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曼并没有把这消息第一时间告诉老公江涛。
从医院出来以后，她找了个地方吃饭。
反正也请了一天的假。
回到家，路曼呆呆地在沙发上躺了一下午，什么也没干。
一直听到江涛下班回家，路曼才坐起来。
“媳妇！”江涛习惯性地喊了一句。
路曼没答应。
“臭媳妇！”这是江涛对路曼的爱称。
“干吗？”路曼没精打采地回道。
江涛笑了，“还以为你不在家呢？黑灯瞎火的，也不答应我。”
“省电。”路曼没好气地来了一句。
江涛把客厅的灯、卧室的灯、厨房的灯都打开。“干吗不开灯啊？不嫌黑啊？有夜视功能啊？”
路曼坐在沙发上不动。
江涛看媳妇一脸不爽，走到沙发坐下，视线在路曼脸上转了转，问：“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了？”
路曼歪过头不说话。
“怎么了？小噘嘴。饿不饿啊？想吃什么？”江涛的问话没什么特别。
路曼的眼泪却突然“刷”地下来了。
江涛搂搂媳妇，“哟哟哟，这是怎么了？瞧这委屈的。”
路曼听不得安慰，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江涛拍拍路曼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没事没事，啊。”。
路曼抱住江涛的腰，一顿一顿地抽泣：“医生说，我，我不能，生孩子。”
说完“呜呜”的哭起来。
这消息对于江涛来说也很突然。
“医生说，我不能生孩子。”路曼重复着，抽泣声越来越急。
江涛捋着媳妇的背安慰道：“没事，啊，不能生就不生呗，那就咱俩人过，不要孩子。”
路曼眼泪哗哗的，江涛把纸巾拿过来，“擦擦。”
不要孩子的话以前江涛也说过，但那都是开玩笑，谁也没当真。
路曼没想到自己真的不能生孩子了，她觉得自己对不住老公，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不争气。
“别哭了别哭了，咱俩这几年过得多好，是不是？这不就没孩子嘛，继续长久地过下去就是了。”江涛说。
路曼的抽泣声缓下来，一是因为老公的宽心话，二是因为把憋了一天的难受都哭出来，情绪就不那么压抑了。
“好了，啊。”江涛看看媳妇哭花的脸，“饿了吗？我买了烤鸡，还有你喜欢的那款酱牛肉和辣咸菜，还有牛角面包。我再去煮点儿饺子。”
江涛像个没事人似的，站起来进了厨房。
路曼擦擦眼泪，起身跟过去。
江涛在灶前忙活，路曼站在他身后小声嘟嚷：“老公，我不能生孩子，我觉得特对不住你。”话一出口，刚收好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江涛转身搂搂媳妇，“哎呀，说什么呢，什么对住对不住的，别瞎想了啊。不过，到底诊断结果是什么啊？”
“大夫说我有子宫肌瘤，没办法生孩子。”路曼这才把病情相告。
“哦，肌瘤？是很严重的病吗？要不要去别的医院再看看？”江涛首先想到的不是媳妇能不能生孩子，而是媳妇的健康。
“大夫说是良性的，但是，不能怀孩子，她让我去平和医院赶快做手术。”
“啊，那就好，良性就是没事，你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觉得，咱还是去别家医院再看看，好医院大医院有的是，一会儿上网查查，看看有什么专治这种病的大夫，再看两家医院。你今天去的不是中医院吗？再瞧瞧西医，看看他们怎么说。”
路曼佩服江涛的沉着冷静，他总能在她慌乱无措的时候给她良策。
“哦，那，一会儿我上网查查。”
“你现在就去查吧，我来煮饺子。找个时间再去西医院看看，趁你现在不太忙，还算好请假。”
路曼满眼是泪地看着江涛，我老公怎么那么贴心呢。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一句不满都没说。
结婚这几年，两人从没有过争吵，过得顺顺当当。
路曼的婚姻生活可以用“舒服”二字来形容，不是“幸福”，是“舒服”。两个人不争不吵，不打不闹，能聊天能侃山，能开玩能取乐，生活得很舒心。
“行了媳妇，你快去吧，饭做好了我叫你。”
路曼感激地看看老公，转身进卧室去了。
江涛的话有道理，是应该再找别家医院看看，多家会诊，兼听才明，只听了一家医生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认定并接受了命运，这不是路曼的性子。
路曼开始上网搜索治疗子宫肌瘤的专家及医院，信息量非常大。怎么重点筛选呢？她找了两家全市有名的三甲医院，从这两家医院再找治疗这方面疾病的专家，选定了两位好评百分之九十九的专家，仔细地阅读了专家后面的评价，详细浏览患者的治疗情况。
最后，路曼决定就选这两位大夫了。网上有两位专家的介绍和照片，看起来像可靠人。不过这两位专家都是男医生。
路曼现在才知道，妇科的男大夫很多。只要是好医生，不论男女，能治病就行。先找他们看看病再说。
张莉，路曼还记得今天给她看过病的大夫的名字。
搜索张莉，好评百分之九十三，又搜索了一下今天那位阿姨推荐的江永勤大夫，好评百分之九十八。江永勤的口碑好一些，不过相差不太大。
从口碑上看，张莉也好评如潮。那应该不是大夫的问题，是自己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媳妇，吃饭了！”
饭厅里，江涛已经准备好的晚餐。
“哎，来了。”路曼应声，拿着手机从卧室出来。
“怎么样？查到了吗？”江涛问。
“嗯，我选了两家医院，找了两位好评百分之九十九的大夫，市医院一个，第一医院一个。”
“行，这两家医院够有代表性，都是三甲，去看看吧，再听听那儿的大夫怎么说。”
路曼犹豫了一下才说：“不过这俩大夫都是男的。”
江涛微微一笑，“男的怕什么的，看妇科、乳腺科好多男大夫呢，看男科照样有女大夫。”
路曼点点头，还是我老公想得开。
“医生这职业，无需介意男女的。”江涛说：“古代那杏林圣手，不都是男大夫吗？那皇宫里太医院不也都是男大夫吗？照样给宫里的女人看病。”
“好吧。”路曼很容易被说服。
“来来，坐，今天是小年，吃饺子。”江涛拉出椅子，请媳妇落座。
路曼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小年，怪不得老公煮了饺子，虽然是速冻的，但已经很有心了，于是夸奖：“我老公怎么这么好呀。”
“就是吧，我好吧？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江涛很会顺竿爬。
路曼笑，“一夸你你就喘，马上就开始自我表扬了。”
江涛嘿嘿一笑，“我一贯这样啊，表扬和自我表扬相结合，你了解的。”
“臭美。”路曼莞尔一笑，白了江涛一眼。
“就得自我表扬，这叫激励，自己都不表扬自己，怎么才能进步啊，自己怎么才能开心啊？你说对吧？对了，喝点儿什么，小年了，咱俩喝一杯。”
一提到小年，路曼的心沉了沉。一年又一年，年年发誓生个孩子，年年计划落空，小年一过就是大年。肚子还是瘪瘪的，没生出孩子，倒长了一堆瘤子。
路曼恨自己，看人家同学同事左一个右一个的生孩子，就是轮不到自己，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同事孩子都两岁了，自己这老脸上真是无光。
“来，喝这个吧，冰葡萄酒，你最喜欢的。”
江涛拿出那瓶珍藏了一好阵的酒。
“你不是说舍不得喝吗？”路曼很好奇。
“有什么舍不得的，过小年了，高兴，咱们喝一杯。”
路曼真说不上有多高兴，她不明白江涛哪儿来的那份轻松。
江涛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路曼。
“来，媳妇，过年了，干一杯。”
看江涛举杯，路曼也举起了杯。
“祝我媳妇身体健康。”
江涛说完，跟路曼碰了一杯。
路曼嘴角一抿，“谢谢老公。”
路曼一时倒想不出什么祝福江涛的话了。
江涛喝了一口酒，“这酒真好，媳妇你快尝尝。”
路曼这才发现，自己只端着酒杯迟疑在那儿，江涛这么一说，她才尝了一口，“嗯，好酒。”
“好喝吧？”江涛笑笑，酒杯在手里轻轻晃着，“这酒好。”
路曼看看陶醉其中的老公。
江涛看看比平时沉默了许多的路曼，“媳妇，只要你没得病，就是咱家最大的喜事，别的什么也不用想。该吃吃该喝喝，高高兴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