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意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她以左手撑地,想要起来。滚烫的左手压在雪地上,发出了冰雪消融的“嗤嗤”声响。她回头看去,那里形成了一个手掌印,如同白玉砌成的一般整整齐齐,没有丝毫融水。
闻意抬脚要走,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在呼唤着她的名字。闻意一滞,疑惑地抬眼看了看四周。
“藏星师妹!”
一声呼唤打断了闻意的搜寻,她转头看去,一个人影正在远处朝她靠近。这个人影走得很慢,但他竟然能走进这片黑白棋盘,足以让闻意惊讶了。
她思考了一秒钟,抬腿朝来人靠近。
来的人是君蘅。他专门挑着积雪的地方踩,走得有些困难,但依然保持着一种优雅的幅度,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适。见到闻意,他像是舒了一口气,微笑起来:“藏星师妹,你可算是醒了。能在这种地方修炼,果然不愧是师父的弟子。”
闻意很是惊奇道:“你知道我在这里?”
君蘅点头,指了指地上。闻意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她在奔跑的时候,留下了一排脚印,而这里积雪长年不化,又没有新雪生成,使得她的脚印清晰如初。君蘅正是顺着这条长长的脚印找到了她。
闻意好奇道:“好吧。但你是怎么进来的?”其实她想问,君蘅是怎么做到踩着积雪进来以后,还不被冻僵的?
君蘅稍稍抬起了脚。他的脚上透出了玄色灵力光泽,这光泽很不明显,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他穿的黑色靴子。但这灵力却异常坚固,寻常水行灵力与这积雪接触久了,也会被冻成冰雕,君蘅的灵力却似乎并没有受到这番影响。
君蘅笑着解释道:“我的灵力有些特殊……想必欧阳师妹跟你说过我的糗事。”他脸上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笑得一片光风霁月。
闻意陡然想起了这位“三个月”师兄,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见君蘅脸色微红,便强行忍住了,岔开话题道:“师姐在外面吗?”
“没有。我跟她分开了。”
“分开了?”
说到欧阳,君蘅有些无奈:“她急坏了,一定要兵分两路出来找。”
闻意忍不住捂额,好嘛,现在反而是君蘅找到她,而欧阳失踪了。也就是说,现在该轮到他们去找欧阳了。思及此处,闻意吐槽起来:“你们就没有约定个时间地点集合?……好吧。那我们现在去找师姐吧。”
找了这个找那个……这叫什么事儿啊。他们这趟历练纯粹是来玩捉迷藏的吧?
君蘅很无奈地点点头,领着闻意往外走。他没有停下过脚步,即使是在说话,他也不得不一直原地踏步。这积雪实在太过阴寒,即使是他有灵力护体,也不敢与之接触太久。然而他刚刚迈出一步,突然被闻意拉住了衣襟。
“……等等。”闻意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往这边走。”
君蘅挑眉。他在闻意打坐冥想的时候,把这附近简单摸索了一遍,确定他走的路,是通往外面的路。而闻意指的路,却截然相反。君蘅问了一句:“你确定?”
“嗯。走吧。”闻意似是下定了决心,率先迈出步伐。她的行走方式与君蘅不同,必须要左脚踩着黑石,右脚踩着积雪,才不会被这两者所伤。但这样一来,她的姿势就很不雅观了。
君蘅看着她踩着这诡异的外八步伐,轻笑了一声,缓步跟了上去。他平静的心里,久违地产生了一点好奇。
闻意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走到这里。她只是觉得心里很难受、很不甘,那呼唤的声音就一直回响在她脑海里没停过。甚至,在她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那个声音更加喧闹起来,吵得她头都痛了。闻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自发地朝着黑白棋盘的深处前进了。
他们没走多远,就发现景色猛地一变。地上的黑白棋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积雪,黑色裸露的岩石越来越少见。这可苦了闻意,她的左脚比起右脚来耐寒性差了很多,总觉得左脚使不上劲,走起路来难免一瘸一拐。她后面的君蘅也不知道什么心理,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也不出声。
闻意有些愤然,只觉得脸都要丢光了。好在这样大片的积雪也没有蔓延出多久,很快就戛然而止了——他们的面前,多了一个巨大的火山口。
闻意怔怔地看着火山口中暗红色的岩浆翻滚,时不时冒上来一个火红的泡,看上去可怕至极。偏偏这火山口的周围一圈全是积雪,似乎火山炎热的温度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周围的严寒。
“你想下去看看?”君蘅迟疑了一会,才开口问道,显然没想到闻意要来的地方是这里。
闻意硬着头皮看了君蘅一眼,顶着他那赤裸裸的“你是不是疯了”的眼光,说道:“其实我确实……不不不,我不想跳下去!”
君蘅一阵无语,他优雅地开始原地踏步,只看着闻意不开口了。
闻意哭笑不得,心里那个声音还在叫她继续向前,可是前面……闻意伸长脖子看了看前面翻涌的火红岩浆,不,她绝对不要下去。那下面是噩梦啊!她转过头,坚定地道:“我们回去!”
君蘅挑了挑眉,一副你做主我无所谓的样子,只是唇畔的笑容加深了些。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莫名其妙?”闻意觉得后槽牙很痒,忍不住磨了磨。
“不。”君蘅很快否决道,他想了想,郑重地换了一个词,“我觉得你很可爱。”
闻意看着那双桃花眼溢出的一点笑意,不由恍惚了一下。曾经也有双桃花眼用温柔的笑意看着她,在她耳边轻喃:“我的阿意最可爱了……”
闻意突然抽了自己一耳光。君蘅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抱歉,我没有调笑你的意思。”
“没什么。”闻意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她不敢再看那双桃花眼一眼,只是逃也似地往回走,“我们快回去吧。”
君蘅蹙了蹙眉,若有所思地用手指碰了碰眼睛。这位藏星师妹每次与他对视,都会露出一脸恍惚的表情,可是她偏偏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常常偷偷打量他。他不是不知道那些暗地里的打量,只是他容貌出众,被人盯着看的时候多了去了,他自己都习惯了。但藏星与别人不同,她的眼里没有对他容貌的惊叹,反而好像总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眼见闻意快要逃远了,君蘅摇了摇头,快步跟上。
闻意脑子里一片混乱,一边是那个声音开始疯狂地咆哮起来,一边又是一双桃花眼在晃来晃去。她明明已经没在想了!她跌跌撞撞地跑着,觉得身上的冷意越来越重,脑子也越来越不清醒了。
她的左脚猛地踩进了积雪。深入骨髓的冰寒狠狠透过脚底传了上来,她脚下一软,狼狈地扑倒在雪地上。
闻意浑身被冻得一哆嗦,挣扎着起来要再跑,却被人拉住了。
她茫然地抬头,印入眼帘的是君蘅凝重的脸:“起风了。”
闻意愣了片刻,狠狠甩了甩脑袋,终于清醒过来。原来她身上寒意渐重,竟是因为起风了!
他们还没走出积雪范围,但平地已然起了大风。这风卷起了地上不知道积存了多少年的雪,转眼就变成了一场暴风雪。闻意抬头,发现眼前都是纷纷扬扬的雪花,竟然在一瞬间就辨不清方向了!只有她所处的位置没有多少风漏进来——君蘅替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风。
“这样不行,我们往火山口退!”君蘅果断道。
闻意下意识地点点头,被他拉着一路往火山口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