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夫人彻底放弃了逃生的念头,双眸颤抖,坐在了桌旁。
烛火烧的更加旺了,昏黄的烛光照在这张没有丝毫皱纹和岁月沧桑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樱唇之上泛着亮光,饱满且诱惑,在她皓齿的轻咬下,仿佛都能挤出水来。
她从怀中掏出一方绣着玫瑰的手帕,轻轻的将手背上的伤口包上,顺手端起了天泽倒好的一杯茶,优雅的抿了一小口。
此时,她的心中似乎已经完全没有恐惧,放弃抵抗的她,取而代之的更像是听天由命。
天泽也喝了面前的茶,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人的命就和这杯茶水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喝掉它的人是谁。”
桌上摆放着一个花瓶,花瓶中插着一朵红玫瑰,似乎是因为有些缺水,花瓣已有些卷缩,已有了枯萎败坏的迹象。
“红颜易老,等到香消玉殒的时候,容颜依旧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了,不知老朽说的对也不对?”
玫瑰夫人已经听出了天泽的话外音,眼珠转动,心中盘算了好一阵子,烛光摇曳,影子抖动。
“我知道的并不多,所以你也不必奢望能从我这里知道多少。但我有一个要求,我若是说了,能不能留我一命,而且……”
她稍微顿了顿,眉头紧蹙,轻声接着道:“而且我要你们告诉我,当年雇佣黑道杀手在云州神谷关围杀我的人是谁?”
冷眸深邃明亮,百里利剑和南宫魄相视一眼,面上闪现一丝悲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
昔年往事,往往想来令人心生惆怅,毕竟谁也不想再次想起那些悲惨的经历,不仅玫瑰夫人不想,南宫魄和百里利剑也是一样。
至于他们为什么后来被万金福从刑部死牢之中救出,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一点他们二人谁都不想再次想起。
天泽手指微动,呵呵一笑,旋即悠悠道:“那就看你说出的东西有没有那个价值了。”
玫瑰夫人起身走到屋中的一副画像前,那画像画的是一对璧人撑着油纸伞在鹊桥之上邂逅。
这幅画画的就是她和她的丈夫霍天行,但不同的是,画中的情景却是假的,因为在她们两个在一起的岁月里,并没有像这幅画里一样,真正在鹊桥上相会过一次,作为遗憾,她也是将这副梦想之中的场景画了下来,以此来纪念他们只见的感情。
她微微颔首低眉,双手紧握,似乎伤口的疼痛已经被她的意识带离了身体,鲜血染红了手帕的中心,那滩英红,像极了一朵绽放的玫瑰。
“神谷关一战,我跳崖自尽,本想入九泉去陪我夫君,但是没想到天可怜见,老天爷并不想让我死。苏醒之后,我便拖着重伤的身子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直到有一天……”
玫瑰夫人的思绪随之飘回到了几年以前,她双眼噙泪,声音略带沙哑的将所有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讲述了一遍,三位高人听来,脸上便起了一种莫名的变化。
外面起了风,风声呼啸,似乎卷起了村中的沙石和木屑,不断拍打着木门,劈里啪啦作响。
屋子里的烛火受了影响,映照在墙面上的倩影轻轻摇曳,似是湖中泛起的涟漪,让人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轰隆隆几下雷声响彻天际,不多时,屋外便有了细细雨声,屋子里的温度也骤然低了下来。
随着玫瑰夫人说完最后一字,天泽三人也是从震惊之中缓了过来。
和着雨声,南宫魄声音略显激动道:“没想到短短几年之中,三王爷竟然通过你做下了这么多的事,怪不得这些案子最后都是不了了事,原来刑部之中也有三王爷的人。”
眼下这三人对这位表现闲散的王爷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更让他们没想到的事,这位闲王的手下竟然会有一众修为极高的高手,就拿玫瑰夫人所说的那个披着黑袍的黑衣人来说,以他的修为,恐怕这世上绝难有人是他的对手,就算是天泽都不免有些心虚。
天泽想起了当时捉拿龙牧的时候,最后关节,就是被一个黑袍人救走了龙牧,现在想想,那人正是玫瑰夫人口中所说之人。
更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首屈一指的万金福万大官人,竟然也是三王爷的手下,这位富可敌国的商人,是怎么甘心情愿屈服于一个闲王的,这一点,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剑陵山庄的殷家三兄弟竟然也在三王爷做事,打造刀枪剑戟,难道他想造反不成。”
天泽越想越觉得吃惊,他没想到这几天操纵整个江湖的,竟然是宇文德,那这样一来,当初宇文德让他扩招东帝学院,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了,但这个计划的目的是什么呢?和打造兵器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真的是造反,除了兵器之外,最主要的就是人手,可就目前的情况,三王爷绝对是没有这个实力的,难道他另有目的?
一时间,许许多多的可能性都涌进了天泽的脑中,他察觉自己有些低估这个王爷了。
玫瑰夫人见三人面色凝重,旋即笑了笑,道:“怎么,难道三位怕了?据我所知,我所知道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至于三王爷到底想做什么,我想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你们若是真打算和王爷斗,我劝你们还是尽早回头,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绝不是一两个人就可以扳倒的。”
玫瑰夫人的话像是点醒了三人,眼下谁都知道,朝廷腐败,皇帝不当政,天下各种,民怨沸腾,近几年赋税又增加了两三成,一些个魔门地界的更是暴乱连连。在这个时候就算有人站出了检举揭发三王爷,恐怕还未达圣听,便已经人头落地了。
仅凭现在的这些和他们三人之力,是完全没有任何能力扳倒这位皇帝陛下的亲叔叔的。
外面雨势越来越大,雨水被劲风吹的拍打在窗纸上,似密箭一般,将这座屋子包围,犹如四面楚歌,令人心生不安。
烛火有些变小了,天泽的眸子也随着烛火慢慢收缩,最后定格在小拇指肚般大小。
忽然,他猛地将头抬起,冲着玫瑰夫人阴冷一笑,随即缓缓起身。
烛火摇曳的更加厉害,似乎是受到了无形杀气的惊吓。
玫瑰夫人看出了端倪,轻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价值,不过临死之前我想知道,当年雇佣黑道杀手围杀我的人,究竟是谁?”
“呵呵……”
天泽走到墙边,取下了墙上挂着的雨伞,阴沉沉道:“这对你来说,还有意义吗?”
玫瑰夫人眼光如利刃一般,冷冷射向天泽,顿了顿,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有!”
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看来你已经最好了赴死的准备了。”
这一次,玫瑰夫人没有说话,她显然是在等她问题的答案。
南宫魄明白了天泽的意思,面现难色,沉吟半晌,道:“当年雇佣我们的人,名叫朱宏,是济州最有名最有实力的商人。”
“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愤怒顿时涌上心头,玫瑰夫人浑身发抖,双拳紧握,手背上流出了新鲜的血液。
如果眼睛能是一把杀人利器的话,此时玫瑰夫人的双眼已然是两把锋利无比的宝刀,吹毛立断,血不沾刃。
渐渐的,那种愤怒转变成了凄苦、哀伤、懊悔、不甘……
数十种情绪之下,玫瑰夫人终于笑着流出了眼泪。
此时,屋外的天空中闪现一道惊雷,雷声随即滚滚而来,震颤大地。
风将屋子的门吹开了,也吹灭了桌上的烛火。
电光一闪,屋里屋外重归黑暗,一个身影在墙上的那副画卷前倒了下去,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