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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奋发少年

柳家也是个小门小户,是陈坦之外公家的邻居,两家来往十分亲密。柳家两口子年过四十也未有一儿半女,于是柳妈妈在屋里供上了送子娘娘的神像,每天都虔诚的烧香供拜,到了这年冬天,柳妈妈坐在火炉边打了个盹,梦见脑后有个金色光圈的菩萨手捧着一个熟睡的女婴笑吟吟走过来对柳妈妈说:“柳妈妈,本来你命里注定是没有孩子的,可是你的虔诚令人感动,你的哀泣声也实在令人不忍,于是我将这个孩子送过来,希望你们两口子以后好好抚养。”。柳妈妈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女婴,抬头想要道谢,可是菩萨已倏忽不见了。

柳妈妈的梦也就此醒了,她感觉腹内一阵绞痛,痛的从凳子上跌下去,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呻吟。柳爹爹将柳妈妈抱上床着急的问:“老婆子,你,你怎么了?”。柳妈妈用虚弱的声音说:“老头子,我刚梦见送子娘娘给咱们送来个孩子,我恐怕是要生了,你快去请张大妈来帮忙,她生过七个孩子了,有经验!”。

张大妈果然不负期望,她帮助柳妈妈成功的产下了一个女婴。这个女婴刚出生时闭着眼也没有呼吸,柳爹爹还以为产下了一个死婴,痛苦而又绝望的抱着脑袋蹲在门外,可张大妈是个极有经验的女人,!她倒提着婴儿的腿轻轻的抖了几下子,婴儿那被憋住的一口气缓过来了,顿时放声大哭起来。随着这一声啼哭,早已彤云密布的天空飘起雪花来,柳妈妈抱着婴儿又瞅瞅窗外飞扬的雪花对柳爹爹说:“老头子,咱们的女儿是在下雪天出生的,就叫她柳下雪吧!”。柳爹爹沉吟着说:“柳下雪,柳下雪,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不如将“下”字改成“飘”字,就叫柳飘雪吧!”。

这个柳飘雪自从出生那天起就啼哭不止。满月那天,做为相处友好的邻居,外公外婆领着陈坦之来探望孕妇并瞧瞧孩子。那柳飘雪正躺在柳妈妈的怀里啼哭呢,一见陈坦之顿时不哭了,露出没牙的小嘴冲陈坦之甜甜一笑,此乃柳飘雪人生的第一笑。柳妈妈惊喜的说:“哎呀!我的雪儿自从生下来就哭个不停,我们正为此日夜忧心呢!雪儿她爹还说是因为她出生的时辰不好,正碰上下雪,起名字又叫飘雪,雪是水变的,故此她终生注定泪流不止。她爹还说等吃了满月酒,要上庙里烧香请菩萨来帮忙,并且还说要改名字,并且要按五行相克的定律给孩子起个火性名字来克水,她爹请教了先生,又翻了书,给孩子改名叫柳金火。我嫌这个名字不好听,正与老头子闹别扭呢!这不,你们的小外孙一来,飘雪就不哭了,瞧,她在笑呢!笑的多开心呀!”。

转眼间柳飘雪就满周岁了,柳家两口子老来得女,宝贝的不得了,于是在周岁那天特意给飘雪换了身新衣服,在桌子上放上针线,毛笔,铜钱,算盘等物,然后将飘雪放到桌上,任她爬来爬去,看她会取何物,以此来预卜她的未来,这就是此地流行的抓周礼。人们屏气凝神的看着飘雪爬过去,抓起针线看看又丢下,其他东西连碰都没碰一下就爬了过去。突然飘雪发现了陈坦之,眼睛一亮,快迅爬过去笑嘻嘻的一把抓住陈坦之的袖子。人们一连试了三次皆是如此。

柳妈妈瞅瞅柳爹爹,柳爹爹也瞅瞅柳妈妈,柳妈妈困惑的说:“难道飘雪未来的志向就是抓住坦之?!”。那个为飘雪接生的邻居张大妈笑嘻嘻的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飘雪看上了坦之,她以后手不拿针线,也不必为衣食生计担忧,因为她抓住了坦之,坦之就是她的依靠!”。柳妈妈点点头说:“我看这两个孩子也真有缘分,当初飘雪一见坦之就结束了长达一个月的哭声,如今在抓周礼上又是这种表现!好像是前生注定的缘分!”。于是柳妈妈和陈坦之的外公外婆在口头上为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商定等两个孩子长大后就为两个孩子举行婚礼。

柳飘雪自学会走路那天起,几乎每天都跑到陈坦之家来玩。柳飘雪看到同村有个姑娘出嫁的情形就迷上了扮演新娘子,她将裙子掀起来蒙住脑袋就成了新娘子,有两个孩子将四只手交握在一起就成了大花轿。这两个孩子先蹲下,柳飘雪坐在他们的手臂上,前面一个孩子扬声叫道:“起轿喽!”,两个孩子一起站起来,用手臂兜着柳飘雪学着那些轿夫走一步退半步晃晃悠悠向前去。并且这两个孩子的嘴巴也变成了乐器,前面那个孩子是唢呐,鼓着腮帮子“滴滴答,滴滴答,滴滴答”的吹着,后面那个孩子是锣鼓,粗着嗓子发声“咚咚锵,咚咚锵,咚咚咚咚咚咚锵”。陈坦之自然是新郎,他摘下两朵红色山茶花,一朵别在柳飘雪的头发上,一朵别在他的胸前,于是他就成了新郎。他折下一截树枝骑在上面当高头骏马,不时还用手拍打着屁股,嘴里发出“驾!驾!驾驾驾!”的声音,仿佛是在催马往前赶似的。也有男孩子提出新郎应该轮流做,可柳飘雪不同意,她说:“我的新郎就是陈坦之,我们已经有婚约了,怎么能换别人呢!”。

弹指之间陈坦之已满十岁了,这时他的外公外婆已十分衰老了,勉强在土地上刨点食儿,实在不够三个人吃的,于是经人介绍,陈坦之到了镇上给一家大地主放牛。

那是一头很大的牛,光牛角几乎都比陈坦之的胳膊还要粗长,因此这头牛很看不起陈坦之这个小不点。陈坦之要它往东,它偏要往西。陈坦之要它吃草,它偏要喝水。陈坦之用带刺的槐树枝抽它,它就哞哞叫着用犄角来牴陈坦之,陈坦之吓的一溜烟上了树。这头牛这才得意洋洋的甩着尾巴吃草去了。陈坦之不服气,心想:向来只听闻人驯牛的,哪见过牛骑在人头上发威的!

陈坦之一夜辗转反侧未眠,想出了一条驯牛计。第二天他用绳子将牛绑在树上,然后在河滩上捡了块条状石头,硬塞到了牛嘴里,然后解开绳子给牛自由。这牛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痛苦的用角去撞树,疯狂的奔跳乱跑。后来这牛实在熬不过了,走到陈坦之面前,四条腿一弯跪了下来,眼泪汪汪的望着陈坦之,满眼的哀求。陈坦之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牛脑袋厉声说:“你这个长角的庞然大物!你以后还敢不听我的使唤与我做对么!”。牛赶紧晃了晃脑袋“哞”了一声,仿佛在说:“不敢了!”。陈坦之见这大牛已经屈服,这才将石头从牛嘴里取出来。自此之后这牛知道陈坦之的厉害了,对陈坦之是服服帖帖的,陈坦之一拍它的脑袋,它就趴下来,等陈坦之爬到它的背上再一拍它的脑袋,它就站起来。

陈坦之每天一早一晚两次经过镇子西头的祠堂,听到里面传出学童们诵读四书五经的声音,就心痒难耐的要跑进祠堂去看看。那些孩子对他非常不友好,因为那些孩子觉得他们是给先生交了学费的,而他,陈坦之,一个破衣烂衫的放牛娃,竟敢在这里偷听偷学,跟个窃贼也差不多了。于是有个有钱有势的孩子,在第二天上祠堂私塾时将两个奴仆埋伏在私塾附近,陈坦之一到,两个奴仆冲出来,一人拧住陈坦之的一只胳膊,将他按倒在地。

陈坦之挣扎着大叫着,正在教书的私塾先生王秀才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跑出来问怎么回事。那两个奴仆照小主人的吩咐回答道:“这小子在祠堂探头探脑的,肯定是个贼!”。陈坦之涨红脸大声辩解:“我不是贼!我不是贼!”。那两个奴仆说:“你不是贼?!那你在这里干什么?!”。陈坦之嗫嚅着说:“我听到这里读书声很热闹,不由自主的想过来听听看看!”。

王秀才不止一次在私塾外见到过陈坦之,他对陈坦之的话深信不疑,于是他打发走了那两个奴仆,和蔼的对陈坦之说:“孩子,你喜欢读书吗?”。陈坦之点点头。王秀才说:“你是个好学的孩子,比坐在私塾里听讲的这些孩子都强,不过你这样也不是事!这样吧,我和你家主人说一说,每天晚上你放牛归来之后,就到我这里来,我单独教你。”。自此之后陈坦之每晚都按时到王秀才这里。王秀才是个非常有学问的人,他一教才发现陈坦之是个异常聪颖的人,王秀才往往教个什么陈坦之立即就能举一反三,有些见解甚至连王秀才都自叹不如。王秀才对此大为惊讶,不肯再让陈坦之对他施师徒礼了,他对王坦之说:“你的学问进步之快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不久之后你的学识和见解就将超过我,我怎么敢厚着脸皮做你的老师呢!并且我敢说,要不了二三年整个大隋朝都没几个人的学识能超过你!你的未来可谓是前途无量!”。自此之后这位四十多岁的饱学名儒王秀才与十岁的陈坦之以朋友相称,王秀才将他的私人藏书全拿出来供陈坦之阅读。

有一天,陈坦之坐在摇晃的牛背上读书,宰相杨素带着两个儿子杨玄感和杨积善恰好路过这里。杨素见一个小小放牛娃竟如此刻苦读书十分的惊异和感动。杨素走过来问:“孩子,你在读什么书,如此的入神?”。陈坦之将书封面竖起来给杨素看,同时口内应答说:“是《项羽本记》。”。杨素说:“好小子!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陈坦之说:“我叫陈坦之。今年十一岁了。”。杨素说:“好!坦之,你既然在读《项羽本纪》,那我问你项羽是什么人?”。陈坦之有些不悦的说:“看你这位大胡子老先生讲的是什么话!我既然读《项羽本纪》,自然知道项羽是什么人了!项羽是推翻暴秦统治的大英雄!可惜呀!项羽的贵族气太强了,竟没能斗过瘪三无赖出身的刘邦,以至于最后自刎于乌江边!不过我仍然喜欢项羽,如果要我选择,我宁愿做顶天立地的项羽,而不愿做宵小刘邦!”。

杨素目送陈坦之骑牛渐行渐远,回头对两个儿子说:“这个孩子你们要好好记住他!他叫陈坦之!他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个翻江倒海的英雄!”。杨素怕儿子们没将他的话当回事,走到一个驿站时,特意取来一支笔,在儿子们的袍底里衬上写下“陈坦之”三个字,并再次嘱咐儿子们要重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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