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西皇站在御书房门口,扶着门咳嗽了几下,看着两人双双离去的背影,他们会成为他身后的下一代君臣,方才任寒行礼的时候他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青衣飘飘的嫡人向他行礼说:“臣遵旨。”
“路多勿赴前尘路,人全只求知心人。”
他不是先皇立的第一个太子,先皇病危时他在战场上险些被害死,幸亏当时遇到了派到军中和敌国谈判的任物何,让他几次化险为夷。任物何刚刚高中状元,宁折不弯,被朝中视力挤压到边关,而他就是借他的风扶摇直上,在夺嫡之中当上皇上。想来这辈子他最应该感激的就是任物何,最应该忌惮的也是他,他还记得那年宫变,任物何没有任何圣旨或是令牌信物就将禁军调来护驾,怕是从那时起他就不在纯粹的相信他的谋士了,他或许早已察觉,所以才不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儿子。
周彦玨领着任寒,遇到了候在宫门外的萧献黎,他看见周彦玨浑身紧绷,直到任寒抬手附上他头顶后,温热的触感才将他唤醒,一个激灵终是没有出格。
任寒替他笼了笼衣领,将颈间钻出的黑蛇的头藏入其中,萧献黎就愣愣的任她摆布,说实话任寒的这一系列动作让他想起了他母妃也是温温柔柔的对他,就像这样。不过任寒没有他母妃明亮的微笑,而且也不是个女人。
周彦玨头脑一热,问:“这不会是洪——”等问出口才发觉起来这不是洪儿,洪儿比这少年还小。
任寒嗤笑:“太子莫不是想赶尽杀绝不放过一个?睁大你那混淆忠奸的眼睛看清楚了!”
周彦玨被任寒这一笑有些拉不下来脸,他青着脸一甩袖先走了。
“这就是太西太子?”
“嗯。”
“看起来没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那也只是看起来。”他的心机和城府可深着呢。昨日像是与她有深仇大恨,今日就遮掩的好好的,帝王血脉,利益至上。
两人悄声嘀咕,周彦玨领着两人在街上走,他那一身衣服昭示着他的身份,不少人开始把目光放到任寒和萧献黎的身上,猜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周彦玨最后带任寒在一处府邸停下,红门青墙却有些破旧。
任寒皱眉。
想是之前任寒语气不好,周彦玨的语气听起来也不怎么好,“城中暂时没有其他的府邸了,将就一下。”
她一个丞相让她将就?
高官封位必有宅邸相赠,她这玩意和普通的民房有什么区别?
“相府的牌匾不日便可下来。”
“嗯。”
周彦玨还想说什么,任寒已经不耐烦的将手一伸,“钥匙。”
他从袖中取出一串钥匙,任寒拿过就略过他开门去了。
推开连门钉都没有的大门,庭院中迎门的是一座假山,枯枝败叶阻塞着流水,环绕假山的水流已经枯竭。左右的厢房屋檐被雨浸润的发黑,走廊的柱子的红漆也剥落的一块一块的,廊沿垂挂的灯笼破的破没的没,地上也满是烂泥烂叶。也就只有那一左一右榜墙的两株玉兰还算有些生气,花朵繁密,淹没了墙头。
周彦玨也没料想到里面比外面还不堪,当时问李部侍郎可还有空余的府邸没成想给他整了这么一座。
“你先住着。”周彦玨只能这么说。
任寒就让萧献黎去收拾,“收拾一下住吧,没有选择了。”
萧献黎看着这满院子的狼藉,骚骚头,问:“我们为什么不去住客栈啊?那比这好多了。”
任寒也幡然醒悟,将手中的钥匙一扔,转头就走。
萧献黎颠颠跟上。
周彦玨突然觉得头疼,这也不能怨人家啊。
最后没办法了,他跟着任寒一块去了。
等看到客栈的牌匾时周彦玨也是嘴角抽搐。
“怎么会有这样的客栈?”
“哦?周太子这是看不过去?”任寒道:“那你便可打道回府了,毕竟你看不过这里,这里也不缺你。”
“我——”
周彦玨本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觉得这客栈环境不好,随口说说。
任寒也知他的意思,不过她就是在故意扭曲他的意思。
他们一行人在门口站着十分打眼,不多时任寒就感觉自己手上又缠上了一个人,她不耐烦的想一把挥开,不料抱着她胳膊的人却哭了。
“梦时,梦时,我的好梦时,阿娘后悔了!阿娘不该把你给他,你跟阿娘走吧,不回去了好吗?”那个之前坐在阑珊处门口唱“一片春愁待酒浇”的老姑娘。
任寒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满满的劣质香粉味,不过可以闻出是桂花香,只是味道颇为刺鼻。
任寒满脸无奈,她长的很大众吗?怎么这样还会被认错?这人喊的“梦时”一听就是个姑娘,现在她可是一身男人扮相。
“抱歉,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她划拉掉女人抱着她手臂的手。
女人面目突然狰狞,她大声喊叫,“你是我的孩子!为娘怎会认错?!你莫不是贪恋他们家的荣华富贵不要阿娘了?!”
周彦玨怕这发疯的女人伤到任寒,他向前挡了挡。
哪成想这一挡正好把他送到了女人的视线中,她变得更加疯狂,枯瘦的手狠狠的抓着周彦玨的蟒袍,歇斯底里的质问:“你这个狠心的人!你不是说会回来的吗?!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她凹陷的眼眶里忽然流出一串泪珠,泪珠像是决堤一般滚落不停,“我等了你十八年!十八年啊……”
甫一声落,她紧紧抱住了周彦玨,“我想你,真的想了……”
周彦玨面色发青,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老/////妓/////女抱着谁不难堪?且听听这人说的是什么事!怎么他就像个负心汉是的!明明这人都能当他娘了。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对他指指点点的了,他真是后悔今天穿的这么打眼!
任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闹剧惊到了,却没表现出来,拎着老是目瞪口呆的萧献黎进了客栈,轻车熟路的要了两间房,又要了一些菜和两坛花雕酒。
周彦玨没有办法脱身,看任寒从善如流的进客栈更是气的牙痒痒,这人就不能替他辩解两句吗?没看到他被当众误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