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姚惜颜费了好半晌功夫才平息了情绪，她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用帕子拭了拭泪，深吸了一口气道：“走，碧云，咱们去姨娘那儿。”
碧云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有些鼻酸，却不敢叫她瞧出异样，只是低垂着头，微微点了点。
她们家小姐从小就爱扑在姨娘怀里撒娇，可她知道，小时候撒娇是真的亲近，后来的撒娇就变成了博取宠爱的手段。有多久，小姐没和姨娘谈过心了？小姐从来都是这样，小伤小痛的时候就哭的昏天黑地，痛彻心扉的时候却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
不过没关系，自己会陪着小姐的，她不会安慰人，小姐也不需要安慰，只要默默陪着她就好了。
姚惜颜一进里屋，就看到孙姨娘面色铁青地坐在桌边，一看见她进来，孙姨娘拿起茶碗就往她身上掷去。
“你出息了现在？还敢顶撞你父亲？你知不知道若是你父亲厌弃了你、甚至连带着厌弃了我，那以后咱们娘俩还怎么在国公府立足？你有没有想过，日后你嫁了人，没有娘家做靠山你该怎么办？你得吃多少苦？我在府里又怎么办？我还能指望谁？”孙姨娘一张嘴就毫不客气地怒斥道。
姚惜颜抿了抿唇，敛去眼底委屈的神色，侧身躲过飞掷而来的茶碗，雅致精巧的青瓷白釉碗应声而碎。
“姨娘，女儿没想惹怒父亲，只是父亲话里话外都嫌弃女儿和姨娘贪慕富贵，比不得夫人和姚婧澜那死丫头，女儿着实忍不住。”她语气平淡，带着隐约的倔强和不甘。
孙姨娘一怔，被她那一声“姨娘”唤回了几丝冷静，她眼神在姚惜颜身上停顿了片刻，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捧着她的小脸仔细地来回端详一脸，心疼地问，“没事吧？娘方才没砸着你吧？”
姚惜颜垂下眼帘，掩去其中的讽刺，她乖顺地道：“无妨。是女儿的错，女儿一时冲昏了头，才顶撞了父亲。等父亲气消了，女儿就去跟他赔罪。”
孙姨娘闻言眸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她欣慰的点了点头，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姑娘，就是知进退。
“颜儿，你也别真听你爹爹的，他出身好，清高惯了，更不知道嫁个好人家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孙姨娘虽然责怪姚惜颜顶撞宁国公，可实则也是跟她内心一个想法。
“我知道，我都听娘的。”姚惜颜垂眸，顺从地应道。
这几日，姚婧澜一直乐得见着孙姨娘和姚惜颜着急上火，只是却对宁国公生出一丝愧疚，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就让爹爹受累心烦，她自然过意不去。
只是想到姚惜颜的主意，她就又觉得自己做的无比正确。
不说别的，单就姚惜颜看上了秦昭明一条就不行。倒不是她自个儿对秦昭明还有什么想法，她只是不愿意宁国公府再同那人有任何一丝牵连。
姚惜颜纵然只是个庶女，可若是同相王府结了亲，那自然朝堂之上是个人都会怀疑爹爹和秦昭明的关系，她又怎么可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只是有些人越是想躲，就越是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坐在马车里，姚婧澜悠然地哼着小曲儿，寻思着一会儿买些什么吃的带回去让娘亲尝尝。
环儿瞧着她这副悠闲模样模样颇有微词，“小姐，府里的厨娘一样能做出那么多好吃的吃食，干嘛非要去聚福楼啊？更何况还是趁方嬷嬷不知道的时候出来，若是被嬷嬷知道了，我们俩肯定少不了一顿罚！”
姚婧澜冲她安抚地笑了笑，“别担心，若是嬷嬷怪罪你们，本小姐我肯定替你们求情。”说完还重重地点了点头，以示决心。
环儿却不吃她这套，“哼”可一声不屑到：“小姐，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每次方嬷嬷教训人的时候，你可从来不敢说话的。你自己都没嬷嬷管着呢，还怎么救我们？”
玦儿看了看环儿，又看了看姚婧澜，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姚婧澜成功把要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好吧，她是有点儿心虚，可谁让方嬷嬷那么厉害，自己从小就被她管着，她就跟总能知道自己的心思一样，还没等自己想好理由，方嬷嬷就知道自己要怎么说，她还能拿她怎么办？
一进聚福楼，就有小哥一脸笑意地迎上来。
“三楼雅间。”姚婧澜微微笑了笑，温声道。
“哎，好嘞。”说着就带着她们三个往楼上走。
聚福楼一共五层，一层摆着一张张圆桌，二、三、四层是雅间，再往上却是鲜少有人上去，似乎并不用于待客。
刚走上二层，就见一个人远远地往楼梯口处走，姚婧澜突然停住了脚步，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激动，三分怨恨，三分怒意，三分嫌恶，一分不甘。
玦儿率先察觉出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眸色骤然一冷。
“小姐？你没事吧？”
姚婧澜听到熟悉的声音神情一缓，平复了些，摇摇头低声道：“没事”。垂眸，敛去了眼底的冰寒。
秦昭明远远地就望见站在前面的少女，心头涌上一丝厌恶，这近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她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以为她终于死心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追到了聚福楼来，还真是执着啊！
虽然这么想着，秦昭明还是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等着她像往常一样兴致勃勃地跑过来，然后叽叽喳喳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自己好快些把她打发走。他一直觉得只要是和她待在一个地方，多待一秒自己都会觉得难受，若不是她是姚家唯一的嫡女……
姚婧澜冷静片刻，终于落落大方、笑容明媚的向前走过去，秦昭明看在眼里，又一次感叹她见到自己竟然如此欢喜。
走到秦昭明面前站定，姚婧澜掩去眸中的冰冷和讽刺，颔首笑道：“宁国公府姚婧澜见过相王殿下。”
秦昭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以往她可没这么客气过，总是口口声声“昭明哥哥”叫得他头疼，今儿难不成转了性？
可是转念一想，万一这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那自己岂不是中了她的计？想到这儿，秦昭明愈发鄙夷，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真是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
皱了皱眉，他目视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地道：“免礼。”
姚婧澜毫不在意，曾经年少时她没少遭他白眼，起初还伤心不已，后来以为自己打动了他，却没想到他的所有温和的转变都是为了利用。如今自己对他已经毫无眷恋，又怎会在意他的态度？
姚婧澜站起身与秦昭明擦肩而过，没等到她像往常一样亲热地追着他问这问那儿，却见她径直就要离去，秦昭明一时间侧身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怔愣，下意识地叫道：“等等。”
