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来的戏班子这几日在城中出戏,到了夜间更是灯火通明,深夜也没散场。
“听说这次来了个名角儿,连城主老爷一家都来捧场。”
“可不是,鹤仙楼的老板愿意花千两黄金请那角儿来出一台戏,人家见都不愿见呢。”
“是吗……”
城中的梨园小馆,平日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自京城戏班儿来了后,那自然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
那流泻出来的灯火,映得城河面上水光粼粼,自成一派风景。
人声喧嚷,那咿呀的戏词在脑中却格外明了。
“自古君臣无二心,便求得盛世太平……”
“若非此,便换得生灵涂炭,永无安宁……”
“故将私心弃之,忠信两全,愿为君王定战乱,平四海,镇朝纲……”
如莺儿般明脆的细嗓唱起来也无半分阴柔之气,反而平端生出一股不可撼动之意。
不知不觉,戏已落幕,人群也纷纷散去。
白生循声而去,只见刚才人山人海的戏园门前又恢复萧条。
门前灯盏照得通明,此时已是深夜。
他望着青红琉璃瓦下“梨园”两个斑驳的大字怔怔出神。
“戏已落幕,何故不走?”
是个明脆的声音,和刚才唱戏的嗓音一辙。
视线下降,眼里就多出来个翩翩公子。
眉眼弯弯,五官精致,长发在头顶束起,用普通的木簪固定,墨黑色长袍,身材邤长。
薄唇勾起的弧度刚刚好,既不亲切也不疏离。
“对不起,无意冒犯,我这就离开。”
白生垂下头,拱手准备离开。
“离开?”
男子轻笑,声音清脆悦耳,就像是银铃的声音一般。
“这夜已深,若非有事来寻,岂会久留?”
“但若不是,那必定是无家可回。”
“像你这般孩童,定是后者。”
男子负手而立,灯火朦胧,照得眼前好不真切。
他是笑着说的,但眼中却无半分讥笑之意。
白生苦笑。
“这位大人,既已猜出我乃流离之身,何故多说。”
“我不是什么大人,而是这戏班的班主。”
白生哑然,这男子年纪看起来尚轻,就已是班主之位,那“名角儿”,也应该是这位。
“我叫应容。”
他收了笑,眼中染上几分暗色。
“天理难容的容。”
白生不解。
“应容?是个好名字。”
“这容该是雍容文雅的容。”
“这个词称得上你。”
确实,是这个词称得上这个人,而不是这个人称得上这个词。
“是吗?”
应容又笑了,笑起来眼角微挑,惊为天人。
“夜寒,不如随我进去一避?”
应容看似是询问,可在白生听来却是不容反驳的。
“那就谢过大……容公子”
白生也不好推辞,便随那墨色身影踏进梨园。
戏班的人还在收拾戏台上的道具,也有一些青脸白面的人对着铜镜细细擦卸脸上的妆容。
但无一例外,当应容领着白生走过那些人的身旁时,全都恭敬地道一声
“班主。”
见班主身后多了一个陌生孩子,也不会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