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那个“惩恶做到让人恐慌不已，扬善做到让人感激不止”的江湖名人，站在火海中，他没有兵刃，只有一双手，用这一双手面对着几十人，没有半点表情变化，至于身边倒下的人，或死或伤，他的目光中只有不屑。
若是非要说他有的感情变化，那就是他用手掐着那些人脖子的时候为那些人就这样逝去的生命不值得，他们恐惧到流泪，后悔的泪水打湿他们的心，可是终究他们只为了自己而难过，没有为他们杀人放火留下半点悔恨。
“你到底是谁？”
“流云昭。”
“姑……爷……”
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流云昭没有半点犹豫，脚踏雷霆，步履快至无形，流云昭的右手可以感觉得到折断了他的肋骨，触摸到那跳动的东西，没有半点犹豫，用力一握，可终究这两个字还是窜进了流云昭的耳朵。
“为什么？为什么！姑爷，你不是已经娶了我们寨的大小姐了吗？为什么你要杀了我们？”
竟然还有敢说话的，流云昭的双目已经通红了，他头一次感觉他受到了侮辱，他从来没有像这一次动容。
是啊，这火海之前还是一个普通的村庄，人善好客，还记得有一位婆婆看着流云昭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儿子或是孙子，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可是现在，没有错的话，刚刚走过来的时候，那个屋子，没有关门，里面就是她，可是她已经一分为二，那双曾经用那么慈祥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眼睛已经失去光彩，如果说还有些什么的话，那只剩下对这世间憎恶，大概是恶霸欺凌的敢怒不敢言，大概是草菅人命的无能无力，大概是死亡来的太突然。
可是面前的人呢，没有错的话，应该是枫芳冽……不，不，他们不配，他们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必须死。
流云昭一甩手上的血，慢慢逼近剩下的人，黑夜遮蔽天空的已经不是黑暗，而是这高涨的火势，这时候才体悟到无力的流云昭只有将这些冤魂的遗憾和自己的愤怒一一还给眼前的人。
可是眼前的人在转眼间变得不同寻常，没有害怕，反倒是欣喜，没有看错的话，他们每一个人都往嘴里塞进了一颗药丸。
流云昭感觉得到他们的气息变了，内力至少提高了好几倍，若是没有错的话，这种药应该是禁药，也只有宫廷才有药，他们怎么会有。
这时候也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还没有等到自己出招，他们已经冲了过来，原本看似无力的拳头像是巨石一般轰了过来。
但终究是流云昭，他也没有选择什么灵巧的战斗方式，这一次他要好好让他们体会到什么叫做恐惧。
右手缓缓抬起，那一拳正好打在流云昭的手掌上，流云昭抓住他的拳头，青筋显现，一股暴躁的力量从这看似书生的手中奔涌而出。
只见来人的手骨传来断裂的声音，但是流云昭没有就这样站着，俯身从他身边穿过，流云昭还是那个动作，一甩右手的血，那人的肚子上多了一个窟窿。
可是那人还在笑，而且没有倒下，他转过身来，就是冲向流云昭。
流云昭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个人很有可能失去了痛觉，即使觉得自己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但是始终没有感觉到痛苦。
周围的敌人都是那种状态，可是流云昭没有半点胆怯，反倒是一股杀意从心底弥漫开来。
那人不要命地冲了过来，流云昭面无表情，出手极快，把他的手骨全部震碎，接着扭得不成样子，甚至连手臂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流云昭觉得这已经足够残忍了，可是这些人都像是没有看见一样，还在往他靠近。
当这些人一个个地扑过来的时候，流云昭一一躲闪，可是一掌掌拍在他们身上，都没有效果，也不算是没有效果，他们的嘴角已经合不上，满嘴的血已经溢出来，但是他们始终没有停下他们找死的行径。
直到流云昭真的不耐烦的时候，在脑海里无数武功一闪即逝，那句话他也想起来了。
杀不论法。
当即，流云昭一爪直接扼住来人的喉咙，硬生生扭断了他的喉咙，同时从怀里拿出他曾经命人打造的武器，带着刀刃的指环，刀刃在里，可藏在手指间，一甩便可甩出来，同样的，这刀刃有正反两种，一则锋刃，另一个就是倒钩。
流云昭也觉得自己疯了，他觉得自己和邪魔没有了区别，硬是说区别的话，只有流云昭有着正义的理由屠杀。
他可以享受着倒钩嵌入敌人脖子里的感觉，也可以谈笑，用着倒钩撕下一片片肉的感觉，但他始终很果断，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五道伤口在他们的脖子上出现，流云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在人群中穿梭，他们的攻击像是可以滑过流云昭的身体一般。
可是流云昭终究还是被血染红，那五道伤口而不仅仅是伤口而已，流云昭紧接着的手掌一劈，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鲜血喷涌而出，这是绝对的致命伤。
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多残忍，可是他没有抉择，就像是过去二十年来束缚他的并不是他的并不是什么法则，而是有一个比自己更强的人，一个自己无法反抗的人。
所以冠上正义的名号做出这些事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心意，谁都不知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有时候，他会因为杀了这么多的人感到难受，又有时候，杀戮成了一段快乐的节奏。
他，感觉自己便是最强的矛攻击最坚硬的盾所得到的结局，说不上谁强谁弱，这永远只是一个矛盾而已。
也没有多久，流云昭还站在火海中，所幸这些火还弥漫不到这条穿过整个村庄的路，但是这一路上的尸体，血液已经成了一条浅浅的沟渠，而这些尸体有一个共同点，也就是一分为二，和一处屋子里的老婆婆一样。
他仰着头，看着天，还在火海的熏染之下，这个夜实在是浮躁不过了。
“云昭？”
他们来了，可以说是最亲近自己的人了，可是现在这副模样，满身的血，加上没有带上面具，这个时候的自己像是从家里跑出去的淋了雨的小狗，风飒飒，浑身冷。
他们呆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流云昭知道现在自己这张脸没了以往的白净，也笑不出来半分，就像是往常一样，大家一起游玩的时候，可以把现实抛之脑后，即使他们的朋友是杀人狂魔也一样。
但现在不一样了，把一切都放在明面上讲，杀了人，犯了法，该怎么样？谁都知道。
“云昭！”
“不要过来，免得弄脏了衣服。”
“流云昭？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把我们当兄弟吗？我们三个不分彼此啊，何况……”
“不用了，等一下，会有人处理这一切的，我们流家会处理好的。”
奕良寄不再说什么，到底还是觉察到了流云昭言语中的距离感还有哀默。
“不好意思，等我好些，我再……”
“云昭，有什么便说出来，如果你觉得我问星痕和奕良寄比你高尚的话，那你是想多了，既然处在皇帝和江湖之间，我们三家到底是彼此彼此的，你是刽子手没错，那么你的刀哪里来？还有你的情报哪里来？”
没想到，问星痕也有直率的一天，而且说得都是这些不能说的秘密。
“喂，能不能不在外面说这些，难得可以轻松一下，我也不想整天对着刀枪剑戟，算了，大家反正都是天涯沦落人，说就说，我，奕良寄为什么一直从家里逃出来，我可以不要脸地说，我是近百年来的天才，制造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武器，可是一天，我看着我造的兵器杀了我最爱的人的时候……”
那个时候，流云昭还记得，京畿重地出现一个手持奇异兵器的高手，原来是他做的，至于，他喜欢的人，大概是那个歌舞一绝的歌姬。
“既然奕良寄也说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你的任务都是我一手整理出来的……”
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流云昭听到这话，马上转头，像是听到了他头一次听见最好笑的笑话，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你杀的人都是我让你杀的吗？
“哈哈哈哈……”
不仅流云昭在笑，他们三个都在笑，笑得有些痴，人道是，他们三家可是和皇帝一家一起创造了这个国家，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现在呢，倒不如说，这些人，在黑暗里支撑了这个光鲜亮丽的朝代。
流云昭慢慢走近他们，现在才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同病相怜的人才会成为朋友。
我其实一直有个想法，我想离开流家，想做一会自己，想自己的事，做自己想做的事，须臾八十载而已，总要做些自己义无反顾的事情，我想称之为“烟尘客”。
可是这句话，流云昭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不是害怕这叛逆的行为被这两个人知晓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而是做出这件事的时候，他们两个会陷入怎么样的境地。
甚至说，流云昭说出这句话，他们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他。
而且这句话最好是什么样的谁都不知道，毕竟前代的大山已经在那，想要超越那便是难上加难。
流云昭并没有害怕前面会有怎样的阻碍，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憧憬，那个时代，那些人一起拼搏得到的辉煌。
如果自己的父亲一定会是敌人的话，即便是天下第一的父亲也绝不会轻视自己，同时那时候的一战，流云昭将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态呢。
想是那么想的，这始终是个念头，实际方法什么的还没有想出来了。
“喂，流云昭，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说来抓麒麟吗？这都是怎么回事？”
白茗夜也过来了，他们知道她没有走远，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奕良寄和问星痕回头看一眼流云昭。
流云昭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关于他们三家的秘密，这可是谁都无法触及的禁忌，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或许只是当做公子爷的笑话，但是到了一些权贵的耳朵里，他三个的这么一番话实在是牵扯太多了，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他们三家都是有着或明或暗的极高地位，想要除掉他们的，甚至说，皇帝也不例外。
流云昭心里不断地想：她听没听见？她会不会告密？她会不会被我杀死？
心里那么想，自己的脚已经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让白茗夜无奈一笑，她一瞥远处林子里问家的探子，同时，那个探子倒地，如果没有错的话，探子已经死了。
“我们去抓麒麟吧，还有，加我一个。”
她转身，再一回眸，微微一笑，如果放在平常，这便是一个美丽的回眸，可是现在，到让人脊背发凉。
“是啊，别忘了，我们来是干嘛的？抓麒麟啊。”
奕良寄这样说道，现下也只能这样了，虽然说这这样的话，三人的眉头都是凝重的，心里想什么，大家心照不宣，但是这件事绝不会这么了结。
这时候，流云昭不禁一笑，他们来这可不是为了这些的，他们是来抓麒麟的不是吗？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终究他们三人牵扯的东西实在是太多，甚至说，他们三个也在这刀尖上，不可避免的脊背发凉，这番话该不该说？白茗夜该不该杀？他们四人之间到底还会不会想从前一样？流云昭并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