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爸爸妈妈都到哪里去了，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一个四五岁的少年拉着另一个看起来稍大一些的少年的衣角问道：“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家到这里来啊？”
稍大一些的少年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看着弟弟天真的表情，语气有些伤感地说道：“爸爸妈妈都被流匪杀掉了，他们不是不要我们了，只是不能陪在我们身边了，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投奔舅母。”
弟弟似懂未懂地点了点头，似乎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爸爸妈妈被杀掉就不能继续陪在他们身边了，但是很快就被城里新奇的景象吸引住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这么多新奇的事物。
“哇！”
弟弟很快就将刚刚的疑问撇在了脑后。
过了三年……
“哥哥，哥哥，为什么舅母要把我们送到这里啊，这里的人都好可怕啊。”七八岁的少年还是偷偷抓着哥哥的衣角问道，“是不是她不喜欢我们啊？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她生气了？”
哥哥还是那样温柔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不是的，景阳很乖，没有惹舅母生气，只是舅母家也不富裕，我们不能继续白吃白喝给舅母增加负担了，所以才让我们来武馆做工。”
“你们两个！快点来把地擦了！”
一个粗野声音响起，哥哥连忙带着少年过去。
又过了三年……
“哥哥！我们终于成为武馆学徒了！我可以修炼武功为父母报仇了！”少年兴奋地拉着哥哥的手说道。
哥哥依旧想再去摸一摸少年的头，却被躲了过去。
“哥哥，景阳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景阳也长大了啊！”哥哥语气还是那么温和，带着一丝宠溺地看着少年说道。
再一次过了七年……
已经二十岁的少年望着面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哥哥开口说道：“哥，我准备去青阳城闯荡了。”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诉着一个已经做好的决定。
哥哥这次没有开口，沉默着。
“武馆的师傅已经教不了我更高深的武学了，而且安阳城太小了，如果继续呆在这里，我们一辈子都没办法追寻更高的境界，也没办法给父母报仇！”少年没等哥哥开口就解释道。
哥哥的身子有些颤抖，忽的叹了口气道：“决定好了，就去做吧。”
“累了，就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少年收拾好行李，离开了，没有表现得太过留恋。
这一走就是二十三年，期间少年只发回过寥寥几封信件，除了偶尔说说自己在青阳城交了哪些朋友，闯出了什么名气之外就没说别的，也没问问他哥哥的身体如何，是否娶了媳妇。
而哥哥总是会回一封表示一切安好的信件，同时夹上一张大面值的银票，弟弟在外闯荡，需要用钱的地方比较多，他是这么想的。
少年离开的第七年，发回来的信上写着寥寥数字。
【哥，爹娘的仇，我报了！】
哥哥欣慰地笑了笑，心想着应该让弟弟回来一趟了，见见他两岁的侄女。
可是少年并没有回来，说自己要追寻更高的武道。
再次见面的时候，哥哥已经四十六岁了，弟弟也已经四十三岁了。
“哥哥，救我！”
原来弟弟被卷进了一场秘籍争夺之中。
“好！”
哥哥没有多问，将弟弟藏了起来。
直到后来，弟弟被发现，他除了大声让弟弟逃跑之外，没有办法帮到他更多了。
因为他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了女儿，徒弟，还有武馆的众多学员。
他没办法再为了弟弟而弃其他人的生死于不顾，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人追杀。
看着弟弟倒在地上，无助地伸出手……
看着弟弟朝着他的方向，张开嘴：“哥哥……救我……”
看着弟弟的脑袋碎裂开来，彻底没了声息……
“啊啊啊啊啊！”
程景胜抱着脑袋大叫着从梦中惊醒。
“爹，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程锦缨听到声音连忙从帐篷外面闯了进来。
程景胜摇了摇头，从梦境中彻底醒来，声音沙哑。
“缨儿，给为父倒一杯水。”
程锦缨连忙给程景胜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下。
“爹，你又梦到叔叔了么？”程锦缨一脸关切地问道。
程景胜沉默不语。
是的，他又梦到了弟弟，这些日子来每个晚上他都能梦到弟弟的面孔。
梦到弟弟无助地伸出手，对自己说：“哥，救救我……”
“我不想死……”
可是每次他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死去，却无能为力。
即便是在梦里，他也没办法去伸手拉弟弟一把。
这种无力感，已经快要变成心魔吞噬掉他的内心了。
“没事……就是又梦到你叔叔他来找我说话了。”
“爹……”
程锦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说道。
“叔叔他陷入秘籍争夺之中，本就是九死一生，你已经为他做的够多了，没必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程锦缨此前从未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叔叔，自她记事起，程景阳就从未回过安阳城。
还记得那天夜里，程景阳站在武馆门口求程景胜帮助自己藏身。
程景胜什么原因也没问，就让他躲进了武馆。
只是从那天起，自己再也不见父亲露出过笑容，本就严肃的脸上更是布满了愁容。
想到这里，程锦缨只想好好地劝父亲放下，父亲已经为叔叔做的够多了。
居住了四十年的故乡也被迫离开，打拼了二十年的武馆事业也无奈放弃。
“唉……”
程景胜摆了摆手，“我没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
帐篷外面，另一个稍小一点的帐篷里，两个少年掀开帘子望向这边。
“阿七，多亏了程姑娘收留，要不然我俩这次肯定没法出来。”
“是啊，还是远哥你的魅力大，能让程大小姐收留我们，你说她对你是不是有点意思啊。”阿七嬉笑着开口道，脸上亦是又恢复了往日般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还潜藏着一抹深不见底的浓郁。
陆远拍了阿七一巴掌，“去你的！人家好心好意收留我们，你还在这里开她的玩笑，而且程功娘这次叔叔死了，父亲又受到打击病倒了，还被迫背井离乡，已经很可怜了。”
“对啊，她这个时候正是需要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港湾，一个强壮的肩膀来依靠的时候啊！”阿七还说起了劲，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陆远。
“我这小胳膊小腿肯定是不行了，不过，远哥你这身材可以啊！”
“去你的吧！”
陆远冲着阿七比了一根中指。
他们两个本来躲在民居里，看着丁涛从王天佑手下抢走秘籍，又看着王天佑一掌击杀程景阳。
而之后，青沙帮又开始追杀虎爪帮的余孽，而城门还在封锁，他们两个根本就出不去。
继续躲藏的话，早晚都会被崔青寒等人找到，那时候的下场就不言而喻了。
幸好这时，陆远看到程家父女正在收拾行李，带着愿意跟着他们的学徒准备离开安阳城。
陆远心里一横，悄悄地找到程锦缨，请求帮助。
程锦缨看到他时也很是惊讶，还带着一分欣喜，她还以为陆远两人早在之前的追杀中死掉了。
犹豫了一下，在告知了父亲之后，程锦缨还是心软地收留了陆远二人，并让他们俩个装作武馆学徒一起混出了城。
而能这么顺利地混出城，并且到了现在也没碰到什么危险的原因……
陆远望向了营地中央，坐在篝火旁，盯着篝火出神的那道身影。
“曹明轩……”
陆远喃喃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