧阳行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富人家宠在怀里的猫,心里面是十万个不乐意,可却不敢反抗。
他正皱着眉头在心里咒骂商婉的时候,商婉突然轻轻问道:“孩子,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欧阳行被问得稀里糊涂,转头一脸诧异地看向商婉,心想你丫的不是老糊涂了吧,闲的没事儿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商婉笑了笑,道:“你这孩子聪明得厉害,今儿来,我是想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商老太君轻轻抬手,一阵柔和的真元从容从她手掌上涌出,慢慢印在了仰天镜的开关上。仰天镜顿时亮了起来,镜面上高山巍峨,蓝天白云如画,欧阳行眼睛一亮,好奇道:“这是哪儿?”
商婉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仰天镜上一幅幅闪过的动画。
欧阳行也不计较,这仰天镜确实是个稀罕物件,欧阳行也难掩好奇,当下也不理会商婉身上的味儿,也不计较被大袖口裹着的不舒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仰天镜看了起来。
仰天镜中的画面从一座高山上落下,有一群人光着膀子在山脚下挖着深坑。而已经挖好的深坑里铺展着一层层半透明的白色玉石。那些玉石排列方式极为精密,玉石之上更画着各种符文。玉石铺展之后,白色真元便从深坑中慢慢涌出,氤氲在白玉之上,使得白玉散发出明亮的光泽。
画面快速跳转,深坑白玉渠围在高山脚下慢慢延展。在这个过程中,原本青秀的高山上,树叶慢慢凋零,随后渐渐覆盖上白雪。那些干活的光膀子劳力,也都穿上了棉袄皮气。
在这个过程中,有劳力累死,有劳力被监工鞭打致死,有劳力被突然滚落的大石压死。
有一天,深坑白玉渠中的元气突然消失不见了,白玉铺展开来之后一片安静,不见丝毫光泽。监工见状大吃一惊,赶忙上报消息。
一个穿着金丝铠甲的人出现了。
他眉毛很浓,下巴很尖,看上去很英俊。那人朝着仰天镜外看了一眼,欧阳行感觉这人似乎就是在盯着自己看。
欧阳行与仰天镜中那人目光对视在一处,心中一紧。那人轻轻一笑,笑得从容。
穿着金丝铠甲的将军走到了一处巨大的元晶池,这元晶池堪比老雁湖,里面堆砌着数不清的元晶。只不过这个时候,元晶池中的元晶虽然数量巨大,但隐隐能看得到底。
不断有人往元晶池中倾倒元晶,但元晶池中的元晶也不断地被消耗着。欧阳行能明显察觉到,元晶池中元晶倾倒的数量远远少于元晶消耗的数量。
出现了一群人争吵的画面,出现了打斗的画面,元晶越来越少,人们都不愿意把元晶倒入那个无底洞。
终于,一个穿着藏青色儒袍的读书人出现了。读书人来到了寻梅舵舵口,迎接他的是一个老人,两人似乎交谈着什么,但没有谈一会儿便打了起来。
看到这里,商老太君闭上了眼睛。
欧阳行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只是兴致冲冲地盯着仰天镜看。看到舵口的“寻梅舵”三个大字时,他已经知道,仰天镜中地界就是雪郡!
画面随后变得极为血腥。那个读书人竟然是一个修为极高的修士,他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在商府之中大杀四方。
男的,女的,死了好多的人。一时间,商府中血流成河。
再也没人争吵了。
随后,大批的元晶从老雁湖的养元宫中被人抽上来,一车车运往元晶池,深坑白玉渠中的元气再次涌动起来。
雪下个不停,渐渐的,画面中到处都是一片白色,就仿佛过了九月的雪郡。
突然,画面中出现了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看到这小狐狸,欧阳行眼睛一亮,这小狐狸不是住在自己天府中住着的那个吗?
小狐狸在雪地上奔跑着,忽而飞在空中,忽而隐于雪地,动作极快,就仿佛是跳动在雪地上的闪电。
看到往来的人群时,小狐狸还会吹口气。飓风呼啸,人们被吓得又哭又叫,小狐狸则原地打滚,乐不可支。
当看到有可怜人被冻伤,有小孩子受寒的时候,小狐狸又会吐一团火,圈一块温暖的阵纹福地。
看小狐狸随手一爪,方圆十里便雪花冰消,欧阳行只觉得这小狐狸当真是就是神仙。
雪一直下,地里的粮食都死光了,雪还没有停。
越来越多的人饿死,冻死,满地都是死尸。
一个小孩子们扑在父母的尸体上哭泣,小狐狸愣愣在一边看了很久。或许是被小孩子的泪眼感动了,最后她起身朝着雪郡最寒冷处觅去,想要寻找雪郡骤然变冷的原因。
雪郡两千里地界,实在是太大了。小狐狸找了一个多月,终于找到了寒气爆发的源头。寒气从一山脉中涌出,山外,竖着“谷阳晶矿”四个大字的石碑。
小狐狸很是诧异,地下怎么会有寒气冒出来呢?正当它疑惑之际,漫天金光大作。
天蚕神阵在这个时候建成了!
无数金光相拥在一起,奔跑着,拥挤着,汇聚成一张盖天的大网,将整个雪郡都笼罩在其中。
小狐狸吓了一跳,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随后,这漫天金光突然汇聚成一道光束,朝着谷阳晶矿射来。
看到这一幕,小狐狸便要立马离开,可这个时候,那个穿着金色铠甲的人站在了小狐狸面前。
小狐狸能够感觉到那朝着谷阳晶矿射过来的光束有足够威胁自己的力量,她片刻也不愿意等待,当下没有理会那个突然出现的人,直接飞身而起,朝着远处遁去。可她刚刚起身,那穿着金色铠甲的人便再次闪现在她面前。
“想要拦我?”小狐狸这般想着,同时伸出前爪,朝着那穿着金色铠甲的人抓去。
幽蓝色的光芒霎时间充满了整个仰天镜的屏幕,紧接着仰天镜中又出现一抹鲜血般的红色。
红色与蓝色交织在一起,时而扭动,时而交缠。画面放到这里,仰天镜中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巨大的仰天镜自身也开始剧烈的颤抖。
欧阳行正看得入神,突然被这尖锐的摩擦声惊到了。仰天镜中发出来的声音实在是刺耳,欧阳行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天府仿佛都要塌了。
老太君轻轻抬手,又是一股极为柔和的真元送到了仰天镜上,仰天镜上画面骤然终止。
欧阳行松了一口气,再看仰天镜时发现仰天镜上的画面已经恢复了平静。
“传神境界的真元外放已经超出仰天镜的摄影能力。我们跳过这一段。”老太君在欧阳行耳边轻声解释道。
仰天镜安静了下来,镜面上一片茫茫白色。
身穿金色铠甲的将军站在白色的雪山顶上,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飞在云前的麻雀,是那么渺小。
欧阳行紧紧盯着那个穿着金色铠甲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经烂了,胸口处更是不停地留着鲜血,一个巨大的伤口从他肋骨处撕裂到肩膀。可即便受伤这么重,那男人还是站立在雪山之巅,脸上更是云淡风轻,没有一丝的痛苦。
一柄红纹缠绕的血色长枪竖在他的身后,他轻轻靠在那通体红色的长枪上。而小狐狸则安安静静悬在他身前,脸上一片迷茫。
在他们脚下,原本谷阳晶矿处巨大的山脉已经夷为平地,只有将军脚下的山峰还孤独树立着。
四处都是扬起来的雪花和石块废碎弥漫开来的烟尘。
此时,金甲将军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他微笑着看了怀中的孩子一眼,直接把孩子教给了小狐狸。
那孩子看上去黑不溜秋的,显然不足三个月大,被人用绣云纹的蓝色绸缎包裹着。
小狐狸用自己肥厚的尾巴卷起了那个婴儿,回头看了金甲将军一眼,然后慢慢离开。
等小狐狸走后,金甲将军转身,抬起手慢慢地将那一柄血红色的长枪按了下去。长枪慢慢没入山尖的石块,消失不见。
画面就此终止。
随着仰天镜中的画面消失,铜镜反射出卧榻上一身华服的商老太君和瞪大了眼睛的欧阳行。
“那个被小狐狸带走的,是我吗?”欧阳行有些颤抖地问道。
老太君感觉到了欧阳行身上的颤抖,慢慢松开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看到欧阳行一脸震惊的模样,心下想到:“这仰天镜中画面咸阳曾经多次索要,其中隐藏的秘密若是公开出来,不光神州界,怕是整个大陆都会震惊,你一个小孩子,又能看懂多少呢?”
听到欧阳行的问题,老太君道:“这个问题你得去问魏无忌。另外那是神兽幽狐,有天地不测之能,即便欧阳传奇尚不能敌,我们都应该尊重一些。”
没想到除了魏无忌,就是雪郡权势数一数二的商老太君,对幽狐都这般尊重。
欧阳行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回头看了商老太君一眼,一时间什么都想不到,但隐隐觉得这一次来寻梅舵,似乎是冲进了一张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大网。
商老太君直面迎上了欧阳行的眼光,盯着欧阳行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母亲是谁?”
欧阳行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没有当即发问。他确实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又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即便当初面对钦天监和雪郡七寨的围追堵截,他都不曾慌乱过,但此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心跳过快,有些意外的慌乱。
可他从来不是一个只有悍勇的土匪,而是一个胆大心细的小狐狸。
他迫使自己忘记刚才看到一切,让所有的思绪都回到最初。
商老太君为什么要深夜接见自己?
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天蚕神阵的由来?
欧阳行眯了眯眼睛,让自己继续往前想。
为什么自己会在晚云轩?
为什么自己在寻梅舵大比这几天如此胡闹却没人出面训斥一两句?
商老太君肯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系,欧阳行立马想清楚了这一点,而他更知道,商老太君马上就要把更具体的消息告诉自己,说不准这位老太君就是自己的亲人。
欧阳行转过了头,不敢继续与商老太君对视。他也不敢懈怠,努力让自己更深入地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仰天镜安安静静放在大堂中央,硕大的镜面把欧阳行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照得极为清晰。他黑色的小脸上此时挂着几丝冷汗。
有些事情,魏爷爷和骆叔肯定知道,但没有告诉自己。比如魏爷爷和骆叔都是修为高深的修士,这件事情若不是五年前自己遇险时看到他们施展功法,那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
至于自己的身世,养育了自己这么久的魏爷爷和骆叔肯定比商老太君更清楚,但是他们没有告诉自己,那一定是这些消息对自己有害处,或者对魏爷爷他们没有好处。
欧阳行努力思索着,今夜这个时间节点,自己这个梁寨孤儿,寻梅舵现在的艰难处境,五年前的官道刺杀……
欧阳行隐隐觉得这些似乎都能够联系在一起,但是他没有丝毫的头绪,根本不知道在这些纷乱的事情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主线。
商老太君没有说话,仍由欧阳行一个人慢慢思索。
她抬头看向大堂之外,心中想着,养元宫那里应该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