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密密麻麻的刀子,似乎连同绑在叶轻身上的捆仙索一块割断了,深深嵌进了她的每一块肉里,直至血肉模糊。
“你可知道,我为何会有捆仙索?”锦茵看着她满脸的汗和满身的血,心里又得到了满足,冷笑道。
捆仙索是朝颜的,她当然知道。
“想必她也猜出来了,你还不出来吗?”锦茵突然侧过头说道。
话音刚落,朝颜便从湖中跳出。
“我听闻你也喜欢重涣帝君?那么叶轻不就也算是你的敌人?再加上,那日帝君好像是为了救她,从你弱水湖底拿走了圣珠,还将你水族搅了个底朝天?你难道,不想教训教训她吗?”
“好啊。”朝颜回答的很果断。她走到叶轻的面前,蹲下身,瞧着笼中奄奄一息的叶轻道:“小公主,你可长的真漂亮。”
“喂!我们可不是叫你来夸她的!”绮香闻言,大声警告道,她平日里最嫉妒叶轻那张脸,半点见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夸叶轻的容貌。
“别急嘛。”
朝颜缓缓地抬起了手,锦茵和绮香此刻对她没有防备,她反手一掌打向了二人,施法将赤焰笼移开,随即收回捆仙索。
几个时辰前
“帝君!重涣帝君!”朝颜站在结界外大喊道。她是魔族中人,无法进入应陈的结界。
昨日她几个在弱水湖畔玩耍的族人,突然被人抓走了,那人指名要朝颜交出捆仙索才肯放人。她表面上将捆仙索交给了她,却又暗中跟踪了那人,竟发现她们要对付的人是叶轻。
可是当时,她的族人还在她们手里,她只能等,等到她放人后,就立马来找帝君。
“叫什么叫!”一个天兵凶神恶煞地走出来,对朝颜吼道。
“我是来找重涣帝君的,有急事。”见有人出来,朝颜连忙说明来意。
“重涣帝君不在,你走吧!”
“不在……他去哪儿了?”
“好像是,为榿吴上神寻药去了。反正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那神将,如果帝君回来了,麻烦你帮我转告他,叶轻很可能出事了。”不知道帝君要采的是什么药,多久才能回来。她们已经放人了,那就说明捆仙索已经用过了。她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她得先去找到她们。
天兵显然知道叶轻这个名字,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朝颜看他答应,放下心,转身离开。
没了捆仙索的束缚,叶轻的身体直接软倒在了朝颜怀里,满身的血将她的白衣也染红了一大块儿。
“朝颜!”被击倒的锦茵捂住受伤的胸口大声吼道,眼神凶狠。
朝颜用力将叶轻扶起,对她说着:“叶轻,你撑住,帝君马上就来了。”
“谢谢你,朝颜。”叶轻笑着说,没想到是朝颜救了她。
“你别谢我,你应该怪我是我给她们捆仙索的,你快振作起来,你还要找我报仇啊。”她感觉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连忙大声地说道。
“我不怪你。”叶轻仍然微笑着,身体无力地靠在她身上,她似乎感觉不到身上的疼了,只是有些困,“朝颜,我没力气了,让我睡会儿。”
“不,你别睡,帝君马上就来了,你不想见他吗?”朝颜轻轻地晃了晃她的身子,着急地说。
“帝君,帝君来了……”叶轻半睁着眼。听到帝君,她的眼角才滑下了一滴泪。她好像总是在麻烦他,闯苍梧山被十安伤到,是他把她带回去。娴玥走了,也是他帮她了了娴玥的心愿。后来,她还厚着脸皮赖在苍梧山不走,甚至追着来了西荒给他添乱。这一次,她又要给帝君添麻烦了。
“对,对,他来了,你快睁开眼看看!”
“帝君……你帮我告诉他,对不起。”她应该亲自跟他说的,可是真的好累,她怕她来不及。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锦茵看见叶轻闭上的眼睛,大笑着爬起身。
她双手抬起蓄力,仰天大笑着,她竟然还敢暗算她,就要她尝尝暗算的后果。
“锦茵姐姐,你在干什么,你别……锦茵姐姐!”一旁的绮香看着她的动作劝阻道。
她似乎听不见别的声音了,沉醉在自己嗜杀的世界中,一掌对着朝颜打了过去。
“嘭!”一道力量过来,锦茵直接被击飞在地,一口瘀血喷出。
“帝君……”一旁的绮香喃喃道。她想,她们完了。
重涣沉默着从朝颜手中接过了叶轻,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又一言不发的抱着她走了。
他活碰乱跳的小丫头,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自己伤成这样了呢。他看着她闭着的双眼,突然连唤她一声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心,好像痛了一下。
旁人可能看不见,朝颜却看的清清楚楚。重涣接过叶轻的时候,他的手和唇都微微颤抖着。可等他将她抱起时,步伐却又那么的稳,仿佛跨出的每一步,都是他想对她诉说的承诺,坚定不移。
朝颜看着重涣的背影,忽而一阵风吹过,将他的白衣吹动,还有她浅青色的纱裙,也随着风飘动着。
她似乎听见了他轻声说:“阿轻,我来了。”
“来人,把锦茵和绮香给我押走!”随后赶来的榿吴苍白着脸命令道。她如何也没想到,她竟间接的将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害成了那副模样。
应陈揽住她微微颤抖的肩,她的伤都还没好,又跑了出来,真怕她支撑不住。
“都怪我。”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滴泪落了下来。
“不是你的错。”应陈另一只手也拥住她,轻声安慰道。
“如果不是我任性,他就不用为了救我失约,如果……”
“不,天意如此,怪不得你。别担心,他们会没事儿的。”应陈直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抬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让她埋在自己怀里哭出了声。
三日前
百年前一场大战中,魔族偷袭应陈,数千人围困他一个。一片混乱中,应陈孤身一人受了不少的伤。在魔族首领蓄力准备给他最后一掌之时,榿吴突然出现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那一击对重伤的应陈来说是致命的,却不足以要了榿吴的命。但也是重伤倒在了应陈的怀里。
百年过去了,那日落下的病根却并未好全。不但没有好全,还旧疾复发了。
她独自一人承受了下来,没有告诉别人,只称是偶感风寒,需要卧床休息。等到照顾她的婢女发现不对时,她已经几乎没了意识。
婢女慌忙地去找人,刚巧碰到准备去往亶爰山赴约的重涣帝君,求他救救榿吴上神。
“帝君,求求您,救救上神吧。”
“我去看看,你去找应陈帝君。”重涣见那婢女着急的模样,答应道。
刚走过去,榿吴竟歪歪倒倒地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随即眉头一皱,吐出一口血,沿着她的唇,滑落下去。在她堪堪倒下之际,重涣上前接住了她。
他紧皱着眉,说:“你不知道你还有伤吗?”
“我没事,你别告诉他。”榿吴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
“我已叫你的婢女去找他了。”重涣直言不讳。
“你……”榿吴撑起身子瞪他,忽而又叹了口气,“也罢,你们两兄弟都是这样,不会尊重我的意见。”
“你们应该谈谈。”他淡淡地说。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榿吴眼神迷茫地看着远方,轻声道。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就像她残破不堪的心一般,模糊不清。渐渐地,她闭上了眼睛。
重涣面无表情的接住倒下的榿吴,抱起她进了帐篷。
他检查了她体内的伤,有些棘手,偏偏应陈又迟迟不过来,他只好先去为她寻药。若是放着她不管,耽误了时辰救治,应陈肯定又要怪罪于他。他皱了皱眉,想着与叶轻的约定,迅速的出了帐篷。他一定要尽快解决,不让小丫头等的太久。
这一切,恰好被经过的锦茵看到了,她偷偷用水帘复制下来,又施法只留下了那么欲盖弥彰的几段。
“叶轻,我倒要看看,这一次,还有谁能来救你。”锦茵伸手变出用朝颜族人围着得来的捆仙索,紧紧攥在手里,嘴角漏出了阴狠的笑。
重涣匆匆拿着药回来,准备把药交给应陈,再赶紧去亶爰山赴叶轻的约,不料被一个神将拦住了去路:“参见重涣帝君。方才有一魔族女子让我转告您,叶轻很有可能出事了。”
重涣闻言脸色一变,他将采回的仙草交给神将,嘱咐了一句:“给应陈。”便匆忙离去了。
他去了二人相约的亶爰山,叶轻已然不在此处。心突然猛的跳了一下,他按住自己的胸口,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带她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能够保护好她,没想到却让她被敌军俘了去。没有人知道,他表面上的风轻云淡只是一个屏障,掩饰着他抑制不住的担忧与自责。他一直深谙越是慌乱越要沉稳,因为慌张没有丝毫的作用,甚至雪上加霜。可当他看到她靠在朝颜身上毫无生气的脸时,他真的慌了。
他记得她问过,好像从来没在他的脸上瞧见过慌乱的神色。将她抱入怀中的那一刻,他只想告诉她:“阿轻,我来了。”只要你睁开眼,就能看到我慌乱的神色了。
可是,她却没能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西荒的医疗条件很不好,将士们常年征战,几乎都是久病成医,所以上一任医仙去世后,便再没有请一个医仙。
重涣将叶轻抱回去后,将自己的修为渡给她,吊着她微弱的气息。
叶轻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只有重涣放大的脸。
“帝君……”她微弱的声音响起。
“阿轻,你醒了?”
“帝君你来了。”她颤着手慢慢抬起,想摸摸他的脸。
“我来了。”他的手贴上她的手背,轻轻一压,让她抚摸上自己的脸。
叶轻扯着干裂的嘴角对着他笑,却不想身上的伤口一阵生疼,让她一下子眉头紧皱,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好痛……”她低呼一声,又晕了过去。
见她又痛晕了过去,重涣连忙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去往青丘。
青丘生长的是灵狐一族,有一只名叫宋辽的少年便医术了得,闻名天下。
重涣此行,正是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