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梅舵地下密道之中,大长老商均听到欧阳行的话没有生气,而是直接朝着前方一个黑洞走去。
欧阳行等人赶紧跟了上去。商倾城则轻声朝着欧阳行解释道:“这应该是我们的寻梅舵通往各个晶矿的密道,大长老应该是带着我们前往谷阳晶矿。”
一旁的董子安听到商倾城的解释,愤愤然道:“本以为这一次大比寻梅舵邀来这么多人观礼,一定公开公正,谁想到最后一轮,老太君竟然让你跟着欧阳行一队。这一次在谷阳晶矿寻宝,你自己便是寻梅舵之人,自然对谷阳晶矿的地形无比熟悉,谁还能比你们先找到?”
薛泽钦听到这话没有吭声,心下却也觉得董子安说得不错。薛泽成则跟着冷冷哼了一句:“就是!”
商倾城闻言气红了脸:“我虽然也管理舵中事物,却从来都没有下过矿坑,怎么就不能跟人一起参加比赛了?”说完她有些嫌弃地朝欧阳行看了一眼,心想:姥姥为什么要让我跟他一队,要是没有他,我怎会被人冤枉?
怀奢瞪了薛泽成一眼,怒问道:“你就是什么?”
薛泽成似乎是被怀奢打怕了,当下蹑蹑朝着薛泽钦身后躲了躲。
那一直穿着深黑色外套的王胜没有搭理商倾城,只是笑着对欧阳行说道:“难不成你竟然是那老太婆留在外面的私生子?我倒还不知道这老太婆这么风流。”
欧阳行心下一惊,却没有马上反驳。
原本参赛者在后面窃窃私语,大长老商均也不在意,此时听到王胜说出这么出格的话,他立马停下脚步,二话不说扭头便抽回来一巴掌,直接朝着王胜脸上呼去。
谁料王胜轻轻一退,竟然把这一巴掌给躲开了。
要知道商均可是轩辕境界巅峰的修士,在寻梅舵中,除了久不出手的商婉,就属他修为最高。王胜竟然能躲开商均的一巴掌,顿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董子安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脸上带着傲意毫不畏惧地看着商均。
商均冷笑道:“今日早上大比,便知道你不简单,没想到你竟然还敢主动冒出来找打。”说罢商均踏前一步,一掌印在了王胜的胸口。这一掌王胜躲无可躲,只得抬手迎了上去。
顿时昏沉沉的洞口中光芒大放,掌风吹得洞璧上的火把都瑟瑟抖动。
一击过后,那王胜立马口吐鲜血,猛地倒退数步。
欧阳行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今天被自己用耀元功一击就打趴下的大长老吗?
“要是我有一把剑,焉得你这般猖狂?”王胜伸手擦了擦自己嘴上的血,不甘心地说道。
怀奢闻言朝着欧阳行靠了靠,心下十分震惊。方才寻梅舵这位大长老显然已经全力出手,但这位王胜竟然没有被一击格杀,此时竟然还敢跟寻梅舵大长老叫嚣,这人胆子不小,来头不小啊!
大长老拍了拍手:“早猜出你是青云门的,没想到神州界第一大门派的人,竟然也会用魔道中人邪恶的夺舍法门。不管你是青云门哪个人,在雪郡还由不得你张狂。你要是安安稳稳的还道罢了,要是再有不敬,小心我直接将你斩杀在雪郡。”
欧阳行和怀奢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向商倾城,可三人都是一般迷茫,根本不知道大长老所说的青云门、夺舍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儿。
王胜咬牙切齿恶狠狠瞪了商均一眼,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没有再插话。
欧阳行摇了摇头,随即便把这件事放过去没理,只低头跟在商均身后走着,但心思早已经到了别处。
他想着,恐怕这一次寻梅舵大比之前,商老太君便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如果真是如此,这一次寻梅舵大比上的许多事情就有了解释。一开始他与怀奢乱闯养元宫,并在养元宫上大放厥词要抢劫养元宫。当时说完那话后,他自己惴惴不安,生怕遭到寻梅舵的毒手,可从始至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寻梅舵根本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这自然是老太君在一直护着他。
到后来第一轮大比第二轮大比,他多次对大长老出言不逊,大长老都没有生气。恐怕这大长老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那为什么老太君会在第三轮大比开始之前跟自己表明这一切呢?
欧阳行想起了第一轮大比时那一枚红色的血石,当下他赶忙在天府自问:“小舞,那一块红色的石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哪块石头?”
欧阳行没想到小狐狸竟然没有沉睡,竟然真的回复了自己。
他哪里知道,刚刚进入这地道,小狐狸便开始打起了全副精神,别说是睡觉,几乎是眼睛都没有眨。
“就是寻梅舵第一轮大比时你让我炼化的那一块石头。”
“哦,我记起来了。那个石头上有你所说的战神的血,血渍中还残留着他一丝本命真元。你跟那人练得功法相似,要是能吸收一缕他的本命真元,修行自然能事半功倍。”
“什么?”
欧阳行一惊讶,顿时喊出声来。此时地道之中幽静无比,只有一行人轻轻的脚步声。欧阳行这么一喊,顿时怀奢等人都看了过来。
欧阳行尴尬一笑,赶忙解释道:“没事儿,没事儿,我想其它事呢。”
众人诧异地看了欧阳行一眼,这才继续走路。
天府中传来小狐狸咯吱咯吱的笑声。
“你还笑?那是别人的真元!你难道不知道不同人的真元是不能够融合的吗?修士如果直接吸纳别人的真元,丹田会直接爆炸的。我说我丹田里的真元怎么叛变了,原来都是你的原因。”
天府中的小狐狸皱起了眉头,诧异道:“什么?这真元还分别人的自己的?不是只按照纯粹程度分等级吗?”
欧阳行气得就要跳脚:“你还是神兽呢,连这个修行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不应该啊,我娘去世前把她的真元都给了我,我全都吸纳了也没事。你听谁瞎说的。”小狐狸看不起地嘲讽道。
欧阳行深吸了一口气,心道:“你是神兽,我是人,咱们修行功法肯定不一样啊。”
“可你也没自爆啊。”
小狐狸这么一说,欧阳行顿时也无话可说了。
当初骆鑫曾对他说,所有人的真元都只能自己使用,别人根本无法吸纳。若是一个修士把别人的真元吸纳入自己身体,则丹田必毁,其人必死。
欧阳行想着想着,突然有些恍然大悟,大喊一声:“我知道了!”
这一次他发出来的声音挺大,狭长的山洞中传来一阵阵回音。
他这一喊,大长老商均吓了一跳,轩辕境界的老头差点没摔一跤。等他站稳之后,立马扭头朝着欧阳行吼道:“你一惊一乍干什么呢?”
欧阳行自觉理亏,却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异常,当下笑了笑道:“我们肯定是要去谷阳晶矿进行第三轮大比,对吧?”
“你闹半天就知道了个这?”董子安一脸狐疑地盯着欧阳行看,显然觉得欧阳行有些问题。
怀奢则走进拍了拍欧阳行的肩膀,道:“行哥,你究竟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咱们继续走。”欧阳行说着赶忙走动起来催路。
大长老商均瞪了欧阳行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带路。
此时小狐狸早就在欧阳行天府里笑翻了,上上下下来回飞着,道:“你可真是一个蠢蛋。”
欧阳行则心道:“我知道了,老太君就是在第一轮大比上确定了我的身份。只有父子之间,真元才能够勉强共存而不自爆。我现在体内的情况就是这样,两种真元互不融合,却也没生命危险。”
小狐狸则安稳了下来,道:“你这人可真是有趣,傻乎乎的。”
欧阳行没有再理会小狐狸,心里兀自思考着寻梅舵大比的前前后后。越想,他越发觉得这一次大比就是老太君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第一轮大比时他吸纳了战神欧阳传奇,也就是自己父亲的真元,凭此她确定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他依稀记得,自己吸纳完真元之后,观礼船上的老太君似乎还满是笑意,似乎她就是想要自己吸纳这真元。难道老太君不知道,自己吸纳别人的真元会引起真元自爆吗?
第二轮修炼耀元功,欧阳行暂时想不到有什么深意,但他肯定这一轮大比也与自己相关。
第三轮谷阳晶矿寻宝,在看过仰天镜中的画面后,他早已经知道战神的红刺神枪就在谷阳晶矿,这第三轮大比竟然似乎是专门为自己一个人准备的!
欧阳行百思不得其解,老太君,自己的这位大姨,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呢?
从商老太君住处出来后,欧阳行整个人便魔怔了一般。进入地下密道后,怀奢薛泽钦等人都在惊讶于地道的错综复杂,欧阳行却一直低头发呆。若不是怀奢在一旁看着,他早就摔了好几个跟斗。
薛泽钦一开始还十分惊讶,心中疑惑道:这地下密道如此通达,若是真能连通到寻梅舵所管理的各个晶矿,那直接在地道中运送元晶多好,既安全又隐蔽,也不用担心梁寨等土匪抢劫。可走了一会儿,薛泽钦便知道自己想的太过简单。这地道固然隐蔽,但越到后面越是错综复杂,不少地段只能容下一人通过,还有些地方有断崖暗流,寻常人根本难以通过,更别说运输货物了。
一行人走了有小半个时辰,眼见得洞口豁然开朗,大前方隐隐有灯火人声,众人都十分意外,董子安失声道:“这么快就已经到了吗?”
薛泽钦当下了然,想必方才众人通过传送阵后,便已经来到了樊县境内,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抵达谷阳晶矿。
众人不知觉加快了脚步,想着尽快走出洞口。
等出了洞口,只见得视线开阔起来,众人都觉得心胸通畅。可直到此时,大家头顶依然覆盖着厚厚的岩层。原来众人还处在一个地下溶洞里。只不过这溶洞实在是巨大无比,放眼望去,竟然足有二十多里方圆。
天然形成的溶洞,在洞顶大都有尖状的石钟乳,但这个溶洞洞顶却平滑光整。更令人惊奇的是,这溶洞里竟然还住着不少人。
往下看去,便见洞中房屋座座,形成村庄。村子里处处火光,一条黑色的暗流从中穿过,红色的火点在黑暗的流水中闪烁,看上去幽暗迷幻。
原本还在发呆的欧言行猛地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是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地底下,竟然还有村落。
大长老商均道:“这是我们寻梅舵挖矿之后留下的矿坑。”
便是这么一句话,欧阳行等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纷纷看向了大长老商均。便是商倾城也有些震惊,轻轻抬手捂住了嘴巴。
这得挖了多少元晶,才能形成这么大的矿坑?
“十五年前,雪郡气候突变,寻常百姓被冻死的,得有百万人。那个时候,便有矿工带着自己的家眷进到这已经废弃的坑洞中。矿坑里虽然也冷,但能活命。谷阳晶矿乃是禁地,按道理,寻常人是不能进入这里的。但老太君可怜这些普通人,便没有驱逐,只是把要紧的几个洞给封了,任由他们住下。十五年下来,这谷阳晶矿慢慢人越聚越多,便有了这个地下村。雪郡里,这样的村子大概得有几十个。”
听商均说完,众人都是一脸的肃然。薛泽钦感慨道:“老太君功德无量。”
“唉!”商均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声叹了一口气:“我们走吧。”
众人从山洞出来,顺坡走进了地下村。
村子里有不少人在街上瞎逛,暗流中也有妇人在洗衣服。村子里的人看到大长老商均,赶忙都站在一边弯腰行礼,神色极为恭敬。
欧阳行暂时还是放不下心事,此时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商老太君,问魏爷爷,问骆叔,只是千头万绪,却不知道应该先问什么,而自己又究竟想知道什么。别人都在饶有兴趣地打量地下村,欧阳行一个人依旧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
又走了半个时辰,众人穿过了地下村,又过了几个窄小的山洞,终于来到了谷阳晶矿核心地带。
众人根本不知道现在已经深入地下多少,只看到远处处守卫森严,一个个腰间佩刀的护卫严阵以待,冷冷盯着众人的来处,料想这应该就是终点了
看到商均,守卫队长立马赶上前来,敬礼问好道:“大长老,您怎么来了?”
“最近矿里怎么样?”大长老担忧地问道。
守卫队长闻言脸上露出十分焦急的神色,说道:“前几日杨队长试着带人下去挖晶,结果,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事后下去看了一眼,矿里那元气越发邪性了,已经变了颜色。大长老,这么下去不是事儿啊,谷阳晶矿已经停产两个多月了,再这么下去,怕是朝廷要怪罪啊。”
薛泽钦闻言心下一惊,早在寻梅舵大比之前,薛家就听说谷阳晶矿出现了杀人夺命的鬼物,便是凝魂境界的修士也不能敌,导致晶矿封停,没想到这一停竟然停了两个月。薛家自以为底蕴深厚,寻梅舵料理不得的鬼物,薛家不一定没办法,所以对这件事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想着尽早能把谷阳晶矿接管过来。可是今日薛泽钦听说寻梅舵竟然把神州界最大的晶矿谷阳晶矿封停了两个多月,意识到问题可能没薛家那些长老想的那么简单。
大长老转过头,对欧阳行九人说道:“第三轮大比,就在谷阳晶矿矿脉里进行。谷阳晶矿核心矿脉里,出现了能够吞噬人精血的元气。你们不需要管那些古怪的元气,只需要在晶矿中寻找七品以上的兵刃。谷阳晶矿中有许多前人遗落的神器,最终你们谁找到的兵刃品级最高便算是获胜。这次比赛危险性很大,你们必须三人一组,一个人负责点长明灯,一个人负责找兵器,一个人负责随时防备那妖邪元气的攻击。”
说完这话,大长老深深看了欧阳行一眼。
欧阳行心神震动,战神欧阳传奇的红刺神枪,就是在这里吗?
怀奢则瞪大了眼睛,疑惑道:“大长老,您刚才说那骇人的东西,是元气?”
大长老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元气。所以进入谷阳晶矿后,你们不可擅自吸纳天地元气,否则轻则发疯癫狂,重则当场爆体而亡。目前所知,那元气主动袭人时,只有耀元功能稍作驱赶。所以每次进入矿脉之前,你们都得带够元晶。元晶,由刘队长为你们准备。”
欧阳行恍然大悟,原来第二轮大比的耀元功竟然是这般用处。他朝着刘队长身后的矿脉中看去,心思又重了起来。
听到大长老的话,参赛的九个人中除了商倾城,所有人都有些不相信。王胜冷笑道:“我活了这么大,还没听说过天地元气会主动攻击人。”
怀奢白了王胜一眼:“你才活了多大?”
“老夫八十三……”王胜正要反驳,却突然意识到不对,赶忙住口。
薛泽钦感叹道:“大长老既然这么说,想来所言非虚。只是我从小到大,也只听说过妖兽化形,鬼魅成精,今日才知道,天地元气竟然也会主动害人。”
守卫谷阳晶矿的刘队长听到这些,当下明白了大长老的来意。他有些苦涩地问道:“谷阳晶矿,我们真的要交出去了吗?”
大长老沉重地点了点头:“一个月后,就会交出去了。”
刘队长抬头看着大长老,满脸的不甘,似乎又无数话要说,最终却化为一声苦涩的叹息。
大长老回头对欧阳行等人说道:“你们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来这里接你们。”说罢,大长老直接离去。
商均离开之后,王胜上前一步,冲着刘队长蛮横地说道:“快取元晶来,我们现在就要进去。”
刘队长皱着眉头看了王胜一眼,淡淡说道:“库房的兄弟已经休息了,等明天他当差了我再吩咐人去取。”
“我管他当不当职,我现在就要进去,先取十斤八等元晶来。”王胜不客气地说道。
刘队长瞪了王胜一眼,没好气说道:“别说现在库房休息了,便是库房当差,我也不给你取,你能把我怎么样?”
“好胆!”王胜气急,当下就要动手。
看见王胜抬手运起真元,周围的侍卫纷纷抽出腰间长刀,就要一拥而上,但王胜自己却猛地又吐出一口血来。当下他摇摇欲坠,竟然就要倒下。看来方才大长老商均出手后,他受伤不轻。
董子安吓了一跳,赶忙在一边扶住:“前辈,切莫动气,咱们先休息一晚在进矿脉也不迟。”
王胜当下抿着嘴,愤愤然道:“好一个寻梅舵,日后有你们好看!”
姓刘的守卫队长看都不看王胜一眼,冷哼道:“反正谷阳晶矿都要交出去了,我还怕个什么?”当下他转身吩咐了两句,让兄弟看着洞口别让闲杂人等进去,便要直接离开。
商倾城赶忙上前问道:“刘队长,那我们今晚在哪儿休息?”
刘队长转过身来,借着火光仔细看了商倾城两眼,狐疑道:“您是?”
“他是商倾城,商府大小姐。”薛泽成在一旁抢着说道。
刘队长恍然大悟,道:“我说看着眼熟呢,原来是大小姐。前几年在舵口远远见过您一面,没想到您现在都已经这么大了。还请大小姐恕罪,是小人有眼无珠。”
商倾城不敢托大,赶忙浅笑着说道:“刘队长见外了。方才大长老在,倾城没来及问好,还请刘队长不要责怪。”
刘队长甚是惶恐,当下赶忙道:“大小姐说笑了。这一次您也要跟着进去?”
商倾城点了点头:“姥姥让我陪着欧阳公子来看一看,自然是要跟着进去的。”
听到是商老太君授意,刘队长也不敢劝阻,当下侧眼看了欧阳行一眼,道:“莫不是梁寨那个欧阳行公子?”
欧阳行点了点头:“是我。”
刘队长皱了下眉头,似乎有些不解。他想了想道:“大小姐,咱们舵里的规矩你也清楚。现在已经亥时,晶库封停,任何人不得调用。我看您不如休息一晚,明早小人再开库入账,为您取来元晶。”
商倾城点了点头:“原该如此,对账封库的规矩,本也是我提议才有的。现在烦请刘队长为我们寻一住处稍作休息。”
王胜冷笑道:“真是作怪,在这地底下,还分什么白天晚上?”
刘仲才也不理会,只领着欧阳行去村子里寻找住处。到最后,这刘队长竟然只找了两间房给欧阳行三人凑合,没管王胜和薛泽钦等人。气得王胜破口大骂,这些暂且不提。
只说欧阳行和怀奢住下后,怀奢自己喋喋不休说了一大通,对欧阳行在大比中的表现赞不绝口。欧阳行点头应承着,心里却在想自己的事情。
地下幽村中不分昼夜,怀奢说了半个多时辰也乏了,便自行睡去。欧阳行却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小舞,你睡了吗?”
“没。”小狐狸直接从欧阳行天府中飞了出来,晃荡在空中看了怀奢一眼,道:“这人可真能废话。”
欧阳行道:“你怎么出来了,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小舞眨巴了一下眼睛,疑惑道:“看见了就看见了,怕什么?”
“你还是回来吧,我想跟你说些事儿,怕给人听见。”欧阳行悄悄说道。
小舞当下气鼓鼓瞪了欧阳行一眼,最终还是回到了欧阳行天府里。
“你还记得战神那一把神枪红刺留在哪儿了吗?”欧阳行轻声问道。
“那东西最后被他打进了地底下,我哪里还能记得。不过我能记得那东西的气味儿,要是它出现在你附近,我可以告诉你。”小舞说道。
欧阳行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依旧比较满意这个答案。有小狐狸在,他找红刺神枪的把握也就更大了一些。
“你妈妈对你好吗?”欧阳行突然问了一句。
“我娘?她对我当然好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没什么。”
长久的沉默之后,欧阳行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他至今也想不到商老太君究竟想做什么。
便在此时,屋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浅浅的琴声。
其声呜呜咽咽,是二胡所发出的。欧阳行正心烦,这琴声一响,他顿时觉得心静了下来。
二胡的声音很渺远,欧阳行本就住在村子外围,他猜想这拉琴的人估计是不想惊动村子里熟睡的人,故而跑到了村子外面拉。
琴声从悠扬的长弓开始,一声声低沉的长音悠扬安静,仿佛是拉琴人在回忆自己的往事。那声音仿佛淙淙的流水,仿佛潇潇的风雨声,连贯缠绵,由不得欧阳行就安静了下来。
渐渐的,琴声音调一点点变高,节奏也变得越来越急促,那人的回忆似乎突然慌乱了起来,激荡了起来。抖动的琴声显示着那人的慌乱,忽高忽低的琴音显示着那人的激动。欧阳行听着,只觉得心神激荡,自己今天的心绪,竟然全被这人的琴音给拉出来了。
他慢慢起身,走出门外,寻着琴声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琴声还没有断绝,一阵低沉的长弓之后,曲调越发哀伤起来,紧接着紧凑的短弓仿佛是麻雀震动的翅膀,蝉翼摩擦着流火,铮铮然爆发的短弓让人不由地紧张起来。那人的无助,那人的无可奈何,那人的身不由己,全都在这一刻倾泻了出来。
欧阳行走到了地下暗河的尽头,在那灯火尽灭的地方,河流跌入地底更深处。
哗哗的流水声中,一个黑暗而孤独的老人坐在暗河尽头的一块鹅卵石上,借着远处微弱的火光,能看到他一头的白发。
琴曲已经到了尾声,是那人一声声的叹息,长弓被拉过来,又被来过去,百转千肠,欲罢不能。
“这个人肯定很伤心啊。”小狐狸在欧阳行的天府说道。
一曲奏罢,老者放下手中的二胡,颤颤缩缩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起了火把。
火把亮起来,欧阳行才看清了这个人满脸皱纹的模样。这老者相貌也不怎么出奇,只身上穿的十分干净儒雅,似乎是个有学问的。或许是在地下住的时间长了,老头皮肤比一般人要白许些。此时他握着火把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仿佛随时可能把手里的火把丢进暗流。欧阳行心下纳闷,这人方才是怎么把二胡拿那么稳的?
察觉到有来者,老头儿眯着眼睛仔细瞅了两眼,疑惑道:“小娃儿是刚来幽村?怎么瞅着面生?”
“我确实是今天刚到的。”欧阳行傻笑着说道。
老头儿点了点头:“哦,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里作什么,小心掉进这深涧给冲走了。”
说话的功夫,老头儿已经从大块的鹅卵石上站了起来。他拍了拍屁股收拾起二胡,踏着河水中的落石走到了欧阳行身边。
河中落石间隔不一,就是欧阳行要踏着过河也得小心。可老头儿却闲庭散步一般从容,显然他是时常来这个地方拉二胡。
“只是听见你弹得好听,就忍不住过来听听。”欧阳行不好意思的说道。
老头斜着眼瞅了欧阳行一眼,不相信地道:“你能听出我拉的好来?村里的娃子们可不耐烦得很呢。”
欧阳行这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是依旧站在河边搔首。
老头儿似乎不愿意多搭理欧阳行,看到欧阳行没有回话,也没在意,竟然持着火把直接离开了。看来欧阳行不是第一个来听琴的人,老头见怪不怪了。
欧阳行吃了个闭门羹,有些怏怏,却也不好发作。托这一首曲子的福,欧阳行现在心静了不少,没有再胡思乱想。当下他跟在老头身后,慢慢朝着村子里走去。
还没到村口,欧阳行便听到村子里一阵嘈杂的吵闹声。紧接着村子里的灯火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村子中央处则亮起阵阵白芒,显然是有人在施展功法,真元外放引出来了元光。
欧阳行诧异道:“发生了什么?”
老头儿看到村子里乱了起来,也有些焦急,脚底下快了起来,像进村看看。
欧阳行看老头儿走起来颤颤巍巍,身上竟然是一点练家子的气象都没有,心里十分担忧——这河床边石块不少,老头儿要是摔一下可就不好了。
欧阳行有心上前去扶,但老头儿刚刚表现的有些冷淡,他也不好腆着脸去搀,只能紧紧跟在老头身后。
没想到真给欧阳行猜准了,眼看就要到村口了,只听得“哎呦”一声,老头儿一个踉跄栽倒在地,火把也扔出去半丈远,而他怀里的二胡则被撞得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响。
欧阳行虽早有此想,但老头儿冷不丁一跌,整个人乌龟一般爬在了地上,看着十分滑稽,欧阳行当下也愣住了。
老头儿摇了摇脑袋,转头喊道:“哎!你个小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懂礼数,我这么大岁数了,就不知道过来扶一下?”
欧阳行二话不说,赶忙上前把老头儿给扶了起来。
“快,背着我去村子里看看。”
欧阳行也不敢推辞,只觉得这老头儿说话竟然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下意识就言听计从。
欧阳行已经是缘路境界的修士,虽然体内真元已经不能调用,但身子骨依旧比寻常人强太多,背起老头儿也不觉得重。看到二胡仍在地上,欧阳行以为这老头儿二胡拉得这么好,这二胡必然稀罕的紧,当下就要去捡二胡。
老头儿猛地一拍欧阳行的屁股:“拿起火把就走了,都什么时候了,拿那破玩意儿作什么。”
欧阳行一愣,也不敢反驳,赶紧点头:“哦。”
欧阳行捡了火把,就朝着村子中心闹事儿的地方冲去。一路上身轻如燕,步履如飞,老头儿则有些奇怪,这欧阳行背人怎么这么舒服,竟仿佛是经常背人似的。
很快,二人来到了幽村中央。
村里一片杂乱,老弱妇孺都挤在村中间的大街上。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场中央。欧阳行心下好奇,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欧阳行背上的老头看到这一幕,当下气急道:“你们瞎闹什么呢?”
听到老头的声音,立马有人喊道:“水先生了来了!”
有人这么一喊,大家立马纷纷让开了道路,欧阳行心下十分诧异,这老头在村子里貌似很有威望啊。
“刘福呢?闹得这么厉害,他也不说管管?”老头儿一个劲拍着欧阳行的屁股,仿佛是赶着一匹马似的,片刻就来到了人群最前面。
等着走到最前方,欧阳行才看到大街上七零八落躺着一堆人。这些人口鼻流血,捂着自己的胳膊腿儿在地上来回打滚,看上去十分痛苦,显然是刚刚被人打伤的。
看到欧阳行背着的老头,立马有一个中年男人一瘸一拐赶了过来,慌张地说道:“你们怎么还把水先生给让进来了?这里是他呆的地方吗?这位小哥,你赶紧把水先生背回学堂去!”
欧阳行背着的老头却没有丝毫觉悟,只是伸长脖子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便在此时,街道上一声轰然巨响,一扇木门从天而落,摔在了大街上。大街上躺着的都是人,木门落下,有人来不及躲避被砸个正着,当下又开始呜呼哀哉地叫起来。
欧阳行看到街上乱糟糟的,也是一脸茫然。照理说这大半夜的,大家都应该睡了才对,这怎么打起来了?
紧接着他就看到王胜手捧着一块元晶从街道旁边的屋子里一跃而出:“你个穷鬼,藏得这么严实,竟然就只有这么三两元晶!”
紧接着一个妇人哀哭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这位大人,这可是我们挖矿三年的积累啊,你抢走了,我们以后拿什么买衣食。这地下也不能种粮食,我们会被活活饿死的。”
“你的吃喝拉撒那还由得老夫来管?”王胜怒喝一句,一脚将这妇人踢开。
妇人又不是修士,当下被一脚踢得撞在自家房屋墙壁上。王胜这一脚虽然没怎么用力,却也踢得那妇人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后。那妇人瞪了王胜两眼,随即昏倒过去,眼看是见不得活了。
看到这一幕,欧阳行气得是浑身发颤。待看到董子安就跟在王胜身后,欧阳行大怒道:“董子安,我们七寨之人什么时候抢过寻常老百姓的东西,你们董家寨的龟孙也太过可恶,对这些羸弱百姓也能入室抢劫。还不归还元晶,磕头求饶!”
听到欧阳行这话,董子安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也十分尴尬。他现在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