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幸抬手遮住火辣辣的太阳,倚身靠在用油漆涂了某快递名字的小三轮后车厢上,修长的手指摆弄着一个手机,输入那一串熟烂于心的电话号码,他刚拨通,便听见了从对面传来的一声懒洋洋的“喂。”
“白小姐,你的快递,是下来拿呢还是下来拿呢?”细看便知道,他脸上的笑容,是有多咬牙切齿。
毫不意外地,他便听到了那人有气无力的恳求,“小哥,你帮我把快递拿上来吧,我给你加钱。”
……k
这货真是死性不改,让她爬个楼梯也能要了她的狗命。“……好。”柏幸有那么一个瞬间想咬烂自己的舌头。
可他还是屈服于金钱之下了,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头顶上的烈阳。
柏幸啊柏幸,你还真是一个操劳命。
柏幸在这片小区干了几年,就被她气了几年。
他站在门牌号202的门前,刚想抬手敲门喊一下人,后肩突然被人抓住,枯瘦如树枝般的手慢慢攀住他的脖颈。
后背突起一阵冷汗,柏幸机械般地转过头,看着那张笑得慈祥的老人脸,他松了一口气,“阿伯,你吓死我了。”
老人拍了拍他的后背,绕过他走上楼梯,笑道,“小伙子,又给你女朋友送东西呢?”
“……”柏幸顿默。
托白木子的福,他三天两头的往她家门口跑,他已经被这里的住客们都误认为了202的小姑娘有一个快递员男朋友。
柏幸扯着嘴角解释了好多遍,最后都以别人一脸‘你矫情’的表情结束。
他是真的有口难辩,那次是个意外啊?!他像是那种品味极差的人嘛?!
“喂,我的快递。”
柏幸神游之际,没有意识到身后的门已经开了,冷不丁地传来声响。
他不可免地被吓了一跳,看着从门后探出的脑袋,恨得咬咬牙。
冤家!
柏幸把那一摞快递推到她面前,刻意冷了声音道:“你说你他妈就不能自觉点吗?才二楼才二楼啊!大姐!”
白木子懒懒地撂了一下眼皮,打了个哈欠,“我是个资深御宅,不随意出门,这是我的底线。”
柏幸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他得有多好的脾气才能在这里受这狗东西的气干了三年多呢?
他气得想直接蹬脚就走,一只手臂却被那狗东西给拉住了,他低头看着那只过分白皙细弱的手腕,跟他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形成了明显的色差。
他突然有些郁闷,没干快递这行业前他也是白白嫩嫩的一小伙子,如今也变成了个糙老爷们。
白木子将垃圾袋的带子塞到他手里,笑得纯良十分:“柏小哥,拜托了!”她学着动漫里的武士给他鞠了一个异常隆重的躬。
柏幸:又是不得不工具人的一天。
走下楼梯之前,他骤然转头朝还在搬着点着快递的白木子一个龇牙咧嘴。
她把快递囤积在玄关处,踩着拖鞋踏踏地一屁股陷在沙发里。
白木子住的地方是个不大不小的公寓两室一厅以浴,不过她是独居,所以另一个房间是用来堆放杂物的……
墙上贴的动漫裸男海报,一面墙大书架上的小说漫画,荧幕前停留的游戏界面,茶几上的肥宅水和开封过的薯片……事实证明,她不仅是个痴迷于美色的死宅,还是具有个购物狂特性的懒癌。
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敏捷跳跃,白木子瞪着一双异常突兀的黑眼圈,紧盯着电脑屏幕的界面,好像只要眨一下眼就会犯下滔天大错一样。
过了几秒,时间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白木子的食指以一种弯折的弧度停留在半空一动不动。
“日!”看着画面一闪,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叫。
“……”
白木子心思郁闷,她还真是个蝉联几届的非酋,划过聊天区那一群人一致的:啊啊啊啊啊
她的脸色愈发难看,所以说,只有她没抢到?
k!
白木子在外人面前一直是那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淡定人设,只有在碰到抢购限量版的东西时,才会露出那种……面目可憎的表情。
茶几上的手机在疯狂振动,她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划过接听键,点了免提,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手机旁:“编辑?有事吗?我在写稿呢!”
对面那头静默了几秒,发出了几声咳嗽,明摆了在掩饰什么。
她有些窘迫道:“咳,木子,白昼写得怎么样了?”
白木子十指并下敲打着键盘,制造出一种幻觉:“嗯,差不多。”一半还没到而已。
“哦,那就好,下个月底就要交稿了,你看着点时间哈。”
“嗯。”
挂了电话,白木子身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趴趴地卧倒在沙发上。
望着天花板,抓了一把头发。
……糟糕,要秃了。
白木子如今算得上是大神级的作者,她很早就开始写作,直到五六年前才有了一点小名气,后来她独辟蹊径,凭借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和让人始料未及的神转折再加上后妈级别的催人泪下,毫不意外地,获得了一众读者的吹捧,通过出版,漫改,还有广播剧这些,让她从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穷小写手变成了小富婆。
白木子觉得自己在事业上还是顺利的,当然,如果能忽略五六年前的一系列坎坷。
可是啊,得到的一些就要付出一些,就比如:她得到了游戏机,失去了她的秀发。
她从沙发上爬起来,大饮了一口肥宅快乐水,水声在口腔里打转了一会儿,放久了的碳酸饮料少了那一股酸味,顿觉乏味,尽数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