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叔侄酒意正浓大谈天下之事的时候,隔壁桌几位游侠装扮的食客却打断两人的交谈。
“听二位的谈吐,想来也是有品阶的人,可无论时局如何,兰苍毕竟已是兵临城下,却不知二位以为我天玄何解?”
说话的是一位灰袍中年人,旁边两位一位青衫束冠少年,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看起来倒像是家族之中长者带着族中之人来江湖历练。但慕轩留神却一眼看出这三位虎口之处却是布满老茧,这种情况,非场年手持兵刃者不可为之。
慕轩爽朗一笑,为自己斟满一杯遥敬隔壁三位“江湖人士”,“我二人只是酒中随意议论一二,至于我天玄如何处理边境之患,朝中军政自有定论,企是我等草民能窥得天机?先生说笑了。”
关定天倒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三人,泰然自若地问向中年人“先生既出此问,想必必有高见,可否告知一二,也权当我们这群草民有忧国之心嘛。如若先生不嫌弃,可来此桌共饮青稞。”
哈哈哈!中年人倒也不怯,提起一壶酒便坐在关定天旁边,倒是让两位年轻人哭笑不得。离近之后,慕轩倒是察觉到这位先生似乎从他们进来就一直注意着他和关定天,而且周身磅礴的气机,更加让慕轩肯定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在下姓刘,单名一个峰字,老哥倒也豪爽,那我便一吐胸中不快,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老哥海涵!眼下三国对我天玄进行合围之势,可关键节点在于如何击溃兰苍,一群狼虽然可怕,但如果我们宰了这群狼的头领,那他们也就变成了一群狺狺狂吠的狗。而这关键便是如果我们天玄不能短期内破解这兰苍与二国对我们的包夹的话,那天玉和狼庭恐怕就不单单是坐山观虎斗的态度了。所以我主张战之于国门外,放弃铁峰关!因为一旦我们和兰苍打起了消耗战,虽然我们占尽地理,可是如果不能速战速决解决西患,那南北两国断然会对我国进行两面夹击!”
一语言罢,刘峰也是眉头紧锁,杯中酒一饮而尽。慕轩自然也是看出这位先生的不凡之处,否则关定天也不会对他发出邀请。至于那两位年轻人,好似对他们的交谈也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好像这些话他们早已听腻了一般。
慕轩正了正神色,向三人杯中满上,“先生此言有理,想必不是军中之人也是久读兵书。”
刘峰一怔,没想到一番话竟然能让这个年轻人猜出自己的底细。此刻刘峰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身边的这位少年,虽无锦衣玉带傍身,但也能看出慕轩绝非寻常人家的孩子,谈吐之间也尽显礼仪。身旁关定天更是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只是感觉到并非关定天有意为之。
“既然二位看出,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鄙人曾是……”
“二叔!”身旁青衣出声提醒,青年摇了摇头,一旁女子也是一脸紧张,显然这二位并不想让慕轩与关定天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刘峰示意二人稍安,并向他们解释道:“二叔并非鲁莽之人,皇城之中,天子脚下,无人敢在此造次。更何况……”
刘峰此时故意顿了一下,旋即起身整理衣衫向关定天单漆跪地。
“参见大将军!末将乃是已故中护军左将军封华义弟!九年前曾追随陛下与大将军西征兰苍!”
两位年轻人听得此言也是赶忙离席跪地。慕轩自小也是经常随军出征,所以对这些退伍老将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所以也是赶忙起身扶起刘峰。
关定天呵呵一笑道:“怪不得看你觉得眼熟,竟然是封华的义弟。如此说来,阔别九年,今日倒也算是有缘,无需多礼,权当旧友相聚吧。说说吧,当年征西一战过后,老兄弟们该赏的赏,该封的封,怎么不在老家安度晚年,来都城作甚?”
“谢大将军!”刘峰起身后对慕轩和关定天介绍青衫青年乃是封华之子封寇,白衣女子乃是封华之女封瑜。此时来都城实则是为了避祸。
原来自从封华妻子早亡,将儿女托付给刘峰后,刘峰就退出了军伍,回到封华青州故乡,带着抚恤和赏赐为封华后人置办了宅子和良田,九年安然度过,只是恰逢封寇及冠礼,州中各方豪门贵族给刘峰面子,前来庆贺,封瑜也来凑凑热闹,被州中青山剑派大长老之子看中,之后便是请人说媒,但是仅仅只给了妾的名分。封瑜不从,两家从此交恶,更有甚者,竟然派人一把火烧了封府的百亩良田!那青山剑派有百年历史,州中官府哪个不曾得过人家的好处,倒也对这番欺压睁只眼闭只眼。如此这般,虽然刘峰自身修为可观,失手之下曾杀掉几个惹事之人。但在他们勾结之下,也不得不变卖家产,来皇城寻找当年战友谋求生路。
慕轩听完后反而来了兴致,心想这青山宗倒是有意思,回想起来死士堂的部下不久前刚刚暗杀了此宗的少宗主,这会竟然又给自己碰上这等不平之事。于是便向关定天使了个眼神让自己解决这个事。
“咳,刘先生,小子斗胆问一句,如果我有办法帮你报仇,而且保封家后人安然无忧,你是否愿意跟随我?”
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慕轩,封寇与封瑜皆是面漏不悦,心想小小年纪若不是靠着大将军,哪能有这么大的口气。
刘峰一愣,先是看向关定天,关定天眉头一抬意思是你自己选择。有了这个示意,刘峰也是狠下心来向慕轩说道:“如果可以大仇得报,鄙人这条贱命就归公子调遣!”
“但是,跟我做事,不要问,也不要说,只管去做就行了,当然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这就是我护他兄妹两的条件,你,答应吗?”
“好!一言为定!”
慕轩心中也是大喜,因为之前他就悄悄试探过,这刘峰的修为起码与自己相当,再加上他曾在军中效力,对于危险的警觉和处理必然远超常人。如此一来倒也是才给自己捡个便宜!
……
这一顿酒,叔侄两自然是很满意,对于慕轩而言,他的目标并不是金丝笼一般的皇宫,而是驰骋天下,饮马翰海。所以在关定天这儿了解到他对手的性格和手段自然是非常重要。而关定天的心思或许更加深远,虽说是大不敬,但慕天乾的身体毕竟一日不如一日,他要做的是对于皇嗣的了解。情感上说,他对于慕轩和慕枫并没有明显偏向,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二人也都是各有建树,难分上下。此刻他或许能明白慕天乾的难以抉择。
五人一同来到皇宫,刘峰本以为慕轩是大将军府中后生晚辈,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竟然是帝国三皇子!皇储第二人的慕轩!与关定天到过别后,刘峰与封家两兄妹战战兢兢地跟在慕轩身后来到三皇子府邸。
刚刚进府,晴儿便一路小跑过来脸上笑呵呵的说“殿下回来啦!公主一直在书房等您呢。”
天色已晚,自己大姐竟然造访,想来也是有事,不过慕轩对于姐姐来找自己还是很开心的,起码有事是找自己而不是慕枫。进府后让晴儿为三人安排好住处后便叫来老楚。
“今日之事,让影卫去处理,我要这个刘峰的所有资料。”老楚拱手出门后凌空一跃便消失在夜幕中。
虽然今日有关定天证明,但出于谨慎,慕轩还是让影卫去调查,这便是慕轩一贯的作风,事无巨细都要让自己做到心安,是必然,也是一种无奈。慕轩再也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死士堂有半点纰漏。
摇了摇脑袋清醒了一下,慕轩便换上自己玩世不恭的态度去见自己的大姐。悄悄地溜到书房前,慕轩偷偷地看着慕边关,烛影闪烁,慕边关手捧自己批注的兵书仔细翻阅,静谧的场景就宛如一副温馨的画。
“夜中听风遥敬月,烛光人面相映红”慕轩下意识地喃喃一句诗,看着这个仅比自己大四岁的姐姐,但却因为他从未有过母后的关爱,所以对这份得来不易的亲情殊为珍贵。站在门外的慕轩这时却突然迈不开步子,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想去铁峰关的这个念想该怎么给姐姐说。因为不管是他还是慕枫,慕边关绝不会同意让两个弟弟亲赴险境。
正当他神游万里的时候,慕边关已经手扶着脑袋轻咳了一声“来了怎么不进来,怕去喝酒了我骂你啊。”
慕轩老脸一红,挠了挠后脑勺走到慕边关身旁,温柔地给姐姐按着肩膀,“姐啊,你看你太学都忙了一整天了,这肩膀硬的,弟弟给您舒缓舒缓。哎~还有啊,我去喝酒可是关叔拉着我去的,他要给我说说西边的情况,可不是我自己要去的。嘿嘿”这等低眉顺眼的慕轩恐怕老楚跟死士堂那群人是没办法想象的。
慕边关也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好啦,今天来不是找你麻烦的,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慕轩看着慕边关面带愁容,就知道自己姐姐肯定碰到了什么难处,赶紧识趣地给姐姐倒上一杯热茶。亲昵地说:“姐,有什么烦心事小弟来给你出主意。别皱眉,要不可就不好看了”。
看着身旁已经成人的弟弟,慕边关也是准备让弟弟帮她拿这个主意?
“在你还没醒来的时候,三国已经屯兵边境了,当时满朝文武都乱成了一锅粥,他们都认为兰苍才是我们的心头大患,南北两国虽然不必作为军事重心,但还是得要先安抚下来,而且天玉曾派使臣前来提出要与我们天玄联姻,大部分文臣都是赞同的,但是武将都认为这是自降身份的做法,未等开战先弱三分,所以也是暂时搁置了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慕轩听完之后拍案而起,“这帮混账!他们难道不知道和亲,割地,这是亡国的前兆嘛!”
看着气冲冲的慕轩,慕边关也是大感头疼,他就知道自己的二弟是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赶紧出言劝解“哎呀,啊轩你先冷静冷静,平时那股聪明劲儿哪儿去啦,按礼来说,姐姐已经到了婚嫁年龄,此时和亲,一来姐姐也有个归宿,二来也能解国家燃眉之急,只是姐姐舍不得你们还有父皇,而且这些年都在太学引经制典无暇儿女情长。所以这才想让你帮姐姐拿个主意嘛。”
慕轩此时也深深呼吸几口,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细细想来,天家之女如果能婚配地位相当的人便是最好的归宿,如若不然,便是被皇帝赏赐给有功之臣或者作为平衡权臣的手段。可慕轩总觉得这样会委屈了自己这个如姐如母一般的亲人。所以话到嘴边,他也只能一口吞下,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剩下一句
“我不知道,我只希望姐姐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不论他身份高低贵贱,只要姐姐喜欢就行。这也是必须满足的条件!”
俗话说关心则乱,看着眉头紧锁的慕轩,慕边关反而噗嗤一笑!“呵呵呵呵,啊轩啊,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呀,书中有云‘汉月还从东海出,明妃西嫁无来日’古时女子便有如此风骨,姐姐我如何做不得呀?况且此事还未有定论呢,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啦。好啦好啦,姐姐知道你的心意了,时候也不早了,姐姐也该回宫了,你也早些休息,明天姐姐还要督促你灵休呢!”
本想着想让弟弟帮自己拿主意,没想到反而让弟弟徒增烦恼,慕边关也是一阵懊恼,想着早些回去,让慕轩好好思量思量。
心不在焉的慕轩将慕边关送到马车上,看着笑呵呵的大姐,也知道她或许只是宽慰自己,但慕轩仍觉得心里堵得慌。如果自己的父皇不曾获疾,又或者不是这等多事之秋,自己的姐姐完全可以有一个完美的归宿!
一想到此,慕轩紧紧地攥住自己的拳头,外泄的雷灵自周身道道迸发而出,府内的死士堂护卫也是感觉到这股充沛的雷电灵力。五个哨点同时精神一震。个个满弓搭箭如临大敌。慕轩只是随意地向脑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无事。死士看到慕轩一人沉默在夜中,倒也各自识趣继续潜伏警戒。
“一切的一切,东方无双!也该跟你好好算算这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