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5190700000006

第6章 官职被撤

第七节:想居高官

19

一座不到丈高的土丘,冢前孤然一块石碑,碑文为颜襄亲题:大宋国大司马叔梁纥之妻颜征在陵。坟冢上新土鲜鲜,流洒着清晨的朝阳,如泼了流金一般,灿灿然发出金色的光彩。

清晨的露水,零落了墓前的青草;悠闲的雾气,迷蒙了字迹清秀的碑文。斜躺在青草与墓碑之间的孔子,身上洒满了晨起的阳光,也洒满了昨夜纷纷飘落的枯叶。他的一张通红的脸,在朝阳下像一团火;他那浓浓的睫毛上,几滴水珠在阳光下闪耀着,不知是朝露,还是泪水。

亓官氏掺了外公,踏着一路的露珠来到母亲的墓前。远远地便看出了孔子有些异样,她松开掺着外公的手,几步跨到孔子跟前,伏下身子,手摸着孔子的额头,大声喊起来:“外公!外公!”

颜襄是一位博古通今的智者,从小就喜欢他这位外孙。受女儿的嘱托,颜襄在孔子八岁时做了他的老师。这是颜襄一生中遇到最好的学生,天资聪明倒还在其次,关键是他这时已经有了一种极高的学习热情。颜襄兴致勃勃地一口气教了孔子七年,成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之外孔子最亲也最尊敬的人。如在平时,颜襄无论说什么,孔子都会听。可是,这一回,颜襄差不多每天都来劝孔子回家去,孔子还是要呆在母亲的坟前流泪。这样已经七天了,颜襄已从万分的焦急中走向了平静,这时听了外孙媳妇的呼唤,他知道迟早要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似乎一点也不惊慌,一边往前赶,一边平静地问道:

“有什么事?”

“孔子,烫得像火,晕过去了!”亓官氏带着哭声向外公诉说。

“不要紧,你不要着急。”颜襄安慰着外孙媳妇,来到孔子身边,看了看孔子,说:“扶起他,回家去。”颜襄言罢,帮着亓官氏,一老一小,扶起孔子,艰难地向前走去。

在颜襄的吩咐下,亓官氏熬了一些稀粥,放在孔子的床边。一切如颜襄所料,没多久孔子便苏醒过来。他睁开长长的眼睛,四处打量着,终于明白自己回到了家里,立刻不安起来。

“母亲,我要与你在一起。”他声音嘶哑,话像是说在喉咙里,一边挣扎着要起来,结果又倒下去。

“喝了它,你才有力气。”颜襄让亓官氏拿起一碗稀粥,吩咐孔子说。

已经有七天了,孔子不仅不愿回家,还不愿进食。亓官氏给他送去米饭,他让她放在母亲的墓前,说是要与母亲一道吃。

孔子听了颜襄的吩咐,歉意地望着他的新娘子,不再言语。亓官氏在颜襄的帮助下,扶起孔子靠着床头,一勺一勺地喂他稀得如水的米粥。孔子老老实实地喝完一碗,再不肯喝第二碗,靠在床头歇了一会,似乎有了些精神,又说:“我要去,要去与母亲在一起。”说完挣扎着又要下床。

亓官氏焦急万分,求救地望着外公。

“你不要动,孔子,你知道是谁让你回到这屋里来的吗?”颜襄问道。

孔子听了,望望颜襄,又望望亓官氏,那目光分明在说:不是你与她,还有谁?

“你错了。孔子,这一次,是你母亲让你回到屋里来的。”颜襄说。

“母亲!母亲!”孔子激动地呼唤着。

“对,是你母亲。清晨,我正在酣睡,我的女儿、你的母亲来了。她伤心地对我说:快去接我的孔子回家,告诉他,母亲已经死了,希望他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然的话我会万分地伤心。”

“不,母亲没有死,她不会死的!”孔子打断颜襄的话说。

“她已经死了,却又不会死,因为她活在我这个父亲,你这个儿子,还有她这个儿媳,还有其他许多人的心里。你知道吗?孔子,不仅是你,你的外公也万分地想念他的女儿、想念你的母亲。因为你的母亲、我最喜欢的一个女儿,她是天下最让人挂念的人!如果上天能够允许,我一定愿意为她去死。”说到这儿,颜襄的脸上涌起了汪汪的一波泪水。

孔子见了,吃惊地望着外公。

“她是我的女儿,你知道老年丧女的痛苦吗?你知道我是多么挂念她吗?你知道她有多好吗?”

“知道,我知道她有多好!”孔子抱住外公,激动地说:“母亲是我的天堂,逗我笑、喂我食、给我穿上御寒的衣;母亲是我的良师,使我知道爱,引我热爱学习,她还亲自教我诗、书、礼……我怎能离她而去!”孔子说着,挣扎着又要起来。

“你难道离她而去了吗?我的外孙!我可是时时都在想着她啊。”

“我也在时时想着她。外公,我时时在想着她……”

“你既然在时时想着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又怎么离你而去呢?”

“是啊,真是这样啊!她没有离我而去。”孔子重新躺到床上,喃喃自语。突然,他倏地坐了起来,忍不住大声地喊道:

“母亲,母亲,母亲!我的太阳,我的生命,我的天地!”

20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早晨,清新的空气,让人感到心胸也宽畅了许多。窗外的鸟儿,似乎比平日起来的早些,叽叽喳喳地已经叫了许久。借了清晨格外温柔的阳光,亓官氏帮着孔子整理着衣衫。

对于衣着,她虽然知道许多,与孔子的母亲来比,显然是相差得太多。好在孔子今天特别高兴,也特别有耐心,他温和地告诉惠姑,宽带母亲是怎么系的,玉佩应挂在什么地方……费去了差不多半刻钟,孔子总算穿得有模有样了,在亓官氏关注的目光下,他左手握了剑柄,气宇轩昂地走到堂屋里站着的外公面前,等待着外公的评判。

“好、好、好!”外公高兴地说:“作为士人,你的外表已经是冠冕堂皇了。只是,一个真正的士人,不仅是他冠冕堂皇的外表,更重要的是他的德才学识。”

孔子点了点头,说:“感谢外公教诲,外孙此去一定不会给你丢人。”

“我相信,你去吧,外公和惠姑在家里等你归来。”

孔子对颜襄深深一揖,又对惠姑点点头,走出门去。

这是孔子自母亲过世近三个月来最开心的日子,懿子搭信来告诉他说:季孙氏要招开一个盛大的宴会,宴请曲阜所有的士人,希望孔子能去参加。这懿子正是鲁国大夫釐子的大儿子,釐子因为欣赏孔子,不仅在婚姻上替他帮了大忙,还对自己的儿子懿子说:“孔子是微子的后人。微子虽然在宋国败灭,却是个恭谨节俭的圣人,这种人的后代,就是不做国君执政,也会是才德显达的,如今孔子的表现正好应了这句话。你要交朋结友,就要交这样的人。”懿子很听父亲的话,常常主动与孔子交往,这回知道季孙氏要宴请士人,就第一个来给孔子报信。

季孙氏作为陪臣,在鲁国三桓中居于首位,全面主导了鲁国的政治、军事与经济。为了展示自己对人才的尊重,笼络人心,季孙氏特意举办了这么一个士人大会。孔子去参加这样的盛会,自然可以与许多学识渊博的人交谈,这对孔子来说,当然是最快乐的事情。

踏了春光,浴着春风,孔子高高兴兴地出走幽深的墓道,走在宽阔的大街上,拐了几个弯,便来到季孙氏门前不远的地方。突然,孔子瞥见了那个令他厌恶的身着紫色丝衣的人。就是这个人,在泰山脚下看阅兵时,孔子被他喷了一脸的唾沫,要不是南宫容适时赶到,或许还要受到他的羞辱。这个人,就是季孙氏的家臣阳虎。此刻,他正得意洋洋地站在季孙氏的门前,不断地与进去的客人热情招呼。

孔子见了,像见了饭里的苍蝇一般,心里很不舒服。他不再向前,稍停了一会,稳定好自己的情绪,然后手握佩剑,昂首阔步地走了过去。不料,孔子正要迈进门栏时,却被阳虎伸手拦住了。

“我去赴宴,你为什么拦我?”孔子横眉冷对,瞥一眼阳虎问道。

“今天是宴请士人,不是请你的。”阳虎冷笑着说。

“我,鲁国大司马叔梁纥的儿子,难道不是士人么?”

“我说你不是。”阳虎上前一步,蔑视地看着孔子说。

“你去请季孙公来,他若说我不是,我就走。”孔子坦然地迎着阳虎的目光,理直气壮地说。

“季孙公,是你这样的人说见就见得么?”阳虎大声地吼起来。

“这么说,季孙公认为我是士人,请我来赴宴;你这个阳虎说我不是士人,不让我进去赴宴?”

“不管你怎么说,我今天就不让你进去,看你又能怎样!”阳虎咄咄逼人地说。

孔子不再理他,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地,然后摇摇头转身往回走。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母亲的墓前,抚着高高的墓碑,仰望着苍天,忍禁不住地嚎啕大哭。

造化弄人,历史无情,王室的后裔,竟让一个看门人就给挡住了,不能去参加一个陪臣宴请的士人大会?!

“在这个世上,你若要得到别人的尊敬,就得有高尚的品德和渊博的学识。”母亲的这番话,又在孔子的耳畔响起,而且越来越分明。

“我发誓,我今后一定努力,做一个有高尚的品德和渊博学识的人。”孔子在心里喊着,然后又张开双臂,仰望着苍天大声地诉说道:“我的母亲啊!如今一个陪臣的看门人,就可以蛮横无理地阻挡你的儿子去参加他的主子宴请的士人大会!这都是天下无‘礼’太久的缘故啊。总有一天,我要让天下恢复周礼!”

孔子的最后一句,声音太大,以至于坟头的几只翠鸟,惊得转动着黑溜溜的双眼,不住地点着头,仿佛是在同情孔子的不幸遭遇、在赞赏孔子的誓言。

21

夕阳已经落进西山,连最后一株霞光也让她唤去。整个阙里暗了下来,远山变得越来越模糊,给人一种神秘兮兮的感觉。空山里的鸟儿,啾啾地叫过不停,象是在呼唤亲人们回来。亓官氏已经走出大门望了有好几回,看到的都是空荡荡的墓道,她回到屋里,对颜襄说:

“外公,我想走出去看一下,去接一接我家的孔子。”

“好罢,我同你一块去。”颜襄说:“只是这事你不要着急,男人晚回来一些,今后是常有的事情。”

正说着,听到外面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他回来啦!”亓官氏说,高兴地赶忙迎了出去。

这是孔子婚后第一次出门做事、第一次归家,也是她第一次出迎。就在屋门外,在凉爽的晚风里、在朦胧的夜色中、在啾啾的鸟声里,他们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一起,都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心里。

“有一个自己的女人,真好!”孔子动情地喃喃自语,听到了颜襄的咳嗽声,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双手,呼喊着奔了进去。

“外公!外公!”他站在外公面前,神色又些不安。

“坐吧,今天你一定很累了,肯定是遇上了最值得你留在记忆里的事情。”颜襄没有去看孔子的脸色,高高兴兴地说。

“是啊,是啊!今天我确实遇到了一件让我永远都忘不了的事情。”

颜襄听到孔子的话语有些不太对劲,这才看着他担心地问道:“怎么,是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是的,开始我很不高兴,也很伤心。后来,我……”孔子停住了话语,亓官氏看到了孔子眼角边一颗晶莹的泪珠,不由得大吃一惊。她连忙掏出一方丝怕,来到孔子面前,就像当年母亲一样,轻轻地、轻轻地替他擦去。孔子一把抓住她的手,望着她不安的眼睛,说:“后来,我去了母亲的坟前,我……又哭了。哭了许久,也想了许多。我后来听到母亲对我说:要得到别人的尊敬,就得有高尚的品德和渊博的学识。我为此还发了一个誓。”

“什么誓?”亓官氏慌忙问道。

“我说:总有一天,我要让天下恢复周礼!”

“这么说,你根本没有去参加宴会?”外公问。

“没有!”

“是为什么?”

“季孙公的家臣阳虎,说我不是士人,拦住我不让我进去。”

“这样。”颜襄沉思了一会,对孔子说:“这一定不是季孙公的意思。”

“阳虎不肯请季孙公出来。”

“陪臣夺国君的权,家臣又夺陪臣的权,这天下真是太乱了。”颜襄感慨地对孔子说:“不过你也不要太在意,不管怎么样,士人只是需要士人来认可,对于那些小人,他们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士人,就像这个阳虎,一定还没有士人的目光和胸襟。”

“外公,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是什么认为,事实就是这样!”

“谢谢外公!”

“外公也要谢谢你,通过这件事,外公看出你已经成熟了。今年,你虽然还只有17岁,可确实已经成熟了。你不仅是名副其实的士人,而且也是一个君子。”

“君子!外公,怎么做才称得上君子?”

“君子为人:年少勤学,年老讲学,有财物布施,有品德昭然,有学识授人,这便可以称君子了。若还能全然不计名利,谨守文武法则,顺天时地理,小可以教民安乐,大可以平治天下,就可以称为圣人了。”

孔子听了,跪伏于地,对颜襄深深地一鞠躬说:“外孙知道了,一定谨遵外祖父的教导,去努力争取。”

“不知外孙今后是要争取做圣人,还是想争取居高官?”颜襄问道。

“想做居高官的圣人!”孔子一字一句地回答。

“以外孙的品德学识,若能居高官,定然可以为天下人谋利。只是如今的天下,还不是有德人就能为官的天下,外孙届时一定要随缘而顺之。”颜襄语重心长地说。

孔子听了,心中一惊,但还是面色肃然地点了点头。颜襄见了,在心里对自己说:“看来,我的外孙已经从丧母的悲痛中清醒过来,人也成熟,该让他独自闯荡天下了。”这么想着,又对孔子说:

“外公这次在你这里住了这么久,该回去了。外公回去之后,让人送些银两来,你们夫妻好好过日子。”

“外公!”孔子动情地呼唤着这位外公兼老师的长者,说:“外孙真希望能天天见到你,聆听你的教导。”

“我知道,就学问而言,外公早就没什么可以教你的啦。从今往后,你的老师主要就是圣贤的书籍、你周围的人、你自己的生活经历。有机会,你要尽可能向圣人贤人求教;平日里,要多发现身边人的长处;遇事,一定要认真地想一想再来决定。这样,你就可以成长得更快些。”

“外孙一定谨遵外公的教诲。”孔子真诚地说:“只是,外孙还有一事请外公答应。”

“什么事?”

“这次外公回去以后,不要让人送银两来。”

“可是,你们家里现在已没有什么银两了。”

“外孙可以去挣,外孙想凭自己的力量养活自己和惠姑。”

“唉,跟你母亲一样!”

“我本来就是母亲的儿子。”

“好吧!”颜襄望着孔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第八节:小官大做

22

清晨,屋外的小鸟还没有醒来,孔子已经睁开那双长长的眼睛。他极小心地将惠姑放在自己胸前的胳膊挪开,身子朝床外挪了挪,用两手肘在后面,慢慢地坐起来。借了窗外微弱的晨光,他凝目于眼前一张酣睡的脸。这是一张极为端庄的脸:五官搭配得非常均称,光洁的额头,细细的眉毛,长长的睫毛下藏着一双如新月般亮丽的眼睛;还有那微翘的小鼻子,触到时让人非常的动心;更有那鼻下的红唇,火火地让人销魂。

“惠姑,我的女人!”孔子在心里喊着,将她那只粉嫩的胳膊轻轻地放进被窝里。我成家了,母亲却走了。留下我成了一家之长,现在我不仅要对自己负责,还要对我的女人负责,对我们的家负责。我们既然已经成家,就会有小孩……想到这里,孔子心里很甜,也很担心。对,我必须去做事情,去挣一些钱来,养活我自己、养活我的女人,到了今后,还要养活我的孩子!

亓官氏醒了,她睁开眼睛,看着坐在身旁的孔子,问道:“天还没亮,你就起来了?”

“嗯,从今天起,我都必须早早地起来,我要去做事。”

“做事,做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今天先去找一找懿子,看他能不能帮我找到一些事情。”

“你今天就要去?”

“对,我必须去。”

“我起来,给你做饭。”亓官氏说着,一骨碌爬了起来。

看到她光洁的身子,孔子突然双手抱紧她,默默无语地抱着,抱了很久,这才松开手,说:“你去吧!我再好好地想一些事情。”

她温柔地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离他而去。孔子终于从母亲过世的噩梦中醒来,给她这个做妻子的无尽的温情和眷恋,这使惠姑万分地高兴。

这一天,孔子尽管起得很早,待他找到懿子时,还是到了午时。孔子生平第一次求人,平时里思维敏捷、口若悬河的他,此时却是支支吾吾,半天也开不了口。聪明的懿子见了问道:“夫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

“是的,我现在已经成家,就应该负起对家庭的责任。为此,我必须找些事做。”孔子坦诚地回答。

“不知夫子是想去做能挣许多钱的事情,还是想去做能有很好荣誉的事情?”懿子也坦诚地问道。

“你能不能具体说一说。”

“可以的。就我的能力而言,你如果想挣许多钱,我可以介绍你到我的一个远房亲戚那里去替他收租。这是一个很有赚头的工作,凭了夫子的能力,把租子收齐了,会得到很高的回报。你如果想要很好的荣誉,可以花些时间作一篇颂辞,颂扬如今最有权威的季氏,你这么做了之后,我的父亲就可以去向昭公建议,给你个挂名的虚职,这时候,季氏就一定不会反对。你得到了这个挂名的虚职以后,俸禄也会是很高的。”

“是这样。懿子,我感激你为我的事这么费心。只是,我现在不想要赚许多钱,也不想要什么虚职的荣誉,我只想能为我们鲁国做些具体的事,又能有些俸禄养活我和我的妻子。”

“你是想做官?”懿子望着孔子。

“是的,只有做官才能替鲁国做些事情。懿子,你看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夫子,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这事我一定尽力。我这就回去与父亲商量,因为这事只有我父亲才能成全你。到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在这儿碰面,我一定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好吧。”孔子点点头,与懿子分手。他怀着兴奋的心情,走在曲阜最繁华的大街上。他相信懿子,既然这么说了,凭他家的势力,给谋个一官半职是不成问题的。孔子这么想着、走着,突然发现街上有一个小摊,有一对男女在摊前挑选笄。这是女子固定发髻的用具,女子15岁成人后许嫁了的便要梳髻插笄,这也是惠姑需要的。孔子此时心里充满了美好的希望,眼里盈盈着爱的光辉,他快乐地走近小摊,挑了一根碧绿的玉笄,也不还价,把身上的钱都给了,拿了玉笄一路朝阙里奔去。

心里有个自己挂念的女人,真好!孔子这么想着,越走越快。

走进阙里后,四下里再没一个人,他情不自禁小孩般地手舞足蹈唱着,还张开双臂,一蹦一跳地往前奔去。夕阳已经西下,鸟儿啾啾地在呼唤自己的伴儿归窠,孔子远远地看见惠姑在门前等他,不由大声地喊起来:“惠姑!惠姑!惠姑!”

“唉!亓官氏听见了,看见了她的孔子,欢天喜地地答应着,迎着他像只蝴蝶轻盈地飞过来。”

23

这晚,孔子与惠姑都很兴奋,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畅谈自己的未来。对于今后的想法和安排,孔子侃侃而谈着。突然,他想起了到曲阜大街上买的那根玉笄,从怀里掏出来,小心地插在亓官氏的发髻上;然后拿着母亲用过的两面铜镜,替亓官氏一前一后地照着,让她欣赏自己的美丽。

“你看好看吗?”孔子问。

“我不知道。”亓官氏说着开心地笑了,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孔子,说:“你真好,也很温柔。可是,在我家时,你为什么只强调要女子温柔呢?”

孔子听了,肃然地说:“上天造就了世间万物,将人分为男女,却又列为同类。这就是告诉我们男女是该有区别的,也是应该平等的。之所以有区别,是因为阴阳有别,天赋各异。男子阳刚,在体力勇气上都强过女子;女子阴柔,在体力和勇气上都弱于男子。因此,各自应当做好自己的角色。”

说到这里,孔子稍停了一下,问询地望着惠姑,只见惠姑的目光也正询问地望着他,显然在问:“各自应该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又怎样去充当各自的角色呢?”孔子读懂了她目光里的问话,接着说:“在如今男女组成的家庭中,男子自当主外,去从事国家的管理、征战、农田生产等方面的事务;女子自当主内,来操持家务、编织、相夫教子等方面的事务。”

“为什么女子就不能主外呢?”惠姑微着,但却固执地问道。

“你是不是想去主外?”孔子有些吃惊,反过来问她。

“我不想,但别的女人可能会想。有些女人,在体力和勇气上也可能并不比男子差,为什么她们就不能主外呢?”

“不能,绝对不能!”孔子非常肯定地说:“惠姑,你想想看,远在尧舜之前的那个‘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与麋鹿共处’的女娲时代,有多么的可怕。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因为人类走不出母权,无法形成大的有力的团体,结果原地踏步地走了许多万年,却还是愚昧无知、浑浑噩噩地比动物强不了多少。可是,当人类一旦摆脱母权,走进父权,在血缘的联系下,立即导致了越来越大的社会团体:氏族、方国乃至王国。这样的团体,一个比一个更能凝结众人。结果是,整个社会浩浩荡荡地向前发展,一年要胜过以往母权社会的千百年。正因为这样,到了周朝,天下才可以形成了前古未有的泱泱大国。”

“夫君是从社会的需要来说男女的分工。”惠姑说:“这么一来,有些女子就要委曲一生了。”

“或许只能是这样。”孔子说:“你要知道,在血缘的联系下,社会之所以发展得这样快,是因为血缘更能凝结众人。人是靠合力才能够战胜万物的,单个的人,不说老虎,连狼也打不过。但是,人一但聚集了整体的智慧和力量,不仅能打败狼,还能把狼训练成狗,把老虎也关进了笼子。”

“你是说人的强大是靠整体的力量?”惠姑问道。

孔子点了点头。

“你是说这么一来,每个单个的人就要遵从于整体的利益?”

“对!”

“那么,女人就只能永远主内了?”

孔子摇了摇头,说:“原来是女子以生养之亲来联络人,组成一个内部联糸松散却很平等,发展的很慢的社会;后来男人以血缘的关系联络人,组成一个内部联系严谨等级森严的,发展的非常迅速的社会;到了今后,肯定还会有比用血缘关系联络人更有凝结力的社会组织出现,这时候女子或许就可以主外了。”

“会有这样的社会组织出现吗?”

“会的,我想是会的。”孔子很有把握地回答。

这晚,他们谈了很多,差不多到午夜,这才相拥着睡去。天刚亮时,惠姑醒来,看见孔子正渴望地看着她,有些吃惊,问道:“你怎么啦?”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给我说说。”

“我梦见自己站在泰山脚下仰望,突然天边出现了彩虹。我高兴地看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一色也不少,是个全色的彩虹。我高兴地喊起来,又出不了声,结果一用力,就醒了。”

“我听父亲说,梦中你看见了全彩的虹,是个很好的兆头,心里想要做的事情,一定能做成。我看,今日懿子一定能给你谋个好差事。”

“我只要能给国家做事就行。”

“你想当多大的官?”惠姑问孔子。

“当然是越大越好。”孔子认真地说:“可是,我自己知道,这一次,是不可能当大官的。”

“为什么呢?懿子难道不是你的好朋友么?懿子的父亲难道不是鲁国最有权势的三个大臣之一么?”

“这是两码事,普通的士人做官,需从最基层做起,建立了大功之后,才有可能当大官。”

“这次万一就能呢?”

“但愿吧。”孔子快活起来。

24

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惠姑送孔子出门。她恋恋不舍地看着孔子,看着他走到阙里的尽头,看着他那修长的身影消逝在翠色之中。好久好久,她才回过头来,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母亲去了,她留下的那张织布机还在,惠姑要接着织下去;母亲去了,她养的一些鸡、羊、猪还在,惠姑要接着看管、喂养下去;母亲去了,孔子的衣食,惠姑要来照顾下去。等等这些,使得惠姑的生活虽然单调,却比较的劳累。因为有一个关爱自己的丈夫,更有非常美好的期盼,惠姑并不感到苦,心里总是甜滋滋的。她先去喂那一群鸡,她“咯、咯、咯”地呼唤着它们,看着它们欢快地扑腾着翅膀,追着她的声音而来。母鸡似乎比公鸡更加饥饿,一到惠姑面前,就头也不抬的只顾啄食;而那两只大公鸡,却高高地昂起头,四处张望着,待低头来啄食时,却又目不转眼地望着身边的母鸡,一边翻转食物,一边“咯咯”地唤它喜欢的那只母鸡来食。惠姑看着心中高兴,不由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歌曲:

“生死离别啊聚散悲欢,我们曾经许下山盟海誓的誓言:‘今生拉着您的手永结美好,与您永不分离白头到老!’”

这日,惠姑就这么做着家务,偶尔也唱一唱歌,很快就到了午时,待她刚备好午饭,孔子就匆匆地赶回家来。看到惠姑一张百合花般纯洁的笑脸,孔子高兴地上前抱紧了她。

“一定有好消息告诉我吧?”惠姑轻轻地问道。

“还不错!”

“是多大的官?”

“下属很多。”孔子得意地说。

“有多少?”

“成千上万。”

“真的!”惠姑抓住孔子的两只胳膊,望着他的眼睛,忽然说:“我不相信,你刚去,就能做这么大的官。”

“是吗?你昨日不是说‘这次万一就能呢?’现在就这么不自信了?”

“真的!真的让我一语说中了。这么说,我可真是你的福星。快告诉我,是多大的官?”

“我的福星,我要问:你希望我做多大的官?”

“我希望你,做你最满意的那么大的官。”

“好!现在,我已经满意了。”

“是什么官,快告诉我。”

“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官,也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官。”

孔子故意卖关子,惠姑急了,拉下脸来望着孔子:“你快说,人家急死了。”

“就是一个小小的乘田,小得手下就三个人;可又是个大大的官,大得属下有上万头牛、羊。”

“懿子就给你找到这么一个官?管理牛、羊的官。”

“对,他已经尽力了。一些要害部门,已经被昭公与三恒有血缘关系的人占去了,这乘田还是懿子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给我挣来的。”

“你这么博学多才,结果只能去管理牛羊,真委曲你了。”惠姑替孔子鸣不平。

“不委屈,我已经很满足了。”孔子说:“乘田官位虽小,做得却是国家的事情,我可以从这里开始,学习管理的事。如果我真有能力,就能够把这事做得比别人漂亮。到时候,别人就一定会欣赏我了。”

“可是,你不是想做大官么?”

“我是想做大官,但要做好大官,首先需做好小官;要做到大官,需从小官做起。老子曾说:‘?天下难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泰山不拒细壤,故能成其高;江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我要证明自己比别人优秀,就必须在小事上下大功夫,小官大做,将一小官的小事做得比别人好了,我想自然会有人来请我做大官。”

“你是这么想的?”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只要给我事做,我就努力去把它做好,做得比别人都好。”

“你准备怎样来当好这个小官呢?”

“我现在还不知道。关于牛羊的管理,对我还是很陌生的,最大的经验,就是以前偶尔帮助母亲喂过羊。可是,我知道我会做好这件事情,因为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去学,很快我就会了解有关方面的情况;只要我去努力做,就会把这件事情做好。”孔子说到这儿,去看惠姑,发现她在笑,不由睁大眼睛问道:

“怎么,你不相信我?”

“相信,非常相信。”

“真的。”

“一丝假都没有。”

“我的好老婆!”孔子高兴地握紧惠姑的手。

“我们吃饭吧。”惠姑说。

“好,我们吃饭。”

孔子与惠姑,手拉着手走进母亲生前亲手盖的那间偏房。

第九节:被撤官职

25

午时的阳光,灿灿地满满地铺了一地,孔子在乡间的小路上急急地走着,四处也没个阴凉的地方。三天来,他走访了三个养羊的老人,他不仅知道了要在两周时就得给公羊去势,还知道了三月时给小羊断奶最好。对于羊的饲养,他心中已有了相应的知识。只可惜对于羊痘病的治疗,他还一无所知,有待于今后再去学习。按计划,他今天该去探望一位人人称道的养牛行家,向他了解一些关于养牛的知识。

仅仅在乡间的小路上行走了三日,孔子一张原本白皙的脸已经开始转黑,惠姑替他擦脸时说:“真可惜。”孔子笑了笑,回答:“管理牛羊的官,就该是这样的。人的相貌,该由他的职业来定,如果一个管牛羊的官员却长得白白净净,这个官员一定失职,因为他的工作规定他必须去挨风受雨。”孔子已请懿子给转告他还没见面的新上司,他要推迟六天才能去上任,原因是家中有些事情要处理。其实,他这几天做的都是上任前有关工作的准备。“要去做管理牛羊的官,首先必须懂得有关养牛养羊的事情。”孔子坚持地这样认为。只是时间还太紧迫了一些,好的养殖户不是到处都有,一户与一户往往相隔好几十里,而且这几天太阳都这么积极,孔子每天上路不久,她就匆匆地升起,待孔子累了要回家时,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走啊走,孔子终于走到了凫山的北面,来到一座牧牛人的院前。院子很大,用了些藤草捆绑的木棍围着,里面是一排儿展开的小茅屋。孔子走在院前的木栅外,大声喊着:“堆公、堆公!”

“自己进来吧,我在给牛上草呢。”里面一个粗重的声音回答。

“好呐!”孔子高兴地大声答应着,推开木栅,进去之后,又认真地将木栅拦好。他往里走去不远,便来到牛栏前面。只见茅屋里有一排人高的横梁,堆公正举一根木叉,将牛草叉到横梁上去。

“堆公。”

“喔,你来啦!”堆公一张鱼网似的脸上露出笑容,朝孔子点点头。

“来啦,你这是在做什么?”

“给牛上草。”

“怎么不放在地上,要叉到这么高的横梁上去?”

“如今冬日要来了,给它们的草已不是太好,若是放在地上喂,它们根本就看不起,闻闻就会走开;这么放高一点,它们看着就想吃,想吃就努力去吃,结果就会吃得有滋有味。”

孔子听了,眼睛一亮,看看那些牛,果然都一头头睁大眼睛、伸长脖子去努力地扯下梁上的草来,有滋有味地吃着。孔子高兴地不由也抓一把叉在手上,一边学着堆公的样子将草叉到横梁上挂着,一边感慨地说:“堆公,你的学问真大啊!”

“我这算什么学问。”堆公笑嘻嘻地说。

“算学问,当然算学问。你养的牛比别人养的牛都好,你肯定有比别人好的学问,我得好好地向你学习。”

堆公听了并不言语,只望一眼孔子然后微微地一笑。看着堆公一叉一叉地将草往梁上挂,似乎也并不怎么费力,年纪轻轻的孔子刚干了不一会,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好在草一会儿就挂完了,堆公扔了叉,对孔子笑笑说:“行了,咱们到前屋去坐一坐吧。”

孔子听了,说:“就在这儿给我讲讲牛好吗?我想请教堆公,如今养什么牛最好。”

“就我这牛啊!”堆公自豪地说:“你看这牛,胸又深又宽,身板子前高后低的,多匀实。杀起来肉又特别多,还特别鲜嫩。拿到市上去,人们都争着买。它们的皮,质密、韧性好,比其他的牛皮都耐用。”

“这么好的牛,养起来是不是很难。”

堆公摇摇头,说:“比起其他的牛,这牛特别好养,不挑食,又少得病……”

就在牛棚里,堆公缓缓地说着,孔子认真地听着,努力地记着,学习着关于养牛的知识。堆公见孔子好学,谦虚而又尊敬他人,不由越说越起劲。孔子一会儿看看牛,一会儿又看看堆公,不时提一些临时想到的问题,后来他对堆公说:

“看来,你这牛的品种非常好。”

“我看是你的眼力非常好。”堆公自豪地笑着回答。

“堆公的牛,原本是从哪儿购进的?”孔子问。

“我们鲁国西面一个宋国的牧场。”

孔子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日与堆公告别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回到阙里,天早已漆黑。往前一看,孔子看到一支烛光,远远地像星星那般闪闪发亮。是惠姑在暗夜里等我,孔子对自己说,心中一热,一身的疲惫早已飘到九霄云外。他迈开脚步,飞快地奔跑起来。

26

曲阜北效的岱山脚下,有一排八间单房,中间一间较大的,便是孔子办理公事的地方。他到任后花了两天的时间,询问了牛、羊养育的情况,实地察看了他们似乎所有的牛羊。现如今,孔子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他将三个属下全部招集起来,要跟他们很好地商量、商量。

“你们的工作很辛苦,是在做一件给人带来快乐的工作。俗话说,君子成人之美,所以我很高兴与大家一道来做这项工作。据我的调查知道,曲阜目前牛肉、羊肉的供应还是非常紧张。我们既然承担了这项工作,就要把它做好,把我们的牛、羊养得又肥又壮,让朝中官员们的桌上,更多一些品尝我们生产出来的牛肉、羊肉而发出来的快乐笑声。”孔子一口气说到这儿,稍停了一下,然后讲自己这几天来的见闻,对自己三个属下的工作一一作了充分地肯定和表扬,最后他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关于养牛的想法。

“好苗是从好种里出来的。”孔子说:“我想,对于牛、羊的品种,我们应该进行一番改良。就我了解到的情况而言,鲁国西面宋国有个牧场的牛,似乎比我们的牛好了许多。你们三人都是行家,说说看,是不是这样的。”

“是这样。”三人中最年轻的华西看着孔子,又冲着比他大的徒三和最老的狗尾点点头,说:“对吧?确实是这样。宋国那个牧场的牛就是好,个大、体健、长势快。”

“可是,我看到我们的牛个子不大、还有些病牛,长势又比别人的慢。这么多年了,我们为何不引进一些好的品种来改良我们的牛?”孔子不解地问道。

“这个,还是徒三说吧,你是老哥,你说。”华西斜瞪着徒三。

孔子目光转向徒三,竟使得徒三垂下头来,等到他的一张黑脸渐渐转红,这才一扬头说:“这个,还得狗尾说。他是管牛、羊配种的,年岁又最大。”

“唉,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溜滑,怕得罪人。”狗尾不满地看了看徒三与华西,咳嗽一声,说道:“其实,这也不是我们仨的错,原来的乘田,他哥是季氏家的门客,要牛、要种,自然都往季氏家的牧场去要。”

“我知道了。”孔子说:“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往宋国那个牧场去要好种。”

“怕是没那么简单。”徒三抬起头来说。

“为什么?”孔子吃惊地问。

“这些牛、羊,我们虽然是为昭公养的,可惜管我们的钟大夫,原本却是季氏家的门人。现在乘田虽然换了,上面仍然是钟大夫管着,要去宋国的牧场要种牛,恐怕也难。”

“难道钟大夫就不希望我们把牛、羊养得又肥又壮?”孔子不理解地问道。

“这个,我说不上。”徒三说:“只是,有一点我非常清楚,我们若是不到季氏家要种牛,钟大夫会不高兴的。”

孔子听了,摇摇头,说:“我们是为昭公养牛、养羊,昭公是国君。因此,我们也是为鲁国在养牛、养羊。我们拿了国家的俸禄,就要把国家的事做好。我们现在的职责,就是把牛、羊养得肥又壮,多产些肉,让曲阜更多的人有肉吃。我们只有做到了这点,这才对得起国家给我们的这份俸禄,对得起昭公,至于其他人的小利益,我们不能丢了国家的利益去替他着想。”

“可是……”

孔子一扬手,打断了徒三的话,语气坚定地说:“这种事情没有可是,只能这样去办。一切,以把我们的牛、羊养好为准则。”

这以后,孔子起早贪黑地忙碌着,不到一年,人明显地瘦了一圈,只是他养的牛、羊,比以前多了、肥了、也壮了。孔子非常高兴,常常一个人站在牛棚里,静静地看着牛从木梁上扯草下来吃。这天,孔子正在看牛吃草,看得实在太迷神,以至于懿子来了好一会,而且就在他身后站着,他一点也没有发觉。

“夫子!”懿子终于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是懿子!”孔子转过身来,高兴地拉着懿子的手,说:“你来啦!”

“我还当你不欢迎我呢?”

“怎么会?‘风雨晦暗秋夜长,鸡鸣声里不停息。看到你来这里,还有什么不高兴呢?’”孔子高兴地背诵着一首古老的诗。

“你近来过得可好?”懿子小心地问道。

“很好,能为国家做事,我非常高兴。”孔子说:“你看我养的牛、羊,是不是比原来的好。”

“是的,如今曲阜肉食的供应,要比以前好了许多。”

“还会好更多的。”孔子很有信心地说。

“可是……”懿子说完这两个字,不安地看着孔子。

“出了什么事吗?”孔子问道。

“是的,只怨我疏忽,这大半年去了齐国,让你受到了不应该的打击。”懿子自责地说。

“你去齐国,我受打击?什么打击?”孔子吃惊地问道。

懿子抬起头来,看看孔子,又看看离孔子不远,正有滋有味吃草的牛,放低声音说:“夫子,我们出去说说好吗?”

孔子点点头。

27

懿子跟在孔子身后,来到一条小溪边。但见这里溪水清澈见底,沿溪两边的绿竹翠色逼人。花鱼在水中悠然自得地游着,翠鸟在翠色里欢欢喜喜地叫着,美得让人来了就不愿离开。孔子非常喜欢这儿,却又不能常来;看着他的牛羊,他心里同样高兴。

“说吧!出了什么事?”孔子催问懿子。

“是这样,钟大夫告诉我说:他要撤了你的职。”

“为什么?因为我做得不好吗?还是因为我有什么地方违背了周礼?”

“没有,不是因为这些。”懿子有些不安地说。

“我知道了,是因为钟大夫,是因为我不去季氏那里购置种牛。”

懿子点了点头。孔子惊诧地睁大眼睛,说:“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坏,我原以为他会责怪我。我已经想好了要回答他的话,我完完全全是按照周礼的规定来替国家做事,难道我们不都该这么来做吗?一个君子,拿了国家的俸禄却去谋一些私人的利益,这只是小人的作为,小人是没有资格替国家办事的。懿子,你说我的话对吗?”

“对,非常对。可是,官场上的事,官大你一级的就可以决定你的命运。”懿子沉思着,突然问孔子说:“这样子的官场,是不是有些不对?”

孔子听了,低下头来,望着潺潺的流水,盯着水里自由自在的花鱼,坚定地说:“我认为,这样子的官场,应该是对的。”

懿子听了,有些吃惊,睁大双眼,问询地望着孔子。

“这事应该是这么理解的:你想,如果盟主不能决定诸侯的命运,诸侯不能决定陪臣的命运,陪臣不能决定家臣的命运,这天下必然是乱哄哄的。今日天下的大乱,不正是由于下一级的不守礼,上一级的无法决定下一级的命运而导致的吗?”

“事情好像是这样,可是如今具体到你,却受着天大的委屈。夫子明明是竭尽了全力,把事情办得又比别人好,到头来不但得不到迁升,还要受到不公正的打击。所以,请你告诉我,这样的由上一级来决定下一级的命运,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尽管我确实是受了委屈,可还是要告诉你:这没有什么不对劲,应该是这样的。”

“可事实上没有公正,好人受了委屈。”

“这是有些官员的人品问题,是官员中出现了小人,出现了邪恶不正的人。官员中有了这样的人,正直无私的人就要受到他们的打击,国家的事情就会办得很糟。我个人的去留倒是无所谓,只可惜我们鲁国牛、羊的生产,会由此受挫。唉,这是鲁国的悲哀啊!懿子,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见一见昭公,我想把情况给他好好地讲讲。”

“现在已经没办法了。”懿子说:“你的努力和成绩,昭公已经知道了,只因钟大夫是季氏的亲信,昭公也要让他三分。这事已经定了,昭公也不好将它重新翻过来。”

“事情既然是这样,我就只能回去总结教训了。看来,一个国家的强弱,与官员的优劣联系得太紧密了。懿子,真对不住你!你为我的事费了这么多力,到头来我却不能将这事做得有始有终,我向你表示欠意。”

“夫子,是我对不起你。这事不能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那些邪恶的官吏中伤了你。”

“确实是这样,但是如果我多一些经验,用一些好的方法来处理那些与他们利益相关的事情,或许事情会好许多。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因为我的离去,鲁国的牛、羊生产会滑下去。唉!”孔子不无遗憾地说到这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肯定会这样。”懿子望着孔子说:“只是这样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所以我又给你谋了一份新的差事。”

“你,真感谢你!”孔子说:“我感觉到做官还真难,乘田这事还刚刚结束,能不能容我好好地想一想,过几天,我来找你,再谈新的差事。”

“也好。只是,懿子恳请夫子要放宽心,再不要去想乘田的事情。”

“我会的。谢谢你!”孔子说着,上前一步,紧紧地拉住懿子的手说:“我衷心地感谢你,你总是替我着想,替我操心。”

“别这么说,夫子,我要感谢你。与你相交,我不仅学到很多,更重要的是我感到自己浑身充满正气。仅仅这一点,我替你做任何事情,统统加起来都不能补偿你给我的万一。”

“好,好!”孔子高兴地说:“事情虽然不像你说的这样,但我听了你的话心里还是很高兴。从现在开始,我们都不要为这事有什么不愉快。现实既然是这样,我们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地想一想,看能不能将现实往好的方向靠近。我们都还这么年轻,还有许多路要走,今后的世界,应该是我们的。说实话,听你刚才的一番话,我对此更加自信,我希望我们都来努力。”

“好,我一定尽全力支持你,与你共同来努力。”懿子兴奋地说。

“谢谢你,懿子。”孔子真诚地说。

同类推荐
  • 丹青书壮志 一生傲骨存:著名画家徐悲鸿

    丹青书壮志 一生傲骨存:著名画家徐悲鸿

    在现代中国美术教育史上,徐悲鸿是兼采中西艺术之长的现代绘画大师,前驱式的美术教育家。作为中国现代美术的奠基人,在抗战的日子里,徐悲鸿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支持了中国革命事业,培养了一大批美术人才。
  • 名人传记丛书:阿蒙森

    名人传记丛书:阿蒙森

    名人传记丛书——阿蒙森——人类第一个登上南极点的人:“立足课本,超越课堂”,以提高中小学生的综合素质为目的,让中小学生从课内受益到课外,是一生的良师益友。
  • 一代谋圣:张良

    一代谋圣:张良

    张良是秦末汉初谋士、大臣,祖先五代相韩。秦灭韩后,他在博浪沙狙击秦始皇未中。逃亡至下邳时遇黄石公,得《太公兵法》,深明韬略,足智多谋。秦末农民战争中,聚众归刘邦,为其主要“智囊”。楚汉战争中,提出不立六国后代,联结英布、彭越,重用韩信等策略,又主张追击项羽,歼灭楚军,为刘邦完成统一大业奠定坚实基础,刘邦称他“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千里外”的这一名句,也随着张良的机智谋划、文韬武略而流传百世。汉朝建立时封留侯,后功成身退,千古流芳。管宝超编写的这本《一代谋圣:张良》图文并茂地讲述了这位汉朝文臣谋士的传奇人。
  • 无可替代:美国历史上三位伟大总统的自传

    无可替代:美国历史上三位伟大总统的自传

    托马斯·杰斐逊,亚伯拉罕·林肯和弗兰克林·罗斯福是怀着坚定信仰的奋斗者;他们是美国历史的灵魂;他们改写了美国的政治和经济,也改写了世界格局;他们当之无愧称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民众敬仰和学习的人。然而,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神秘而又遥不可及。《无可替代:美国历史上三位伟大总统的自传(励志珍藏译本)》编者研究美国历史多年,力求将他们真实的一生清晰地呈现给每位读者。
  • 李自成第二卷:商洛壮歌

    李自成第二卷:商洛壮歌

    明末,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崇祯三年(1630),李自成辍业,于米脂号召饥民起义。后与农民军首领张献忠等合兵,在河南林县(今林州)击败明总兵邓玘,杀其部将杨遇春,随后转战山西、陕西各地。七年,连克陕西澄城、甘肃乾州(今乾县)等地,后于高陵、富平间为明总兵左光先击败。
热门推荐
  • 山海经之神祖女希

    山海经之神祖女希

    青卓这三千年来颇为一事烦恼。她的亲爹好歹也是太上老君、原始天尊、通天教主三者的尊师,天君陆压的师兄。众仙曾押重注,赌她最不济也得是条威武的九头龙。岂料…她却只是一条黄瓜粗细的小蛇,这血淋淋的现实让她情何以堪!某天,她被封印的真身觉醒,吓得好友红彤彤几天合不上嘴。凤翎花三百年生根,三百年发芽,三百年孕育花朵。一旦花开,万年不败。何奈花是,人已非。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反网游杂货店

    反网游杂货店

    以下,就是关于本书的简介。姜渐离被强大的老爹以“度假”的理由送到了异世界。他在那里得到了一间厉害的店铺——同时也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发现这个世界正面临危机——似乎这个世界正被一位强者改造,要被改造成一个类似网游的世界。他决定试着去解决掉这个影响世界安危的事件。而后随着接触,随着他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他身边的“熟悉”的朋友也越来越多,他也对这个世界生出了越加深厚的感情……(ps:在作品相关里发布了个九千字的类似本书前记的一个小小的故事起源,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看,不看也不会影响任何的阅读体验。)最后,关于书名,如果实在觉得不怎么样的,那你就当小作者是随便取取的吧!
  • 七里樱

    七里樱

    年少时,我们,似乎成为了世界的主角,遗憾过,苦恼过,伤心心过,但庆幸的是在那个即将逝去的青春里,你世界的男主随着四季辗转在你身旁,陪你笑,陪你哭……终有一天,你发现他只是喜欢你身边的那个人而已…“你知道的,我喜欢她哎。”“没事…”至少我的青春,你来过就好。
  • 小城车站

    小城车站

    大学学了个冷门专业,毕了业也找不到工作,在家蹲了半年,参加公务员考,差点因为专业选不上。好容易考上了,结果分数低调剂到了一个我从来没听过的地方当铁路警察……
  • 淇园编

    淇园编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灵气东来

    灵气东来

    在灵气复苏时代,觉醒决定命运;齐东来未能觉醒,却以武道天才身份,横扫一切觉醒天骄,踏上巅峰!
  • 快穿攻略:撩男主技术哪家强

    快穿攻略:撩男主技术哪家强

    【1v1】妹控不良少年威胁她:“戴乐妍,你敢欺负我妹妹?!”戴乐妍面上笑道,“我怎么敢欺负你妹哟。”心下说我管你妹是哪根葱老子要泡你。温柔骑士对她进行训练,“女孩子做五十个俯卧撑就够了。”戴乐妍欲哭无泪,五十个?您能再温柔点吗?被渣男背叛而死的戴乐妍绑定了系统,立志重生复仇!原以为惨遭渣男背叛的自己已经莫得了感情,可没想到每一个位面的男主竟然都该死的甜美,少年、骑士、君王……轮番上阵撩的她春心萌动!不过戴乐妍还是坚持初心努力完成任务重生,可没想到系统里的那些所谓男主其实只是一人,并且亲自上阵手把手带她一起狂虐渣男!戴乐妍:我真是一个快乐的小孩
  • 天道魂者

    天道魂者

    这世间有我无敌。(无敌文,爽文。超级爽文。)
  • 我的师父是风男

    我的师父是风男

    亚索的邪魅一笑,又有一位玩家落下两行清泪。来到异界,林迟本来拥有选择生活的机会。然而面临抉择的时候,生活却是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选她,还是我!”迫于无奈,林迟只好跟亚索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