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浑身湿漉冰凉,指尖更是钻心地疼。
低头一看,吓了一跳,竟有七根手指都被插入了一根竹签。
萧明月轻轻用手去拔,怎奈疼得厉害,怎么也使不上劲。
她用牙去咬,直咬得血流如注,疼得她眼泪直流,几近昏厥,也没弄出来一根。
“明月姐,明月姐。”
窗外传来几声呼喊,听得出来人特意压低了嗓音,应该是怕被人发现。
萧明月好容易挪下床,拖着无力地身体走了几步,推开了窗。
窗外是一个男孩,眉眼清秀,笑得可爱,装束也整洁,只是在衣袖上打了个补丁。
“明月姐,听说你醒了,我寻思着你昏迷了这么久,一定饿了,所以给你带了点吃的。
男孩放了个馒头到她手中,萧明月倒确实是又冷又饿,奈何她双手疼痛又无力,竟让馒头就这样滚落在地,沾了不少灰尘,辜负了男孩一片心意。
男孩愣了愣,就着月光,看到了萧明月不堪入目的伤口。
“明月姐,你怎么了!谁这么狠心,如此对你。”
男孩捧着萧明月的手,疼惜地为她呵气,仿佛这样便能为她减轻痛苦。
萧明月摇摇头,她昏头昏脑什么也不知道,刚醒过来,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男孩却以为萧明月不肯告诉他,是怕他一怒之下去报仇,反而害了自己性命。
看着男孩红红的眼眶,萧明月有一点点感动,心中仿佛流淌过一道暖流。
只是...
她轻轻托起少年的脑袋,问道:“你是谁?”
“我是殷素呀,明月姐,你不记得了?”
萧明月微笑着又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再次问道:“那我是谁?”
“您?您是小姐呀,萧氏小姐,萧明月。”
萧明月转头看着窗外,她以为自己是还没清醒,原来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殷素看出萧明月的状态,慢慢给她说了说平时的事,希望能勾起过往的记忆。
她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理解能力超常,只一会儿,就明白了自己出生于大商王朝,除独孤皇室之外最辉煌的家族之一——萧氏。
只是萧氏人多,自己又是不受宠的庶出,虽然自己父亲辅国公是如今的萧氏家主,萧明月这个小姐也是活得毫无尊严,处处受人欺凌。
殷素是萧明月娘俩唯一女仆的儿子,本该没有资格出现在萧府内,只是女仆年轻丧夫,南山氏也宽厚,便同意接她还在吃奶的儿子进府照顾。
后来,殷素在萧氏学堂内大放异彩,被萧明月的二叔抬举,竟续纳了女仆,让殷素也得了个少爷的称呼。
他和萧明月青梅竹马,从小受了很多照顾,平时有事无事都会来这边,陪萧明月母子解解闷。
殷素的声音清冷,在这般凉的如水月色之下,仿佛是一个千年的老妖怪在倾诉着永恒的寂寞。
她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安静得仿佛一个空壳,听着陌生的故事,把那些设定硬生生塞进这个空壳,把它变成一个叫萧明月的人。
殷素轻声呼唤:“小姐,你的手...”
萧明月仿佛梦中惊醒,定了定神。
“殷素少爷,你帮我一个忙。”
殷素怔住了,面前的明月姐如此客套,仿佛从未认识,两人只是陌生人罢了。
“小姐若不嫌弃殷素,唤一声名字即可,万不可在加少爷二字。”
“为什么?”
“太客气了。”
“客气一点不好吗?”
“太客气,反而生分了。”
“生分了?”萧明月若有所思的地点点头,接着说道:“好的,殷素小家伙,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做。”
殷素笑了,他见到萧明月的眼中有光芒,照射进他心中,留下一道最美的风景。
殷素虽然才十四岁,但在萧氏学堂中,骑马射箭皆有涉猎,也算半个男子汉了。
但此刻听完萧明月的要求,竟也惊得心底泛凉,骨头刺痛。
萧明月竟然让他动手,不论她如何哭闹挣扎,只管把她指甲缝里的竹签全拔出来再说。
“你别怕,我会尽量咬住被子,不会发出叫声的。”
萧明月摸了摸他的脸笑了,竟是她反过来在安慰殷素。
殷素咬着牙点了点头。
月光穿过小窗,洒在地上,一片惨白。
一根根沾血的竹签浸入水中,晕开一团鲜红。
萧明月死死咬住嘴边的一切,疼得几次晕厥,又在晕厥中再次疼醒。
直到最后一根竹签落地,殷素仔仔细细地为她擦洗患处,萧明月喉咙底下再也忍不住呻吟,眼中两行泪滑落。
终于洗完了,萧明月将双手直直地插入烈酒缸中。
一声惨叫,她又昏厥过去,殷素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就着皎白的月光,抚开萧明月柔顺的发丝,少女嘴唇更显苍白,她眼帘颤抖,似乎在梦中依旧忍受着难言的痛苦。
情难自禁,殷素轻轻搂她在怀中。
“明月姐不要怕,殷素会永远陪着你。”
多年后,殷素回忆起,若真的有一个瞬间情根深种,应该就是那抹月光映在她脸上的时候了。
宁亲王府。
“三弟至今未醒,又怎可迎娶萧氏女儿?望父王三思。”
发言的是宁亲王府世子,他是落水的三公子的大哥,正对坐在最上首的男人说话,那人威严儒雅,正是宁亲王本人。
“太医说了,城儿随时能醒,若此时贸然取消了他的婚约,等他醒来,还不知道怎么怪本王呢。”
宁亲王对儿子苏醒抱持极大的希望,世子何尝不想三弟醒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些错事还未铸成,能避免不是最好?
“三弟能醒固然是最好,但大婚之日可就是后天了,对方可是辅国公的女儿,万一嫁过来不落个好,整个王府日后岂不是都会受到无止境的责怪?”
“你胡说什么!”宁亲王大怒,生气这世子真的不省心,哪壶不开提哪壶。
世子连忙跪下,嘴里依旧说着:“儿臣也不忍三弟处境,只是为父王考虑,望父王赎罪。”
宁亲王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