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乾隆在侍卫的随行下大步走进公堂，刚进门口就愕住了：“怎么没几个人啊？”
“回万岁，时辰已到，不知主审官和中堂为何还未到……”陪审的小官员赶紧过来请安。
乾隆吐了一口气，扇着扇子：“那就再等等吧。其他人呢？”
“回万岁，原告和证人也都未到，只有被告纪昀被押在厅外候审。”
“什么？这要开审了，该来的人都没来，怎么回事？”乾隆走上主审台，质问那陪审官。
“这，万岁爷……昨日均已派人传唤过了，今日不知为何……”
“岂有此理！藐视刑律，目无王法！”乾隆把扇子向案上一摔，吓得陪审官跪下连连磕头请罪。乾隆烦躁地摇了摇头，说：“既然只有纪昀在，先传他进来吧。”
命令传了下去，不一时纪昀被押了进来，向乾隆恭谨跪拜：“罪臣纪昀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乾隆摆了摆手，看着阶下之人扬起眉毛：“纪昀何罪之有？”
“谢皇上。”纪昀从容起身，说道：“臣查办民女失踪一案不利，至今元凶未缉拿归案，有负圣望，自然有罪。”
“哼，亏你还知道。”乾隆以手缓缓揉着自己额头：“你此次办事拖泥带水，害得无辜丧命，实在可恨。”
纪昀苦笑：“万岁爷说的是，此事臣在责难逃。但容臣大胆说一句，这无辜丧命，怕也是与万岁爷有关吧。”
“哦？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只可惜光说不练。”乾隆扬起眉毛。
“那倒也不见得吧。若臣什么都没做，也就不会有这堂重审了，对吧万岁爷？”纪昀说着笑了笑。
“刚坐完牢又开始嬉皮笑脸了，纪晓岚你真以为朕是那么好欺负的？”乾隆颇为不悦：“那还不是人家柳姑娘深明大义，若不是她，你怎么找到证据啊？”
“那当然少不了人家，但也亏得臣在大牢之中写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然……”纪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万岁爷，这柳姑娘怎么还没到？”
“哼，不止是她，连原告陈妈和主审官和珅都不见人，朕正在光火呢。”乾隆不耐烦地挥舞着扇子。纪昀闻言满脸惊愕，瞬间似乎不知所措，过了片刻突然焦急地大声说：“万岁爷，不好了，怕是人犯要逃走！”
“人犯？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是人犯？”乾隆吓了一跳。
“不，万岁爷，臣指的是那吴惕钧，那个姓陈的女子也是他的手下。他们怕是接到重审的消息，知道事将泄漏……而柳姑娘，柳姑娘她……还在他们手上！”纪昀说到最后一句，语气真的带了惶急。
“什么？”乾隆猛站起来：“这奸臣贼子，实在无法无天！快，快传和珅！”
周围的侍卫见皇上忽然如此慌乱，也不禁茫然失措。纪昀跌足叹道：“我的万岁爷，这种时候传和大人有什么用啊？他只要不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纪先生什么意思啊？”门外响起一把圆滑温润的嗓音。人随声至，和珅款款踏进了公堂，走到皇上面前跪下请安：“奴才和珅参加皇上。”他头上出了一层微汗，似乎是跑来的，但此刻神态却颇为泰然。
“和珅你怎么现在才来！起来回话！”乾隆半是叱责半是松了口气。
“请万岁稍安勿躁，嫌犯出逃一事奴才已知道了。”和珅平静地说完，转向纪昀，似笑非笑地说道：“纪大人刚才说只要和某不添乱就谢天谢地，那若是和某帮了忙，纪大人是不是应该重重地酬谢和某呢？”
“你说什么呢？”纪昀瞪着他。
和珅冲他明朗地一笑，然后转身面向乾隆，正色拱手奏道：“启禀万岁，奴才担任此案主审官，发现新任内务府总管吴惕钧与原告陈丽香关系密切，有重大嫌疑。奴才今早本想传他出庭，谁知他做贼心虚，竟然举家仓皇出逃，希图侥幸。奴才忙调了顺天府的兵围追堵截，总算将其捕获，因此来迟，请圣上恕罪。”说着向身后打个响指，一群兵士押着五花大绑的吴惕钧和陈妈，熙熙攘攘地走了进来。
“见了皇上还不拜！”和珅对那些兵士喝道。乾隆忙道：“免了免了！和爱卿，朕没想到这吴惕钧竟有这么大的胆子，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和珅嘴上连连谦逊着，却将得意的目光向纪昀扫过去。纪昀神色凝重地看着被俘的吴惕钧，没有睬他。
“好了人总算到齐了，升堂吧！”乾隆大步走回案前，拿起惊堂木一拍。
“威——武——”
“吴惕钧！”乾隆厉声道：“有人向朕告你在山西来京途中，强抢民女数十，杀人放火无数，又强迫这些民女在你私营的妓院里效力。此外你还参与谋害柳如燕。对此你有何话说？”
“万岁爷，臣冤枉，臣冤枉！”吴惕钧高声喊道：“皇上不能单凭一面之词就定臣之罪，臣就是死了，在九泉之下也不服！”
“哦？你是说，柳如莺姑娘亲笔所写证词，是假的了？”乾隆挑起眉毛。
“臣……她是死者的姐姐，因妹妹之死而心怀愤恨，故意栽赃于臣，她的证词不可信！”吴惕钧焦躁地喊道：“皇上，不信，您可以问和大人！”
“和大人？我看你是急昏了头吧？”乾隆不屑地说：“和大人可是亲手把你绑来的人。”
“正是！”和珅连忙接口，殷切地说道：“万岁爷，奴才与这贼子毫无关系。这贼子所作所为丧尽天良，愿万岁爷重重罚之，以还天道公平！”纪昀摇头叹息不语。
“是，此事和爱卿有功，朕记下了。”乾隆点头道：“吴惕钧，你还不服？”
“皇上，您不能只听一女子信口开河，没有其它证据，臣坚决不服！”吴惕钧面红耳赤，依然不松口。
“皇上，我有其它证据！”门外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杜小月翩然走了进来。她先对皇上行了一礼，然后举起手中的一柄短剑：“皇上请看！”
“哦？这是什么啊？”乾隆眯着眼道。而吴惕钧一看到短剑，已经忍不住脸上变色。
小月“唰”地将短剑拔出一截，和珅忙凑上去细看剑身，倒抽一口冷气道：“皇上！这剑身上写着‘山西巡抚护兵专用’！”
“山西巡抚？那是吴惕钧的旧职吧。小月，此剑从何而来？”乾隆问。
“回皇上，当时我和纪先生、柳姑娘出去私访，在去往山西途中遇见一位秦老夫人，她女儿和儿媳被人抢走，她的儿子就是被这把剑杀死的，您看上面还有血迹。她一直留着这把剑，见到我们便给了我们，作为证据。可恨的是，连这位秦老夫人也被吴惕钧留下的毒药害死了……”小月说到最后一句，恨恨地瞪着吴惕钧，而吴惕钧此时已浑身发抖，不敢抬头。
乾隆举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吴惕钧！人证物证均已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臣……没有了……”吴惕钧脸如死灰，咬牙说：“只恨我不如别人逃得快，技不如人，也只好认了。”和珅冷冷地瞪着他，无动于衷。乾隆装作没有听到，举起惊堂木再一次拍下，道：“好，朕现在宣判。吴惕钧强抢民女，烧杀抢掠，草菅人命，罪大恶极，斩监候！陈妈，为虎作伥，谋害民女柳如燕，心狠手辣。但鉴于是听命于人……发配宁古塔，终生不得返京。”
“吾皇英明！”和珅振臂大呼。
乾隆扯了扯嘴角，转向纪昀：“纪爱卿，你一直很沉默啊。朕这样判，你看是否公允？”
“万岁圣裁，臣不敢异议。”纪昀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心中一方面为真相水落石出而喜悦，另一方面却因和珅再次落网而感到无可奈何。
乾隆看出来他并不实在满意，但他也确不愿追究和珅，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好，既然这样，那就退堂吧。”
“慢着！”纪昀忽道：“万岁爷，尚不知柳如莺姑娘现在何处。”
“哦？是啊，朕把她忘了。”乾隆皱眉：“和珅，刚才你拘捕吴惕钧全部家属，有没有看到她？”
“回皇上，奴才拘捕他们时没有一一细察，现在实在想不起来了……”和珅努力回忆着说：“不过奴才已派了人将他们全数押在吴惕钧府上，不准离开半步，也许柳姑娘会在其列。”
“好，那纪晓岚你快跟和珅去吴府上找找，看柳姑娘在不在那里。”乾隆一拍惊堂木：“退堂！”
“老纪！老纪！老纪呀！”从公堂出来，和珅死乞白赖地跟在纪昀身后，一迭声地叫着他。见纪昀只顾快步往外走，和珅笑嘻嘻地追上去一把拽住他袖子：“老纪，怎么样？结案喽！”
纪昀总算停住脚步，回过头冷峻地瞪住和珅。和珅被他盯得有些怯，放开了手，讪笑道：“干嘛又这副死样子啊？这一番折腾得哟，累死我了。现在总算又都恢复正常了……”
纪昀的双眉拧了起来：“什么恢复正常？”
“不就是……哎，我们三个之间恢复正常了嘛，这事揭过去了，不用再你死我活了。你看，咱皇上多高兴啊。”和珅笑盈盈道。
“咱们三个之间什么时候正常过？”纪昀冷哼：“不过这一回你是真怕了，这兔死狗烹也算做到了家，居然还得你亲手去把那吴惕钧绑来。他心里一定感谢死你了。”
和珅假作不悦：“啧，什么叫兔死狗烹？那最多是大义灭……”说到这里又忙掩上口：“不不，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老纪，同朝为官这许多年了，你最了解我的清白呀。”说着，伸手轻拍纪昀的肩。纪昀闪身避开，脸都皱成了一团：“亏你还说得出口？你可真清白，比老太太三年没洗的裹脚布还清白呢。”
“老纪你！”和珅正要发作，纪昀一挥手：“行了别废话，赶紧去吴府找柳姑娘。”
和珅立时又变了一副神情，颇有意味地嘻笑着道：“我说呢，对我爱搭不理的，心里光想着你的小莺了吧？最近是不是春心大动？”一面说一面伸手去缓缓抚摸纪昀胸口。纪昀把他手“啪”地打掉：“去去去！我告诉你和二，我们可是奉了皇命找柳姑娘，耽误了你负责！快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