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客栈。
纪昀捧着一碗药坐在床边，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吹着，然后自己尝了尝。
“好了不烫了，不过还真是难喝。来……”
“先生，我自己能喝……”小月抗议未完，汤匙已送到唇边。她抬头，对上纪昀的眼神，正是她先前想望的那种柔和的疼惜……迟疑片刻，她还是顺从地将那勺药喝了下去。
喝完，不高兴地撅嘴：“从来都是我照顾你的，这回竟然我自己病了。”
“这样才公平嘛，哪有总是让你受累的道理。”纪昀抿嘴一笑，又舀了一勺药送向小月唇边，这回小月没有抗议。“晚上那么冷的风，穿那么薄，在树林里冻着，又受了伤，怎么会不生病。这好不容易烧才退了，药可不能停。”
“哼，你要是早点来，我就不会受伤，也许老刘也不会死。”
纪昀神色黯淡下去，眉宇间的皱纹又深了起来：“当时看你一动不动的，怎么叫都醒不来，可真把我吓坏了。我当时心想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
“你怎样？”
“我……”纪昀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说，如果你醒不过来了，我就辞官不做，在家照顾你一辈子呗。”
小月脸微微红了，低头掩饰自己的笑意：“你想得倒美，你忘了我可是武林盟主哎，哪会有那么金贵。”
“都这样了还武林盟主呢，你歇着吧你。”纪昀挖苦道。
“这是意外，谁让你不管我自己走了呢？”小月不服气。
“明明是你自己要一走了之……算了算了，是先生不好。”
“你承认是你不好？”
“是，是我不好。来，吃药。”纪昀哄劝道。
“哦对了先生，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小月忽然坐直了：“当时那群人里有个似乎是为首的，他喊了一句‘别伤她，撤’，我当时听不真切，可是回想起来，愈发觉得那声音很像是刘全。”
“哦？”纪昀缓缓放下了药碗，双眉深锁：“如果真是刘全……”
“那这事八成跟和珅有关系！”小月急切地说。
“果然都是一条线上穿着的呢。”纪昀喃喃地说：“怪不得，五毒销魂散……”
“又是那个和胖子！”小月生气地说：“要不是我病了，一定现在就去追上那些人，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行了吧你。”纪昀重新端起药碗：“你好好给我养病，其它的事别管。说话就回京城了，到时候再说吧。”
“回京了恐怕更要出事！”小月不甘心地说。
纪昀叹气：“是啊，但现在咱们是在明处，被他们在暗处牵着走，出事不出事也由不得咱们。只有等出了事再随机应变吧。”
“……”小月还是不放心，但她想了想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喝下先生送到唇边的药。
“贵喜！又是你说出去的？！”乾隆大步流星地走回南书房，一面怒不可遏地叱责着身旁的小太监。
“万岁爷，太……太后问起，奴才不得不如实回答……”
“哼！怪不得各宫的妃子又都跟朕摆起脸色来了！朕这当的是什么皇上啊？出个门都要有几百双眼睛在后面盯着，在外面随便认识个女人就要当成是什么天崩地裂的事！”乾隆把扇子摔在书案上。
贵喜怯怯地扫了皇上一眼，道：“万岁爷，恕奴才多嘴，既然已经是这样了，您还不如避避嫌。”乾隆大怒道：“避什么嫌？朕办事也还要避嫌？”贵喜忙说：“奴才是为您好，这样又给您少惹麻烦，也省得后宫各位娘娘生气。”乾隆猛拍桌子：“她们生气？朕才生气呢！一群妃子竟胆敢干扰朕的正事，朕还不管她们了呢。”贵喜小声道：“万岁爷您消消气，各宫的娘娘您可以不管，但太后您总不能不管。”
“哼，太后！搬出太后来压朕是吧？我还告诉你贵喜，明天朕还要出去，就算是太后来了，朕也……”
“太后驾到——！”
乾隆僵住。贵喜看起来快哭了。
太后在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入南书房，眼神冷冰冰地望着乾隆。
“孩儿给母后请安。”
“哀家来了，说吧，皇上要怎样？”太后不紧不慢地问。
“……没什么。”
太后叹气：“皇上这些天也辛苦了，依哀家看，你就好好在宫里休息吧，也别出门了。”
“……是，谢母后惦记。”
“走吧。”太后淡淡地说着，又在宫女的簇拥下缓缓离去。
乾隆目送着太后离开，脸色非常难看。
“看来如燕只好再等两天了……”无奈地自语着，打个呵欠，开始批阅奏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