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等不及的人,剑已经出鞘了。
那捕头一手端着酒坛子,另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握住了剑柄。
那些等不及的人似乎瞬间有了耐心,将剑按回鞘中。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打照面,他们眼中只有那辆马车。
另一些人早早在城外等候,可左右等不到那辆马车出城,他们永远也猜不到,本该一路马不停蹄的马夫,现在却在酒楼中买酒吃。
马夫怀中有许多银子,可他买了一壶劣酒,一壶掺了许多水、只有落魄书生穷马夫才喝的酒。他当了许多年的穷马夫,他深知这种酒喝不醉人。
马夫坐在大堂之中,与许多双未曾谋面的眼珠子一起,盯着停在门外的马车。此时,除了他之外的其余眼珠子上方的眉头,都皱在了一块。
林兑墨慢慢地喝了一杯酒,问道:“你端着这坛酒很久了,可你并没有喝它。”
那捕头恨恨地将酒放在地上,砸了一声响,低声暗骂了一句。
“自从那辆马车来,你就十分焦急、生气。那辆马车与你有何干系吗?”
“你不必知道。”那捕头很快答道。
林兑墨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
“那马车不出城,我就没有心情喝酒。”那捕头攥着拳头锤了几下地。
林兑墨笑了一下,她知道对着别人寻根问底,别人便愈不肯说。相反不去理睬,别人反而可能会主动说出来。她从小便知道这个道理,因为她从小就不太对别人的事情感兴趣,自然常常不去理睬别人,可是别人常常无意地在她面前说出来。
她并没有去关心那辆马车,甚至自从她开始喝第一杯酒,她连自己何时能离去都开始不甚关心了。
她只是觉得这个捕头,被人惹怒十分有意思。
这个捕头接着说:“这马车十分重要,绝对不能出岔子。”
林兑墨看了一眼,说道:“我看着上面写着一个‘乌’字。”
“那是乌里庄的马车。它是方圆百里第二大的门派。”
“那么谁是第一大门派?”林兑墨没有继续谈论这辆马车,却问了个与此无关的问题。
“重涛楼。”
林兑墨“噢”了一声。
“这辆马车正是要去那里。这是一份礼物。”
“正是因为它是第二大派,所以要向第一大派送礼吗?”林兑墨问道。
“这是一份和好礼,这两大派对立了许多年,在我与许多小帮派头目的劝说下,他们终于答应和好。我们当时约定,第二大派向第一大派送去一份厚礼,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他们的恩怨,又与你何干?你为何要去劝说?”
“乌里庄在此地以南十里,重涛楼在此地以北十里。若他们打起来,你觉得他们会绕道,或者找我们商量着借道吗?”
“所以你是为了这座城的安危?”
那捕头不置可否,说道:“这份礼一定要平安送到。”
“你们真有趣,有人希望他们和好,又有人不希望。说了许多大道理,最终还是绕回了自身的好处之上。”林兑墨笑道。
那捕头听了,目露凶光,看着她问道:“那么你是希望,还是不希望?”
林兑墨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师姐从来不强迫我作回答。”
暗地里,一个男子低声问另一个男子:“老大,上不上?”
另一名男子迟迟未做决定。
“谁知道那马夫什么时候出城,等天亮了就麻烦了。”那男子催促道。
“老大”终于下了决心,他朝着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个人心领神会,从窗外翻上了屋顶。
这个人将会为所有人这一天的等待画上句号。
他轻车熟路地在屋顶潜行,摸到了那捕头的头顶,举起了匕首。
猛地,那捕头的头顶被轰出了一个大洞,无数大大小小的瓦石如骤雨般,朝着捕头激射而去。一个杀手持着匕首夹杂在瓦石之间,杀气腾腾。
在那一瞬间,林兑墨运着早已完全解开穴道的双腿,朝后急退七步,但步法终究太慢,待瓦石飞到之时,她手中早已凝了两道水墙,热气沸腾的水墙弹开了数十颗瓦石,接着她将水墙凝成一条水枪,挑着一块巨石借着力气引到了地上,将地面砸出了一个窟窿。
在那一瞬间,那捕头迎着飞射的瓦石跃起,似乎每一颗石头都能砸到他身上,但实际上一块石头也没有砸在他身上。他携着一往无前的杀气,举着剑冲向那个杀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杀手的身体反朝洞外飞出去,身体已是被拦腰折断,两截身体旋转着,朝着两个方向下落。
在那一瞬间,三个黑衣人落在了马车旁边,其中两个一左一右砍烂了车舆,露出车舆之中的一个漆黑的大缸。剩下的一个黑衣人没有多想,直接一脚踢爆了这个大缸。他们的任务就是破坏马车上的东西,无论那是什么,即使是个活人。他们做到了。
马夫将一切看在眼里,冷笑了一声,默叹:“看来另一半酬金是拿不到”。
“不过好歹不用死。”马夫早已知道自己拉的是什么东西,他不是一个安分的马夫,而且他从前并不是一个马夫。
在那大缸破裂的瞬间,里面的水洒了一地,自然也洒在了马和黑衣人身上。接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火苗引燃了整缸的水,熊熊烈火窜到地面上,窜上了那三个人的身上,他们瞬间被火吞没。那匹可怜的马也未能幸免,它浑身是火,宛如来自地狱,嘶鸣着拉着同样燃烧着的马车横冲直撞。
火海在快速的蔓延,最初的那三人一马已经在巨大的火势之中,找不到了。
那捕头看着这片火海,惊讶得说不出话。
林兑墨问道:“这便是第二大派送给第一大派的和好礼物?”
那捕头依旧呆呆地看着。
“看来,最好还是不要让第二给第一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