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说话。
欧阳行静静听着,许多话却根本没进耳朵里。
他只觉得自己脑袋里黏糊糊的,有许多地名人名,许多画面想要从脑袋里钻出来,但却钻不出来。他又觉得脑袋里空荡荡,似乎什么都没有,一切话语都嘈杂成空洞的回音。
不过欧阳行听了半天,大概听懂一件事: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位钦天监侍卫了,隶属于朱雀司一中队一小队。看宿舍里其他人骄傲的模样,这个小队应该还是朱雀司司主的亲卫队,地位很高。
此时距离岳少秋逃离咸阳城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天,咸阳城中还是秋高气爽的天气,雪郡那边估计已经开始下雪了。
在这些日子里,小队的队长每天陪着欧阳行读钦天监的《人策》。据说着《人策》是督主朱传雄所著,里面内容共计九篇,讲的是人人平等,修士与百姓一般为人,无分尊卑。百姓无需畏惧修士,修士不得轻慢百姓。
欧阳行虽然记忆不全,但记性却不坏,记得很快。小队队长很满意,说再过些天便开始教授欧阳行坐照的法门,让欧阳行开始修行。不过欧阳行始终木讷,并不为之欢喜。
这半个月来,欧阳行在钦天监中饮食起居,渐渐熟悉了环境,并且下意识地对钦天监生出一份认同感来。
在天道大陆,从来都是修士为尊,普通百姓只是给修士供给资源地奴隶。神州界设钦天监,努力使修士和百姓在人格上平等,欧阳行认为这是极好的事情。所以欧阳行读《人策》时也很认真。
闲暇时,欧阳行便会一个人发呆,努力想着自己以前的事,同时也暗暗惦念着霸上有过一面之缘并且救了自己的那个红衣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欧阳行总觉的身边所有人都很陌生,唯觉得那个红衣姑娘有些熟悉,似乎早就见过。
不过红葵却始终没有露面,这让欧阳行隐隐有些遗憾。
同住一个宿舍的侍卫们对新来的小伙伴并不坏,看到欧阳行发呆也会上来主动找欧阳行说两句话。不过因为其他队员每日需要训练,时间并不多,所以始终没有跟欧阳行真正熟络起来。
这一天,欧阳行又一个人在宿舍发呆。他手里端着那本《人策》,书翻在第六篇“惧孤而苟”的第二章,道:久处于孤独而不问世事者,若非癫狂之志强射天下者,必近于愁苦欲死之囚徒。所求非圣也,所求为仁人也,故斯世之沉浮,不孤独也。
欧阳行看着这句话,似懂非懂,下意识便慌了神。突然察觉到门口的光线被人给挡上了,这才回过神来往后看,这一看,竟看到了红葵。
欧阳行傻乎乎地笑了,道:“我正想你呢,你怎么就来了?”
红葵依旧披着面纱,听到欧阳行这句话,蓦得红了脸。她在钦天监中素受宠爱不假,可因为她修道天赋极高,备受督主宠爱,又身兼朱雀司司主得要职,从来没人敢这般直白的跟她说话。即便又许多侍卫都暗暗喜欢红葵,但真见了红葵的面却根本不敢抬头的。
红葵刚刚担任钦天监司主,正是要立威的时候,一阵羞涩后便要发怒,却发现欧阳行脸上的笑容极为纯真朴实。再想到听手下人说这人好像重伤之后丢了记忆,半傻不痴的,便没好意思责骂。当下她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想我干什么?”
要是让朱雀司其他侍卫看到红葵红着脸问出这句话,不知道多少人要惊掉下巴。欧阳行认真问道:“你那天受伤了,你的伤好了吗?”
红葵眯起了眼睛,光看欧阳行说的这两句话,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二傻子。她不耐烦道:“这个用不着你关心。这次来是告诉你,这一次的东厂大比,必须参加,而且必须得个好名次!不然,我饶不了你!”
说罢红葵再不理会欧阳行,便转身离开了。
红葵刚走没多久,同宿舍的舍友便都回来了,他们一窝蜂围住了欧阳行,有人喊道:“小行,你麻烦大了!”
欧阳行一头雾水:“什么麻烦?”
“听说督主刚出关,青龙司的司主白首大人就向督主告状,说咱们司主红葵大人年纪太小,担任司主之后把朱雀司搞得乌烟瘴气。”
欧阳行闻言有些微恼,脸上露出郁闷的神情:“这白首大人为什么要跟咱们司主过不去呢?”
“谁说不是,咱们钦天监玄武司的绿意大人,白虎司的黑狼大人,还有咱们司的朱雀大人,都是年轻人,咱们司主年纪最小。那青龙司的白首大人却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一直看不惯督主把司主之位放给年轻人。以前白首大人就喜欢针对我们朱雀司,这一次督主刚出关他就去告状,真是令人生厌。”
欧阳行点了点头:“这人确实不好。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跟你没关系了,那白首告状告的就是你呀!”
欧阳行不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咱们钦天监选择侍卫,是需要各大门派报名,而后经由玄武司筛选通过,才能进入户部报备成为侍卫。玄武司的筛选十分严格的,首先像你这样没有修为的人,便肯定不能入选。”
欧阳行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对,我清楚地记得,我是有修为地,而且修为比你们都高。”
欧阳行其实还记得许多事情,他记得自己的名字,他记得自己的修为。很早他就跟队长还有舍友们说过,他是修为不俗的修士,只不过大家不相信罢了。
“都这时候,你说这有什么用,你倒是坐照自观,将修为显露给我们看呀。”
“哎,那白首也真是下作。朱雀司不比他青龙司地位低,白首能随便招人,我们朱雀司为什么不能?红葵大人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欧阳行见大家气恼无比,赶忙问道:“最后督主是责罚红葵了吗?”
听到欧阳行喊司主名讳,大家倒也不见怪,欧阳行醒来后一直这般称呼,大家念着他现在脑袋有疾,也没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