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阿姨手术的检验报告出来了,确诊是乳腺癌晚期。苏沉鱼见到她儿子出现在病房里,就猜到了这个结果。治疗虽然没有间断,苏沉鱼却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听到了癌细胞转移的可怕字眼。接连几天,她都一副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样子。
“沉鱼啊,你最近跳舞的时候,怎么老是跟不上节奏?”薛阿姨有气无力地问,虽然她表面上一副无畏的样子,可身体状态却是每况愈下,短短二十天的功夫,连站立都变得吃力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快考试了,走神儿了。”苏沉鱼掩饰着心里的伤感,假笑着答。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赶紧复习呀。我都不知道,还总让你跳舞给我看。”薛阿姨自责地说。
“我复习得差不多了,没事儿,我喜欢跳舞。”
“你男朋友今天还来接你吗?都怪我这两条不争气的腿,害得你每天都得熬到我睡下才能走。”
癌细胞显然是转移到了骨头上,苏沉鱼一想到薛阿姨很可能再也没办法站起来跳舞,心里就像细针扎着般,不是滋味。
“你能好起来最重要。”苏沉鱼坐到床边,拉着薛阿姨的手说。
两人正说着,王鹤鸣走了进来。
“正念叨你呢,你就来了。”薛阿姨笑眼望着王鹤鸣说。
“您今天好点儿了吗?”王鹤鸣关切地问。
“一天不如一天了,还是年轻好啊。看见你们,我就想起来我和我老伴儿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真好。”薛阿姨说着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爷年轻的时候,很帅吧?”苏沉鱼想让她多高兴一会儿,便顺着她的话问。
“没小王帅,嘴笨,脑子还经常不会拐弯儿。”薛阿姨笑着直摇头。
“那他怎么追上你的?”苏沉鱼笑问。
“我跟你提过,我在文工团跳舞的时候,他就迷上我了。我一开始没看上他,可他总在我眼前晃悠。有一阵子,我们汇报演出,结束的时候天都黑透了,他就天天送我回家,就跟王鹤鸣天天来接你一样。后来,我就习惯他对我好了,要是哪天他不找我,我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我就知道,离不开他了。”薛阿姨回忆起美好的旧时光。
“王鹤鸣,原来你追我,用的是上个世纪的套路啊。”苏沉鱼开起玩笑来。
“事实证明,依然有效。”王鹤鸣浅笑着答。
“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对我说,一辈子都对我好。回头看看,一辈子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我还没跟他过够呢,他做到了,没骗我。”薛阿姨的眼里有了泪光。
“你们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吵过架吗?”苏沉鱼接着问。
“当然吵过,他出车祸之前,我们还吵了一架。可是他一走,我就只记得他对我的好了。生病的时候,喂我吃药;天冷的时候,给我暖手;日子难熬的时候,陪我叹气;临闭眼了,还担心我钱够不够用。这几年,越来越想他,现在好了,总算又能见着面儿了。”
苏沉鱼看着薛阿姨脸上绽放的幸福憧憬,心里的那团乱麻忽然松动了,不再堵得她那么难受了。
“你们早晚会团聚的。”她看着薛阿姨的眼睛,泪眼朦胧地说。
回学校的公交车上,人多座少,苏沉鱼和王鹤鸣立在钢管两旁,苏沉鱼想着薛阿姨日益严重的病情,不禁叹了口气。
“是不是医生说什么了?”王鹤鸣看着她低垂的眼眸问。
“医生说,情况不好,或许撑不到冬天了。”
“冬天?”
“她喜欢雪,喜欢梅花,教给我的第一支舞就是红梅赞。我想着,等下雪了,我在雪地里把那支舞跳给她看。或许,她看不见了。”苏沉鱼不禁泪湿了双眼。
“就算到了天堂,她也一定看得见。”王鹤鸣心疼地一手帮她擦着眼泪,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钢管上的手。
“还好,那里有人等她,她离开的时候,就不会害怕了。”苏沉鱼欣慰地说。
“我会对你好的。”王鹤鸣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苏沉鱼一下子破涕为笑。
“你握着别人的手,对我说这话,合适吗?”苏沉鱼发现了一个超级有趣的问题。
王鹤鸣这才惊讶地发现,他误将扶手上一个大妈的手当成苏沉鱼的,握在自己的掌心里了。大妈任他将自己的手抓得紧紧的,满脸笑意,显然很享受与小鲜肉的亲密接触。王鹤鸣赶紧尴尬地把手抽了回去。
“对不起,认错人了。”他不敢看大妈的眼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两人很快到站,下了车。
“王鹤鸣,你的品味很独特啊。”苏沉鱼边打趣他,边大笑了起来。
“你也不早点提醒我!”王鹤鸣红着脸,生气地说。
“还好大爷不在,否则你恐怕都下不了车了。”苏沉鱼笑得直不起腰了。
“苏沉鱼,有意思吗?”王鹤鸣自己忍不住,也笑出声来。
“有意思啊,大妈都下得去手,王鹤鸣,我小看你了!”
“苏沉鱼,你给我过来!”王鹤鸣恼羞成怒,一副要收拾她的架势。
苏沉鱼赶紧落荒而逃,王鹤鸣追上她,抱起她转了几个圈。
“谢谢那个大妈,你总算笑了,你都很多天没这么开心地笑了。”王鹤鸣如释重负地说。
“谢谢你,陪着我。”
“我不要你谢,我要你开开心心的。”
“男朋友当着我的面,握住了大妈的手,我怎么开心得起来?”苏沉鱼觉得这个梗,够她笑上大半年了。
“你有完没完了?”
两人嬉笑打闹着进了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