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而下,两人省去了好多力气。
不多时,便回到了他们出发的那里,两人又将两袋矿石从筏子上搬下来,然后各取一袋,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经接近天黑,黎平将别在后背的柴刀拿在手中,让吴良走在前面,他殿后。在这个年代,西南地区的高山不像几千年后那样光秃秃的。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天色渐晚,看上去有些阴森。两人身上带着矿石,就走得慢了些,眼看天就要黑了,吴良与黎平不由得担心起来。
再往前走,就是一片树林,里面有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昏昏暗暗,看得不是十分真切。吴良今天没有带短棍,他想着不是很方便,也没有预算到今天会回来得这么晚,所以就没有带。黎平在树林边上用柴刀砍下一棵长得比较直挺的小树,将一头削尖,递给吴良。
依旧是吴良走在前面。此时天色接近黑透了,挂在半空中的月亮发出惨白的光芒,被树叶遮挡,投在小路上,斑驳不清,忽明忽暗。夜猫子不知什么时候“咕咕”地叫了起来,声音尖锐绵长,在山间回荡许久才散去。
两人不由得攥紧了手里面的武器,背靠背,一起慢慢向林子另一头走去。
另一头离家就不远了,而且比较平坦,也没有这么多树木杂草。
眼看就要走到尽头,两人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否则今晚的麻烦就大了。
正当两人即将走出林子的那一瞬间,小路右边的林子里面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大猫!阿哥快跑!”
黎平大喝一声,丢下衣服裹着的矿石,他猛地推了吴良一把,自己扎起马步,将柴刀高高地举起来,泛着寒光的刀刃朝着前面。
这样做是有道理的,是山里人总结出来的经验。大猫一般捕获猎物,都是要先扑一下,将刀举起来,如果大猫扑出来,自己再低低地蹲下去一点,那么大猫扑出来的时候,锋利的刀尖就会划破大猫的肚子。这是一种应对大猫的方法,如果选择逃跑的话,大猫在野外远比人灵活,是跑不赢大猫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大猫对抗,兴许还有一丝机会跑脱。
吴良被黎平推得一踉跄,向前撺了几步,扑在草丛里,矿石滚在一旁。
黎平还在那儿扎着马步,高举柴刀,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好一段时间没有声响。
吴良身后的草丛忽然有了动静,他急忙翻身看去,手里削尖的木棍直指前方。黎平一个箭步跳上来,与吴良并排站着,攥着柴刀的手心都出汗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两人也越发紧张。
突然,一个黑影从草丛中滚出来,黎平心里一惊,高举柴刀就朝着黑影劈去。
“慢!老四!”
吴良大喝一声,黎平硬生生举住了即将劈下去的柴刀。
黑影似乎不是大猫,黑漆漆的一团蜷在地上一动不动。吴良用手中的木棍拨了拨,黑影软绵绵的倒在一旁,竟然是一个人!
那人面皮白净,但脸上有许多刮痕和血迹,衣服也破烂不堪,一只手用破布胡乱地包扎着,已经晕过去了。
吴良走上前去,探了探鼻息,那人呼吸微弱,想来是极度疲劳,也不知道这人时怎么来到的这里,看样子白白净净不像山里人,荒山野岭的,谁会弄得这么狼狈?
但是救人要紧,吴良把所有的矿石都丢给黎平,自己去背那人。
走了一小段,黎平嚷嚷着要换人来背,两袋矿石着实有些重度,放在一个人身上有些吃不消。吴良爽快地答应了,麻利地将人换到黎平的背上,自己去背矿石了。
当黎平背起人的那一瞬间,他后悔了,同时,他也明白吴良为什么这么爽快就和他交换了。
当一个人软绵绵没有力气的时候,是最重的。放到背上像一滩烂泥,东倒西歪的,好不容易扶正了,又死死地压在自己的背上,让人出不了气。
好在黎平力气还行,硬是一口气背到了吴良家。其实在这段时间里,黎平也喊吴良换过,但吴良怎么会答应他,背着矿石一溜烟跑掉了,还叫黎平快点,一会儿遇上大猫就不妙了。
黎平自然是咬牙切齿,他恨死吴良了,自己为什么要贪小便宜呢?
好在是回到了吴良家。
今晚给吴良开门的是管家,他一开门就看见吴良背上背着两大袋东西,身后的黎平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形的东西,吓了一大跳,道:“阿哥,你这是……”
吴良来不及细说,只是喊了几声:
“去取几只火把拿到院子里面点起,要快!”
管家三十多岁,是吴良家一个外戚,以前识了一些字,有点文化,在吴良家上下打点着事物,做事还算稳重踏实。他听了吴良的话,也没迟疑,吩咐几个伙计去拿火把去了。
很快,火把便点燃了,十多支火把将院子照得通明透亮,吴良将矿石丢在一旁,将黎平背上那人小心扶在地上躺着,那人年纪也就二十岁左右,只是太狼狈了些吴良唤一个伙计打了些水来,喂了他一点,剩下的都用来擦他的脸了。
他的脸擦干净之后,还有一些血痕,那是山间的荆棘刮破的。与之一同背刮破的,还有他身上的衣服。
喝下水之后,那人的脸色渐渐红润了些。吴良见他有些好转,便叫上几个人将他抬到一间客房去。今天晚上太晚了,光源不方便,再说这人已经恢复了一些,看样子死不了,先让他休息一晚再说。
得想办法改变一下这个光源的问题,不然以后做什么都不方便,特别是遇上什么紧急事件的时候。吴良在心里暗暗地想。
这一夜黎平也是在吴良家休息的,他没有回去,说是太晚了,其实心里在惦记着那些矿石,那可是他辛辛苦苦背回来的宝藏啊,自己一回家,也许就被吴良悄悄吞掉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黎平早早地就来敲吴良的房门了,他是惦记着那点矿石。吴良笑道:“先别急,救人要紧,我们先看看昨天晚上我们救回来的那个人。”
推开客房的房门,那人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十分匀称,吴良上去搭了一下脉搏,强劲有力,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吴良倒了点水,准备扶起那人,喂他点水的时候,那人便醒了。
“我这是在哪里……”
“别怕,这是在我们家。”吴良道。
那人看见吴良与黎平二人,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恐慌,道:“这里是哪里?我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里是大山深处,别怕,你先告诉我你是哪里的人,怎么会晕倒在树林里。”吴良看出了那人的恐慌,便放低了声音,说道。
“大山深处……这里不是楚国的地界吗?”
楚国?吴良心里一惊,这是战国时候还是哪个时候?他摇头,“不是,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诸侯的管制。”
那人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那就好,那就好,多谢二位恩人的救命之恩,小生感激不尽……这一辈子……”
吴良急忙打断他的话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姓罗名方,字云德……”
罗方将他这几天的遭遇缓缓讲述而来,吴良越听心里越明了。
此时的吴良终于弄明白了自己身处哪一个朝代。他是处于五代十国的哪一个年代,自隋唐以后,中华大地曾一度战乱数十年,后来又渐渐稳定下来。五代十国时期,南方这里就是楚国的地盘,再往北走,四川那一带属于前蜀,往云南那一地带走,就是南诏。三国交界处到处是崇山峻岭,有一大片地带是不属于这几个国的,吴良估计,自己所在的地段就在这无人管理的地区中。
罗方家住在楚国边境一个小镇上,他家世代行医,在镇上颇有名气。不知道他家那一祖辈因与一位苗族结缘,得授以苗药真传,到得他父亲这一代,他父亲将历代祖宗留下的典籍细细研读,再加以多年的行医经验,治好了好几个疑难杂症之后,他父亲便一下子名声鹊起,成了远近闻名的名医。
不久前,楚国皇族有一位皇子病重,四处求医无果,有人推荐罗方的父亲,皇上便宣他进宫治病。
他父亲一听到进宫治病,吓得丢了三魂七魄。治病这东西,谁也保不定能药到病除,名医只不过是经验丰富一些,又不是神仙。这一去,治好了,罗家就能平步青云,要是有什么闪失,恐怕全族的人都要脑袋搬家。
怎奈是皇帝宣他进宫,圣命难违,也不敢违,他父亲将家里打点好便进宫治病去了。
一去就是月余,罗方在心里一点底都没有。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他越来越慌,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忽一日,罗方在家里闲着无事,正准备出门,却看见一人骑着马飞快地向着自家跑来。
尘土飞扬,马跑到他面前停住,马背上滚将下来一个人,罗方定睛一看,原来是跟着父亲进京的小厮。罗方将小厮扶进屋,喝了几口水,小厮说出一句话让他犹如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僵硬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