冽风王是飘雪崖先王的称号,事情到这儿已经水落石出了。
纵然是断案无数的唐明,也不禁咋舌这皇室案件果真扑朔迷离,难以常人思维臆测。
皇帝外出,皇宗塔不出,大商便没人能发落位高权重的韶亲王。
就连皇宗钦差——唐明,也只能下令封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一切都等皇帝回来再做定夺。
殷墟城头有月,独孤韶光有酒,独孤狼行有剑。
冰夫人飘然而至,拦住了皇帝。
“皇宗塔已经知道你不是飘雪崖嫡公主,明天开始,你连冰夫人都当不成了,还拿什么来谈夫人令?”
冰夫人雪凝笑了,她的笑倾国倾城,妩媚众生。
连独孤狼行眯起了眼,有些看不透这女人了,他不懂,雪凝何来如此大自信,要以夫人令赦免韶亲王全府。
雪凝笑着问:“皇上是认为臣妾配不上冰夫人名头?”
“朕没这样说。”
独孤狼行早知真相,从没挑明,还特意为独孤韶光遮掩,自然不是看不起雪凝身份。
“陛下认为皇宗塔会容不下臣妾,因为不是臣妾不是飘雪崖嫡公主,配不上大商天子。”
雪凝慢慢地说着,声音平淡无波,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独孤狼行没说话,算是默认了雪凝的话。
雪凝点了点头,又笑了。
“但陛下却忘了,飘雪崖今时不同往日,臣妾也是。”
飘雪崖新老王交替,当年的冽风嫡公主已经不是嫡公主,当年的侧室公主,如今也成了飘雪崖王上的亲妹妹,自然配得上大商皇帝。
忽然得此冰夫人,皇宗塔不仅不会容不下她,而且还会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
独孤狼行终于笑了,他今日到此,只带了一柄剑,眉头从未松开。
皇帝丢了手中剑,坐到一直在喝酒的独孤韶光对面。
父子面对面,无言,只有酒。
“你本来还有一条路。”皇帝说。
独孤韶光摇了摇头,穷途末路,哪里还有路给他这个韶亲王走?
“你可以杀了两个儿子,将错全部推给凊心,你就还是朕的韶亲王。”皇帝面无表情地说着,面无表情地斟酒,面无表情地说着骇人听闻的话。
独孤韶光怔住了,脱口而出:“父皇,虎毒不食子呀。”
“但我们是人。”皇帝说。
猛虎残暴,而人心更甚。
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天子心性,真是不同凡响,可怕至极。
这么多年过去,一个个皇子垮台,宁亲王身任御史台,无心于皇位,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差什么,皇储之位指日可待。
如今看来,竟是差了一颗真真正正的天子心。
独孤狼行知道他在想什么,却笑道,你不是差了铁石心肠,你差的是,让别人以为你有铁石心肠的伪装。
不再说那些不开心的,独孤狼行两杯酒下肚,指了指城头一个位置,随口问了句。
“当年你回来,就在那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封你韶亲王?”
世人都以为韶亲王取自独孤韶光的名字,就连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但独孤狼行从未亲自解释过。
那日你带着冰夫人归来,无数人顶礼膜拜,参见英雄。
你面对着朕,看不见背后,但朕却看得清楚,人群中有一个人漂亮的女孩,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你,从未下拜。
如此出挑,如此骄傲,胆敢如此赤裸裸,用看着情郎的目光看着朕的儿子,若说那不是雪族公主,朕都不信。
哈哈,那一瞬间朕就知道你要大婚啦,韶华如此美好,可惜朕已经做不到了,但你可以,朕要你用最辉煌的模样,娶自己爱的女人,所以朕要封你韶亲王。
韶亲王,是韶光的韶,不是独孤韶光的韶。
独孤狼行给儿子斟酒,随意地说着陈年往事,仿佛乡间老农,与儿同享天伦之乐。
独孤韶光眼眶湿润了,刚才剑在咽喉,他没有求饶,此刻却心甘情愿地跪伏在地,谢父皇当年成全。
“你很久没回王府了吧。”独孤狼行问了一声,却没等儿子有回应,又摇摇手,不说了。
其实不算什么成全,对他来说,冰夫人是谁根本不重要,只要有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够了。
但对独孤韶光来说,凊心最重要,只要能与她在一起,日日忍受提心吊胆也值得。
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所以,那日冰夫人跪在千变宫门口,皇帝会告诉她:“不是朕仁慈,而是世事本该如此,这天下偏不允许罢了。”
皇帝走了,独孤韶光醉了,凊心来扶他回去休息,却见冰夫人还没离开。
“姐姐...”
凝雪叫住凊心,她的声音有些伤心,从今天起,她是冰夫人,姐姐是苟且罪人,云泥之别,她俩真的再难相见了。
凊心微微屈膝,动作有些僵硬,仿佛这辈子还没行过这种礼节。
“罪妇见过冰夫人凤驾。”
凝雪有些愣神,恍然如梦,没想过这辈子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当真是有种人上人的飘飘然,但她还是伤心占了上风。
“姐姐这是做什么,我们一世姐妹,难道临了只剩这些生分了吗?”
凝雪去搀扶凊心,却被她轻轻推开。
当年在飘雪崖,她们两位姐妹同一天嫁出飘雪崖,只是凊心嫁的是天子,凝雪只能嫁一位酋长。
凝雪不服,她知道凊心也不愿嫁,便撺掇两人一起逃跑。
凊心单纯,被说得心动,便让她伪装成自己女婢,带出了飘雪崖。
后来在冰洞里,凊心与独孤韶光两情相悦,本已约定一同离开,永世不回大商与飘雪崖。
是凝雪提出,自己愿去做那大商的冰夫人,这样皇子与姐姐二人便不用逃避,两族无休无止的追击。
“说什么?感激吗?”凊心的语气并没有半分感激,曾几何时,她与王爷对她是何等的感恩戴德。
却从未想过,或许凝雪当年撺掇自己逃婚,就是为了让自己有机会越俎代庖。
若非使者暴露了她那哥哥的心思,凊心这辈子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凝雪傻眼了,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只叫了一声:“姐姐什么意思?莫非妹妹所做这一切,不值得姐姐一字感激?”
凊心看着她的眼睛,淡淡地说:“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