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靖兰猛的睁开了眼,视野所及,昏暗无光,她努力转了转头,看到一旁拥挤堆放的医疗设备。
复杂的波形,规律的记录蜂鸣,她还没来得及理清楚浑噩的思绪,某个仪器忽然闪着红灯响起。
几乎在一瞬,她听到外间东西摔落的刺耳声,紧接着,一束光线逐渐变宽,高大剪影立在橙色光线中。
祁靖兰的视线微微聚焦,背光看不清男人的五官,却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肩线,然后,男人一步步走向她。
“兰兰?你醒了?”
祁靖兰张了张嘴,杂乱脚步由远及近。
伴随着金属推车滚动的声音,灯被打开,她条件反射的举起手臂。
胳膊上绑着乱七八糟的软带,几名医护把灯光调暗一些,围上来做各种检查。
半个多小时后,医生在床尾围成一圈低低讨论,满脸胡茬的男人走近,“兰兰,你终于醒了。”
祁靖兰认真打量着面前的男人,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让她心疼,半晌,她用沙哑音色发问,“帅哥,你是谁?”
一句话,屋内忽然安静,医护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脸上,紧接着,又有匆忙的步子越来越近,门内呼啦涌进来十几个男女。
她茫然看一圈焦急夹杂兴奋的复杂表情,头很痛。
祁靖兰努力的看看每个人,好熟悉的人,可为什么,她分辨不出来。
“你们,好熟悉,可,我不知道你们是谁。”祁靖兰的话让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她忽然坐起来,认真的再次分辨一圈,头疼越来越剧烈,几分钟后,泪水夺眶而出,她抱着脑袋。
“若姐呢,我为什么没看到若姐。”
失控行为带的输液架翻到,不知名的仪器也被扯的一团乱,红着眼的男人冲过来抱住她,哽咽安抚。
“兰兰,兰兰,没事儿了。我在,还有我。”
随着镇定剂输入体内,祁靖兰的视线逐渐模糊,她躺在床上,慢腾腾的摸索着熟悉又陌生的五官。
“你是谁?我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等她沉沉睡去,所有人退到了外间会客室,年迈的教授推了推眼镜。
“醒来就是奇迹了,明天再仔细检查。”
“她真的失忆了?”
“不好说,她刚醒,思维混乱是正常的,但你们还是要有心理准备。”
医生将初步检查的结果说了一遍,现在来看,体征都很正常,没发现什么异常。
一屋子人都沉默着离开,这半年多,发生了太多事情,多到他们作为正常人都无法承受。
颓废的子桑缂变成了行尸走肉,连尸体都找不到的子桑夫人,祁靖兰车祸后长达半年的植物人状态。
不知是谁叹了口气,低低开口,“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祁靖兰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喉咙很疼,干涩带着血腥味儿,她动了动手指,身边趴着的男人就抬头。
“水。”
男人忙起身呼叫医生,然后拿出极细的管子递到她嘴边,“少喝一点,先润润。”
好听的音色,让祁靖兰觉得心安。
医护再次涌入,她被男人抱到轮椅上,推出病房,一早上,做了无数检查。
最终,回到病房的时候,来访者更多了些,年迈医生笑眯眯的开口,“刚醒来,意识混乱是可能的。”
他耐心开导,“真的都不认识?”
祁靖兰努力的看了看每个人的长相,“很熟悉,但,不知道是谁。”
红眼的男人走近,“我是,**”
“你说你是谁?”
“**”
祁靖兰睁大了眼,张张嘴,“我,我为什么能听见,但还是不知道你是谁。”
每个人都走到她面前。
“我是,**”
“我是,**”
“我是,**”
“我是,**”
.........
祁靖兰茫然的摇了摇头。
医生皱了皱眉,“你能听见?”
“能的。”
“我是李韵医生。”
“李韵医生?”祁靖兰重复。
医生叹了口气,转向医助,“去催一下MRI和神经元刺激检查。”
他又从病历夹拿出一张照片,“看看。”
祁靖兰接过照片,瞬间泪流满面,“若姐!”
她惶恐的环视一圈,“为什么,若姐不在。”头痛的快要炸开,祁靖兰几近崩溃。
护士忙凑近再次帮她注射了镇定剂。
“你多休息一下。”
祁靖兰再次陷入沉睡。
------------
街灯飞速后退,泪水模糊的视线,停不下来的抽泣,祁靖兰胡乱用胳膊蹭蹭脸,脚下油门又加了些。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一次不重要的出差,竟会错过最后一面,电话响起,她接通。
“兰兰,你不要着急,慢慢开,要不你告诉我你在哪。”
祁靖兰挂了电话,雷电闪起,手机屏幕一亮,推送题目让她瞳孔皱缩。
她颤抖着拿起,界面打开,是触目惊心的现场照,一地的鲜血,殷红颜色延续到护栏边。
标题醒目,“跨海大桥惊现凶杀案,受害人遗体打捞中。”
“不不不,不会的,姐,你不会出事儿,不会的,你等着我。”祁靖兰哭喊一声,把手机砸向挡风玻璃。
大雨倾盆,就在那一瞬,山道拐角,祁靖兰的车在视线模糊的弯道过线,被对面的大车撞飞。
刺耳碎裂伴着撕心裂肺的痛,祁靖兰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下一瞬被甩出车,然后极速坠落。
几分钟后,随着噼啪拍打,她从树冠跌落,重重砸向地面。
浑身痛的快要碎裂,她感觉身子一悬,竟被歪斜挂在枝干上,视线远方,是跨海大桥的绵延灯光。
桥上有一片闪动的光点,祁靖兰留下的泪水和血液混合在一起,她用最后的意识死死盯着桥上那突兀的一团高光区。
“姐,你不能丢下我,你说过,不论时光走的多快多慢,你都会用和我一样的速度陪在我身边,一辈子。”
---------
会客厅,医生简述了综合结论,最后,他环视家属,无奈的摇摇头。
“特定的意识障碍,恢复期不好判断。”
一群人中传出啜泣,“她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红着眼的男人颓废摊在沙发上,“只要能醒来,就好。”
男人的纤长十指插入杂乱的油腻发丝内,狠狠的揪住了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