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的小嘴轻轻的咬了一口,覃自惜一抬眼,见坐在对面,打从一进门便未曾言语的晏拾生,眼尾一挑,忽而轻笑着:“是姐姐的事儿?”
声音懒懒酥酥的,柔媚的声音仿佛还能在耳边缠绕上三天三夜。可对于晏拾生来说完全是免疫的。
“你的脸色不错,看来覃空青的香囊用的很好啊?”晏拾生避而不谈,反倒是笑眯眯地打趣。
他这么一说,覃自惜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只得干笑两声:“嘿嘿,是啊。”
“看来很好用啊。”他微笑着,语气轻柔,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她打了寒颤,“你怎么了?还是说你记性不太好?”
“何出此言?”他笑眯眯地问。
覃自惜却不寒而栗,太不正常了,毒莲花该不会每天好感都会清零的吧?
晏拾生颇有涵养地微微俯下身,“我只是关心覃小姐而已。”
“不是说叫我卿卿吗?”她无措道。
“小姐说笑了,无沐不过是一介布衣而已,只是个客人,怎么能这般亲昵地称呼覃小姐?”他眼中阴沉深不见底,与那个夜晚和她畅谈合奏,玩游戏输了以后懊恼的少年判若两人。
这一点他没说错。主角团生活在光怪陆离的危险世界里,他们与风平浪静安逸生活着的原身,本就是两条不同的直线。有了个交点,又应该快速分开去,愈行愈远。
原主一个病弱的娇娇小姐,连衣服上一个疙瘩都无法忍受,却与主角团一起踏上那条不属于她的惊险之路。
这个那个噩梦中的夜晚,覃零颤抖着身子,惨白着脸,冷汗淋漓尽致。
他抓住少女的手腕,紧盯着她姣好面容,似乎要把她的长相刻入骨髓里去,“尚香……好孩子,让爹爹再看看你。”
“爹……”少女扑进他怀里,绵软的声音止不住地发颤。
他却猛的推开她,哄道:“乖,走罢,快走罢。”
外面是喊杀声,火把的光化作窗子外面一团一团明亮,不住地擦着窗台溜过去。
“老爷,已经有人顶替小姐了!”男仆将打扮成大小姐模样的小丫鬟领到覃零面前,两个人的腿止不住打颤,脸上却是视死如归的坚毅。
“好。”他抬起脸来,眼里闪过一丝毅然的厉色,将泪眼朦胧的少女推进覃空青的怀抱里,嘱咐道,“空青,尚香从小被我宠坏了,脾气倔。往后余生,便麻烦你了。”
“放心。”覃空青认真谨慎地点了点头,眼底掠过一丝悲哀。
隐约可见狂喜声音:“在厅里,老爷就在厅里!快跟我来!”
少女往覃空青怀里缩了缩,刹那间满脸惊恐。
“快走,再也别回头。”
“闺女儿,以后你便不再是郡守府的大小姐,只是乡野小女。永远,永远不要回头看了。”
大门被攻破,官兵闯进了屋。
覃空青抱着她,飞身跃出窗外,足尖轻点,与过去永别。
“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晏拾生俯下身,伸手轻轻捻着她的发丝把玩,不经意间弄断了几根,才松开了手。
覃自惜被疼得龇牙咧嘴。
他难掩眉宇间阴翳,“会蛊术的人,放蛊中一人,可自保无病三年。中一牛,可保一年。中一树,可保三个月。如不放蛊,自己就要生病。”
覃自惜颤了颤,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姐久病不愈,该不会是这个问题吧?”他笑得那么灿烂,“你既然说我记性不好,那么有没有人说你,也是双面人呢?”
她脚步一顿,火气蹭蹭蹭往上涨,怒气冲冲地提着裙摆转过身,“我又怎么了?!”
他却无辜地摊了摊手,笑容明朗而狡黠,仿佛只是个顽皮少年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你!”她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提着裙摆狂奔着夺门而出。
玉色素锦上衣在明媚的阳光下泛着温润如玉的色泽,提花暗纹凌裙上的兰花隐没在花丛中,拥抱着阳光与色彩拐了个弯消失了。
晏拾生低下头去,手指上缠绕着覃自惜的发丝,他漫不经心地搓了搓,从袖中掏出那片符纸。
修长的两指在手心画了个圈儿,几股若隐若现的气流像是流动的云雾一般,涌向了符纸。
幽蓝色火焰将头发“嗤”一声燃烧起来,瞬间化为灰烬。
阳光照着他低垂的羽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眼底掠过一丝惊疑。
的确有有一股甜腻的味道,但是多了海棠花的花香,不是她?也不一定,她也是用海棠香的。
符咒也燃烧起来,那只僵死的小虫动了两下,死而复生地爬向了发丝化作的灰烬。甜腻味道中又多出来一缕萱草清淡的味道。
晏拾生本来稍稍放晴的脸上再度笼上阴云。
又多了萱草的味道,覃空青……
这边的覃自惜提着裙摆哒哒哒跑到了书房,覃零正应付完宫里人,把人送走,好不容易歇口气喝口茶,就见到了宝贝女儿。
“爹!”覃自惜气喘吁吁,猛的把门给摔上,一脸严肃地坐在他面前。
便宜老爹愣了愣,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他乐呵呵地勾来果子,殷勤地推给她,“闺女儿,啥事儿来找爹爹呐?要新衣裳还是胭脂水粉?爹爹这就叫人给你买去。”
“不是,爹。”覃自惜严肃地问道,“这会子的钱,你还没动吧?”
覃零的笑凝固在脸颊上,他的表情十分慌张不安,随即扬起近乎讨好的笑,蹲下身放低姿态,“尚香啊……”
“爹爹!你糊涂了不成?这钱能动吗?若是被发现了,上头责怪下来,可是抄家的罪!”覃自惜深吸一口气,顿觉胸口一阵发闷。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无奈而宠溺,带了点好笑。他就像是慈爱的天父,悲悯地纵容孩子的小打小闹,对他张牙舞爪地留下一点点不痛不痒。
他在笑她一个不知柴米油盐酱醋价值,不谙世事天真烂漫,自幼在象牙塔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竟然嚷嚷着跑出了保护圈儿,对着这个她自认为善良的世界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