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那个电话时,舒逸宸刚开完会,听了一会儿,他就意识到了问题。
这不是恶作剧,有人在监听。
他飞快冲出办公室,直奔电梯。
车子疾驰在主干道,多次咒骂被舒逸宸抛在脑后,视线里,他看到祁靖兰从黑色布加迪上下来。
“兰兰。”
外放的匿名来电,是杜戚叫住祁靖兰的暧昧语气,舒逸宸在听到那句告白时,没了理智,脚下施压。
不过几秒,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时,却发现刹车失灵,入户弯道,眼看就要直直撞向台阶上的高挑背影。
舒逸宸猛甩方向盘。
安全气囊巨响弹开夹杂着追尾的冲击声,疼痛令人窒息,在确定了祁靖兰安然无恙后,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身子歪倒,舒逸宸猛的睁开眼。
没开灯的房间,窗户半开,入秋的凉意随着晚风溜进病房。
祁靖兰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失神,皎月印照的侧脸,依稀可见偶现的细碎光点。
“你醒了?”舒逸宸揉揉额头站起来。
祁靖兰缓缓转过来,“逸宸哥。”
舒逸宸心跳加速,“你,你恢复了?”
祁靖兰低下头,声音极低的“嗯”了一声。
顾不得多说,舒逸宸忙按响了呼叫铃,隔间的护士脚步匆忙的推门而入,几分钟内,病床边就挤满了穿着工作服的医护。
祁靖兰躺在床上,任由医生摆布,视线总会越过他们,落在角落神色紧张的舒逸宸脸上。
这么近,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青梅竹马的情谊,还未萌发,彼此就成了陌路。
病床被推向检查区,祁靖兰并不困倦,睡了太久,久到自己像是重新经历了过去。
并不值得追忆的过去,胆小逃离的几年,她和如若相依为命,固执的和小圈子划清界限,创立了千夜。
像如若憧憬的,她们一度成为了颖城商界的传奇,滨江路丝兰颂社区她名下的别墅里,她们情同姐妹,度过了创业的艰辛。
一路走来,同甘共苦,对感情彻底失望的她们,依偎取暖。以为是苦尽甘来,却不想命运就像魔咒一样不放过她们。
25岁的秋天,她又一次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再次成了福利院里,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儿。
复杂的检查程序持续了半个小时,接踵而至的熟悉面庞,都挂着惊喜。祁靖兰却觉得,自己不会笑了,真的,笑不出来。
左萱风一样闯进来,痛哭着扑上床抱住了祁靖兰,“兰兰!”
祁靖兰忽然就泪流满面,像是某个开关被打开。
床尾站着的几个男人,是颖城的天,却也是她们两姐妹难逃的劫数。
子桑缂,沧桑的像变了一个人,猩红的眼,枯槁的身子,整个人都瘦了一整圈儿,欧阳面色惨白,衬衫褶皱。
闵文和阮煜坤没那么颓废,眉眼却罩着化不开的忧郁。
到嘴边的责备,又咽了回去,怪什么呢?那个被众人仰望的男人,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舒逸宸推门进来的时候,已经梳洗一新,祁靖兰视线在他满是血丝的眼睛上停了一下,就低下了头。
坐实的关系,那晚的一切,她并没有忘记,就像命运开的玩笑,原来纠结了将近十年的东西,只不过是误会。
杜戚,祁靖兰想到他心里更难受了,就像他说的,从一开始,他就没伤害过她。可自从那次车祸昏迷后,他就被接走。
后来曾有几面之缘,她都远远躲开了,可能是车祸刺激了软弱的神经,在知道整件事的始末后,她选择了退出。
暗涌流动的圈子,她没想到自己的存在,成了他们的软肋。
断了三根肋骨的舒逸宸,还有卧床半年才痊愈的杜戚,成了祁靖兰懦弱的理由。
她能做的,只是跟他们拉开距离。
众人被医生劝退,只剩舒逸宸一人。
“我想一个人,你去休息吧。”
“好,我就在客房。”舒逸宸干脆的转身,“兰兰,对不起。”
突兀的道歉,夹杂着关门声传入耳内,祁靖兰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她,并不埋怨。
只是,对他,真的还有感觉么?
注定失眠的夜,祁靖兰窝在被子里,揉搓着右手心的瘢痕,曾经,她失去了梦想,是如若带着她找到了新的生活。
可现在呢?那个属于姐妹俩的梦,只剩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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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逸宸推门进来时,已经天亮。
“起来吃点东西么?”
“我姐,真的没找到么?”
“嗯。”
屋内陷入死寂,直到祁靖兰再次出声。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千夜那边几个案子都在跟进。”
“今天结果出来才能知道,千夜那边,要不请人打理吧?你休息一段时间。”舒逸宸建议。
祁靖兰摇头,“不了,我想自己来。”
“兰兰。”
“嗯?”
“我们结婚吧。”
祁靖兰神色黯然,“我不想谈这个。”
舒逸宸挫败的低下头,转身,“洗个澡出来吃东西吧。”
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祁靖兰一夜未眠的决定,就只是想撑起千夜,护着三个丧母的幼子。
早餐吃到一半,阮煜坤跟着主治医生进来,“兰兰状态不错。”
祁靖兰点点头,慢慢抿着小碗里的流质食物。
阮煜坤脸上浮起尴尬之色,醒来的祁靖兰,身上沾染了一股子冷淡劲儿,和如若如出一辙,让人难以捉摸。
“什么时候能出院?”舒逸宸打破沉闷。
“医生觉得随时都可以,但每周都要来复查。”
“行,我安排车子回老宅。”
“我要回千夜住。”
舒逸宸脸色难看,阮煜坤看看祁靖兰喜怒不明的脸,对发小不由得心生同情。
“别闹。”
舒逸宸话音刚落,勺子被扔进碗里,发出刺耳声音。
祁靖兰利索起身,进房间后甩上了门。
阮煜坤揶揄的笑笑,“我去办出院。”
舒逸宸脸色难看的坐在沙发里,看着桌上被溅出的几滴粥。
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他脑子里闪过一幅幅画面,最熟悉的陌生人,那样的日子,不想再经历。
一门之隔,祁靖兰坐在床尾打开崭新的手机,补办的卡已经被贴心装好,通讯录也复制好了。
到如今,她和他,真的已经回不去了。梗在两人之间的伤感太多,多到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