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住我的手,牵到角落里,一脸担心的问我怎么了。我真傻,我什么都告诉他了,告诉他我曾经失忆过,曾经忘记了八岁到九岁那年暑假的记忆,那段记忆里,那很多个日夜里,那个在我身上辗转反侧的身影,他出现了,出现在除夕夜的晚上,出现在我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
年少无知的我们啊,为什么要相遇。
我真傻,还要保护那个人,不肯告诉骄阳他是谁,还想把他推的远远的,离开我这个肮脏的人,肮脏的世界。
顾北抿着嘴,作为心理医生,他遇到各种可怜可恨的事情,唯独没遇到过这种,所见的不过是案例和新闻,作为城市长大的男孩子。
我后来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说配不上我了,我一直以为六个月的陪伴是治愈。
那天晚上,我忍了半年多的情绪全部爆发,我买了很多酒,哭着跟他聊了很多,他抱着我的眼睛里没有心疼,我感觉的到,我给了他半年的压力,他早该累了。
我笑着说“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会一个人很坚强的活下去”他点点头拖着我回家,后来….垃圾桶里丢满了沾鲜血的纸巾,我盯着垃圾桶发呆,他跪在地上发呆,他说对不起,都怪他认识了不好的朋友。
我哭着跟清洁房间的阿姨道歉,说自己没有算好姨妈的时间给她造成困扰,我走出房间听见很轻的三个字“不自爱”
去医院那天,我叫他陪着我,医生阿姨在检查,我在哭,她一脸冷静的凶我,不吃药,不检查,不自爱,我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哭出声“我是被LJ了啊,我不是自愿的”
阿姨愣住,温柔的抱了抱我“没事的,没事的”
我躺在手术台上,骄阳在旁边牵着我的手。没有无痛的,也没钱做无痛的。真的好痛好痛好痛,我咬着牙把呻吟咽进嗓子,冷汗和眼泪模糊了视线,骄阳在发抖。我听见医生阿姨说大出血了,我偷偷在心里笑了,死亡吗?真好。从来没这么冷过,阿姨在说叫他好好保护我,别辜负我。
可是阿姨,你不知道,楚骄阳已经不是我的骄阳了,他再也不能给我带来阳光了。
从病房醒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手机里的未读消息显示着现金到账,和QQ消息:“琪,我走了,找个爱你的人”我摸了摸裤子口袋,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顾北。
那是六年前x市晚报的一则新闻,十八岁少年被围殴反抗导致三死一伤。
“那他呢?”顾北叹口气,伸手摸到桌子上的烟盒,想了想又丢进垃圾桶。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闭上眼睛,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哭了“他以为三个都死了,就写了遗书从楼上跳了下去”
“哭出来吧,我不介意你丑的样子”我扑哧一笑,眼泪掉的更欢快了“楚骄阳不是我的骄阳了,我的世界里再也没阳光了”
顾北伸手摸着我挂着吊针的手,指尖温暖的触感让我一度以为是在做梦。
“李雷先生会一直是李雷先生”我假装没听见,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似乎是发烧了,迷迷糊糊的时候护士小姐姐来量了体温,耳朵好像一直有水在流,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嗓子也是哑的。
顾北指了指旁边的手机“有没有家里人在这边,我叫个过来照顾你”
“别,嘶…”嗓子撕扯的痛感清晰无比“我一个人,我父母都过世了”
此后漫长的六年里,我先后失去了最爱的两个人,生活并不公平,它不会看在你可怜就对你温柔些,它只是在该来的时候给你有选择的逃避。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拉起跌落深渊的你,除非至亲,除非有利可图。
然,顾北对于陆琪,本身就是救赎。
中途安先生似乎很担心我,多次wx说要来看看,我都拒绝了,脑震荡虽然不是小事,可在心理治疗室脑震荡,这本身就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作为赔偿,所有的诊疗费,损失费从蒋楠小姐的工资扣除,对于能节省一大笔开支和还能拿到一小笔赔偿,我表示心情不错。
顾医生建议我出门旅游,我含蓄的笑了笑,没有拒绝,我答应下来的爽快态度令顾北一惊,他的反应大概和我知道蒋楠小姐也是一位心理医生并且在他手下就职时一样。
脾气暴躁的蒋楠小姐,冷静冷情的顾北先生,真好,我羡慕的眯着眼,那也是我曾经渴望的。
蒋楠很不喜欢陆琪,不小心伤了她确实抱歉,但是她盖着顾北的毯子,睡在顾北的休息室,顾北没有拒绝,这反应实在太让人有危机感了,即使是初见,这么好的开头,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
她偷偷去翻了陆琪的病历,或许她可以从这里下手,然而看到病历本上简单的父母‘心理压力过大,她有些不信,从陆琪的表现来看,一定是受到很严重的打击才会这样子,顾北为什么要帮她瞒着,这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当嫉妒和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的时候,一切分开都变得顺理成章。
我躺在病床上,吊瓶刚刚换过,都是些生理盐水,维生素什么的,据说是因为她身体虚弱的要命,所以总是小病不断。
期间顾北没有再来过,据说是回家面对来自母亲的催婚压力,手指轻轻扣着床单,眯着眼睛嗅着房间里的味道,床单是刚换过的,卫生也是刚打扫完毕的,这对于严重强迫症和轻度洁癖的人来说,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比世界上最贵的香水都好闻。
顾母推门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脸色苍白瘦弱的女孩子眯着眼躺在病床上,嘴角不经意勾起的弧度都在显示着她的好心情。她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美景,她只想知道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你是陆琪?”
我下意识的顺着声音的方向睁开眼,一身剪裁得体的旗袍,修理整齐的指甲,黑色的齐耳短发,像是岁月沉淀下上好的老酒,气质绵长。
“您好,您是?”
“我是顾北的妈妈”
“您好,您…”我紧张的坐起身,我跟顾北本身就交集不深,顾妈妈的突然到访,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我听说你是我们家顾北的病人,我不懂什么抑郁症,心理问题什么的,我只想说,你能有这些问题只能说你的经历并不怎么光彩,而我一向不喜欢这种人。我们家顾北要找媳妇就是要找家世清白,干干净净的女孩子,像你这样的就不要妄想跨进我们家大门,你连楠楠十分之一都不及,就不要想着做白天鹅了,要知道丑小鸭能变成天鹅,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天鹅。”顾妈妈一番话劈头盖脸砸下来,陆榛懵在原地,她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发现无论自己不知道如何解释。
又是那种无力感,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麻烦,我缩进被子,眼泪大颗大颗滚落,胸口痛的想哭出声,可是我不敢,我害怕,哭出声和不哭出声有什么区别吗?还不是自己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