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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夏薇一张一张的看着,每一张的开头第一句都是“朵朵今天回来了吗”,大约是一周一张的频率,但是后来的一段时间,频率变得低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陈萌最初去的地方都是一些毕竟大的城市,适合旅游的地方。后来,陈萌更偏爱一些古镇吧,那种还没有被开发出来的小镇。陈萌会在那里找一户人家,交上一个月的租金,吃饭时就随着同屋的婆婆或者阿姨吃那边的食物。

除了陈萌还是长得比他们要好看一些外,陈萌将自己的穿着打扮都尽可能的接近于他们。陈萌在外面待久了,突然很羡慕这些小镇上面的人。虽然他们生长的环境不是太好,导致他们的皮肤不如陈萌的好,可是他们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淳朴,是陈萌从未见过的。

陈萌小时候,陪着爸爸看新闻的时候看到过,越是穷的地方的人越是凶恶。但是后来,陈萌跟着妈妈去一个村庄看爸爸的时候,那里的环境很好。小时候的陈萌以为,那个地方就已经是最清贫的地方了,现在,陈萌才知道,当时是因为自己的爸爸要去那个地方,当地的人将他们接待在了一个还算是不错的地方了。真正贫困的地方,是陈萌从未见过的。

但是,并不是像书中、报上说的那个样子“穷山恶水出刁民。”,陈萌觉得,这些人,比自己当初遇到的人,纯真善良多了。

他们只会要陈萌一点点的住宿费,带着陈萌一起吃饭,还觉得自己的饭菜不够好,怕陈萌不习惯山中的小吃,时常想要弄些其他的食物来给陈萌吃。陈萌看了想要自己出伙食费,那里的婆婆都说:“不就是多一双碗筷的事情吗?住宿费已经够多了。”每当婆婆这样推脱时,陈萌总是表示,自己以后的伙食不需要特殊,和他们一样就行。

山中的老人不知道,陈萌给的一个月的住宿费,在外面,可能只能够陈萌住上两个晚上,还不包括伙食费。从第一次知道这样子的事情之后,陈萌就彻底爱上了这样的小村庄。

在陈萌去世的那几年,有一个词流行了起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这里面的“旅行”,大多指的是西藏,丽江,大理这样的地方,但是在陈萌的心里,小村庄远比西藏更加让人得到救赎,远比丽江和大理的风景更加好看。

陈萌在那里碰到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与她说话的时候总是脸红,后来,陈萌才得知,那个小朋友说陈萌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生。

那个时候的陈萌,已经不化妆很久了。其实在陈萌和妈妈和解之后,陈萌就放弃了之前在酒吧常化的那些浓妆,只是转而化一些比较淡的妆容,在山中住了这么久,陈萌一次也没有画过妆了。

这些或大或小的事情,都被陈萌写在明信片中,只是小村庄中通信不发达,陈萌改成了写信,隔几天提笔写几个字来,汇成一封完整的信,在离开的那一天,去到小镇上,寄出自己的信件。

陈萌用爸爸给自己的那笔钱,买了一台相机,本身,陈萌在学校里就学的编导,学习了很多拍照和摄影的技巧,陈萌会定期找一个时间,在小镇上找一个网吧,登陆自己的QQ,将所有的照片全都传给顾城。

本来,陈萌是打算传给宋婉的,但是,宋婉是住校生,没有自己的电脑,照片依然不能够被保存下来。陈萌犹豫的很久之后,还是决定发给了顾城。

陈萌每隔四五个月到半年不等的时间回一趟家,看看自己的妈妈,与宋婉、顾城见上一面,在医院做一次检查,迅速离开,从来不在小城里多耽搁一天。似乎,夏薇不在小城里,陈萌就不会出现在小城。

这些信件,早已经泛了黄,可是宋婉一直小心的收在书房,用一个特定的文件夹装好,仔细看,就会知道,这个文件夹被保存的很好,上面几乎没有一点灰尘,似乎是常常有人翻阅它。夏薇数过了,一共四十二封信,每一封的开头,必是“朵朵今天回来了吗?”无一例外,每一封信的结尾,标注上了日期。

其实,陈萌的字并不好看,小时候也没有刻意的练过字,老师常说,陈萌的字不像是一个女孩子写出来的,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势感。小时候,夏薇还不开心,怎么老师用这样子的一个词去描述一个女生,可是当夏薇现在长大之后,夏薇才发现,陈萌的字是真的非常的好看。

不像任何一种字体,十分潦草,但是又让人可以一眼看得清楚写的是什么。夏薇觉得,陈萌的字,比自己曾经练过、见过的任何字体都要好看。

夏薇没有去问宋婉为什么只有四十二封信,大约从第三十六封的时候起,陈萌在信中就提到了,自己的身体似乎更加不好了。她去了当地的医院,医生建议她住院,她说回去思考一下,接着,陈萌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离开了那个地方。

后来,陈萌开始出现突然晕倒的事情,在第四十一封信中,陈萌提到:“……我可能要回去了,你们现在应该还挺忙的吧,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回来看看我,要不,等你们高考完再来找我吧。虽然,不一定我能不能够活到那个时候了。2014.3.26”

最后一封信,很长:“朵朵今天回来了吗?这可能是我写给你们的最后一封信了吧,我要回去了,我要结束我的旅程了。我现在在厦门,我又回到厦门了,这应该是我在外面的最后一周了吧,依然没有看到朵朵,朵朵应该不在厦门吧。四处流浪了一年多了,最后一次了,这一次就写多一些吧。

给沈嘉树:听说你和从前一样了,果然,朵朵没有交给你是正确的。

给顾城:加油啊,我生命中第二重要的男孩子,生命中总是有很多很好的女孩子,她们阳光,积极,向上,快乐,健康。任何一个人都比我好,都比我更加值得。我们每一个人,不论多么标榜为爱而生,这一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不会是用在谈恋爱上。天文地理历史化学物理语文数学各种里总有一种带来的愉快感更强;亲情友情会给你看不见的无边温柔。为爱情折腰,实在不酷,该将时间,给到更有意义的事情上面。你该找到真心待你的女孩子,温柔,善良,会给予你全部的爱,会为你收敛起自己的棱角,全心全意的爱你。

给宋婉:很高兴认识你,很高兴你同我一样,真心的待朵朵好。初识你的时候,太多的矛盾与误会了,幸好,你没有介意,甚至后来全部原谅了我。甚至愿意一直以来听我说一些没有用的废话,听完了我所有的故事,听到了我那一段时间的絮絮叨叨,你也没有烦,虽然我知道,你是因为朵朵拜托你来的,但是我很高兴,你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朵朵。谢谢你。

给朵朵:我真的好想你,不知道你原谅我没有,朵朵。我们约定过的对吧?夏薇一辈子跟陈萌好,一辈子不怪陈萌?你还记得吗?当然了,你觉得我抢了你的男朋友,怪我也是应该的。朵朵啊,我希望你看到这些话的时候,是你自己已经原谅了我,而不是因为有人告诉你,当年的一切都是假的。希望你之后能够照顾好自己,因为我不能够在你身边啦。你不用做那个乖乖听话才能拿到星星的小朋友,就算你耍赖,闹小脾气,我也最最偏心你,口袋里的糖果都给你,连同天上的星星一并摘给你,因为陈萌最最最喜欢夏薇了。朵朵,如果你看到了这里,你会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对了,我去过厦门了,那里很美,我拍了很多照片,应该都保存在了顾城那里,你可以找他要。我们没有机会一起去厦门了。朵朵,我不像你,可以写出很多很好的句子,我不知道该怎样跟你描述我的想法,但是我觉得,你会懂的,对不对?

给妈妈:这封信,就不要给我妈妈看了,这段话告诉她就好,很感谢她这么多年来一起都照顾我,容忍我,包括叔叔,一起说了吧,谢谢。

2014.4.2”

后来,陈萌再也没有寄来东西,夏薇猜想,陈萌大概是回来了。

陈萌去世是在五月份的时候,正好临近他们高考,他们硬是找老师请了两天的假去参加陈萌的葬礼。那一个多月,陈萌受的苦,夏薇大致上都能够猜想到,可是她不敢问,不敢去向顾城,向宋婉他们去证实,她害怕听到陈萌受了那么多苦。

四十二封信中,没有一封提到了贾禹安。夏薇不知道,陈萌究竟是放下了还是始终在回避。不过,夏薇想,以陈萌那样的性格,大概不会一直想念着一个男人吧。

陈萌说过,不要在爱里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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