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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后记

苏联已故著名作家巴乌斯托夫斯基在名著《金菩蔽》中说过:“构思的产生和闪电的产生一样,有时需要轻微的刺激。我们周围世界的一切和我们自身的一切都可以成为刺激。”

这段话,形象而准确地阐明了创作契机萌发的艺术规律--来自外部世界或自身的一种刺激。这“刺激”极富偶然性,往往作家本人都感到出乎意料。

拙作《空谷兰》正是一个偶然的“轻微刺激”的产物。

1985年盛夏,作者在山城贵阳为长篇历史小说《郑板桥》作最后的加工润色。为了节省开支,住进了一家极其简陋的小旅馆。这是一座陈旧的四层临街小楼。从清晨至黄昏,嘈杂的市声,不断自裂缝的窗户钻进房间,使人终日不得安静。进入夜晚,聒耳的噪声刚刚消歇,只有一极之隔的右邻,便不断传采一声接一声的长叹。间或夹杂几声恶狠狠的咒骂。这不和谐的“交响乐”几乎夜夜闹腾到更深。身处这样的环境,不要说改文章,想安静地睡一觉都很困难。而这个旅馆却有着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雅仙居。望着蝇粪斑驳的墙壁,听着聒耳的噪声,我不只一次地为自己的“雅仙”处境而哑然失笑。

在一个闷热的傍晚,一位极其瘦削的中年男子,忽然出现在我的房门前。这人头发莲乱,胡子拉楂,看上去有四十多穸。他一手扶着门框,怯怯地问道:“喂,同志。咱进屋坐坐行吗?”

听声音,我已断定来人是右邻房客。便犹疑地答道:“不过……我很忙。”

“咱也害怕耽误您的正事喙。”嘴上这么说,中年汉子却一扭一拐地进了屋。“同志嗓,你是作家,帮咱评评这个理吧!”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作家?”我感到愕然。自从住进这个旅馆,从未向谁透露过自己的身份。

“还用说喙!”他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指指桌上的一大摞稿纸,“咱常从板缝里看你写书。写书的人,不是作家,又是啥子噤?”

“可我并不会评什么理呀!”我低头看稿子,希望他赶快离开。

“喊著书立说都会,能不会评理--你就行行好吧!”

说到“行好”我无言以对。只得敷衍道:“那,你就说说看吧。”

他叫布幺根,这年三十四岁。家住苗岭一个偏僻山寨。一周岁那年,他的父亲,一个地主分子,上吊自杀了。撇下他与母亲相依为命。二十岁那年,有一天,村革委会主任的女儿,十九岁的竹叶,偷偷塞给他一个纸团儿,约他到寨外的树林里相会。他虽然很喜欢那姑娘,但想到自己是“地主崽子”人家是贫下中农的女儿,捧着纸条,痛哭一场,终于未敢赴约。不料,一天深夜,竹叶突然溜进他的茅屋。没等他明白过来,已经钻进了他的帐子,直到黎明时分才离去。过了不久,便听说竹叶肚子里怀上了娃儿。育一天,她的父亲带领民兵,将他绑到文攻武卫指挥部,吊上梁头毒打。直到左腿被打折,才被扔上牛车,送到了县城。他以“强奸罪”被判了五年徒刑。由于“不断喊冤,抗拒改造”又被加刑三年。等到刑满释放,相依为命的老琅,早因忧忿死去……近几年,听说到处平反冤假错案,便拖着一条残腿,四处要求平反。谁知,从村寨到公社,再到县城,不但异“同声说他“罪有应得”还告诫他“翻案绝无好下场!”他不服,借了一点旅费,来省城上诉。开始衙门的还听他说说缘由。后来,连大门也不准进……

最后,布幺根气忿地问道!“作家同志,你评评这个理儿,她自己爬进咱的被窝,撵都撵不赢,怨得着咱?要论强奸,是她强奸咱!凭什么判咱的刑?为什么哪个衙门也不讲理嚎?”

“这……如果你说的属实,确是不能算强奸。我相信,终会有人为你平反。”我只能温语相劝。

“同志,你说的好人在哪里嗓?不成非上北京城去找?”

“你还是恳求省法院重审。去北京,不易……”

“哼!连大铁门都不准踏进,咱跟谁恳求去!”

我一时语塞。实在不知怎样安慰这位忿懑的农民。他见我许久低头不语,失望地说道:“想不到哚,当作家的也跟咱老百姓一样一一没章程!”

说罢,布幺根长叹一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布幺根的“故事”咬啮着我的心。一连许多天,耳畔始终回响着他那痛苦不平的声音。

第三天傍晚,我正在挥扇驱蚊,布幺根又来到我的房间。他坐下来,语气平静地说道:“今天咱在书摊上看了一本好书,上面写了两个姓杨的。一个叫杨乃武,一个叫杨月楼,都是冤案,同志,你想不到哟,那枥月搂的冤案,跟咱的冤案,象得很喙!”

“哦,有这么巧的事?”我故作惊呀,随口敷衍。

“咳,不信,咱从根打梢说给你听听!”

不等我回答,布幺根便详详细细地讲起了当年杨月楼在上海滩无端蒙冤的经过。讲完,他提高声音问道:“作家同志,你看,咱的冤案不是跟杨月搂一模一样吗?可人家是名角儿,有慈禧太后撑腰,最后无罪释放。那杨乃武,也有人替他挖通大官的门子,彻底平了反。咱呐?”个地主崽子,不作冤死鬼,作啥呐?”停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现在咱算明白过来啦--不认倒霉,自找苦头吃!明天一早,咱就回家去。要是再喊冤,给咱连右腿也砸断!”

说罢,他仰头喝干我给他斟上的茶水,扭头走了出去。从此,果然再未见到他的影子。看拳,真的不再喊冤,回家种田去了。

布幺根和杨月楼的冤案,缠绕了我许多日子。事情一忙,渐渐的忘在了脑后。

大约过了半年多,我偶然在一本杂志上读到一篇报告文学。写的是一位独身的性心理学专家,因为高超的学术造诣引起轰动,并为女弟子所钟爱,竟以“散布异端邪说”和“作风不检点”的罪名,被拒绝晋升职务,并被强迫提前退休!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被抛在脑后的布幺根和杨月楼的冤案,蓦地浮上了脑际。

如果说,杨月楼的冤案是发生在反动封建王朝末期,布幺根的冤案是发生在“四富”横行年代,那位性心理学家的不幸遭遇,却是发生在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这说明,封建道学先生的阴魂,至今仍在神州大地上空游荡。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使剑作法,搬淀出一幕幕“庄严公正”盼闹剧。因此,撕开那帷幕,让闹剧爆光,从而引起世人的惕厉,应该是一个作家义不容辞的天职。

于是,产生了一个执着的念头--写杨月楼的冤案。

大家知道,“杀子报”、“张汶祥刺马”、“杨乃武与小白菜”以及所谓的“杨月楼诱拐案”是轰动一时的“清末四大奇案”。可能是出于梨园同行的回护,前三者都曾先后搬上戏剧舞台(《杨乃武与小白菜》还拍成电影、上了莹屏),唯独杨月楱的冤案,至今熟悉的人仍不多。而它的荒唐离奇,不但丝毫不亚于前三者,应该说还有着更高的审美价值和现实意义。因此,笔者去北京、上海,搜集了一些资料之后,便于!987年春动笔。其间,因其他事情干扰,时继时辍,历时三载,总算完成了呈现在读者诸君面前的这部小说--《空谷兰》。

杨月楼是一代武生泰斗,“内延供奉”“同光十三绝”之一。当年对京剧艺术的形成做出过杰出过贡献。被誉为“老生三杰”之首的程大老板(长庚),曾亲自指定他接替自己作“三庆班”班主。他超绝的京剧武生技艺,经过他儿子杨小搂(沈月春所生)的发扬光大,更是日臻完美,有“皆碑。历经百年,至今仍对京剧武生行当有着深刻的影响。对于这样一位为弘扬中华民族文化做出卓越贡献的一代名伶的冤案,相信一定会引起广大读者的极大兴趣和关注。《空谷兰》虽是一部小说,但由于状写的是著名历史人物的真实遭遇,对主要人物和情节,都严格遵依历史事实。这对创作不能说不是一个束缚。好在作者所追求的,不是惊心骇魄的怪异,而是企图准确地再现一百二十年前,发生在神州大地上的一件历史奇冤的真面目。

作品之所以取名《空谷兰》,完全出于对三位主人公的深深崇敬。正如女主人公韦惜玉以室谷幽兰自喻一样,飘逸英睿的男主人杨月楼,及另一位侠骨铮铮、热肠融融的女主人公沈月春,不都是宛如雄螗岣崖、清雅高洁、幽香远樯的空谷芳兰吗?如果读者潜心阅读,相信定会不断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兰异香。果真如此,说明您已成了《空谷兰》的知音。作为作者,将倍感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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